仇人啊?
也許有一天遍地是仇人。
但她能說嘛?
關平安的下巴朝遠處一望無際的青紗帳揚了揚,“知道那一片再過去的后面是哪不?亂葬崗。”
齊景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
“穆休,不管是在啥年代都有句話叫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當父母的可以打死子女,只要不報案,沒人追究的。”
“父母可以不慈,但子女卻不能不孝。我爹命苦,他不像我,也不像你,我那對爺奶恨不得榨干他骨髓。”
不像我能有親爹親娘護著疼著,更不像你哪怕無父無母卻也少了負擔,落得一身輕松。
“我那個爺爺為了他大兒子大孫子,就是死,他都不愿意分家,他就怕我爹不幫他養那些人。
后來,那三房人鬧到不可開交,到了終于不得不分家,他還提了個條件,不準我爹離他太遠。”
關平安是越說越流利,“我爹只能咬牙答應。不是我們不想搬,而是只要他還是我爺爺的一天,我爹還得遵守承諾。”
這么說沒錯,她從不騙人。
“倒不是怕了他,現在我們家也可以搬啊,但他肯定會不依,會把老人們全都叫上討伐我爹。”
“他隨便找個理由說我爹不孝,雖然如今不會跟早前那樣剝奪功名出族啥的,但我爹娘的名聲算是臭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搞臭我家就沒事了?”關平安搖了搖手指頭,“不,我爺奶還會跟我們走。”
“就算我們搬到京城,遠吧?可他們還會惦記他們寶貝大兒子大孫子,甚至老家誰誰都會惦記上。”
“你是沒瞅見我奶那個撒潑樣兒,還有盡會背地里搗鬼的爺爺,你說我家的日子能過得安穩?”
“如今在屯里,還有人幫著我爹說句公道話。要不然我爹爹是多聰明的人啊,他能不知道住城里比鄉下好?”
齊景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照你這么說,只要他們不死,你們都走不了?”
美得很他們!
關平安搖搖頭,“也不是。我琢磨著去年才分的家,啥事得一步一步來。這不,剛分家沒多久,他們又要這又要那的就惹了眾怒。咋地也得再瞅瞅吧?沒個三五年的,我爹不好說搬走。”
齊景年沉默了下來。三五年倒是正合適。小學畢業,關關兄妹倆人上初中就要必須上縣城。
理由好有力度!
但要真如此簡單倒是小事一樁,怕就怕潛在危險不少,那讓他如何能安心放關關一人先回京?
關世叔已經毫無一身武功,而梅大義有梅老在京,他肯定在這兒待不長。要不換薛叔兩口子帶人過來?
可該如何順理成章批一間鄰近宅基地?他祖父能通過的就是葉五爺出面,那還不如他親自找趙家那位老爺子。
關平安戳了戳他,“想啥呢?別想了。那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才多大呀,屁大點的小孩兒裝啥大人?”
“聽我的準沒錯。”關平安拍著自己胸口砰砰作響,“咱們現在可是小孩兒,小孩兒就得可勁兒地玩兒。”
這傻小子怪可憐的 上輩子老琢磨著報仇,肯定沒玩過藏貓貓;這輩子又被老人關在家,更是沒法去河里摸魚。
“黑子,大黃,快!快!快!現在趕回家,咱們還能上山一趟。遲了,被我娘抓住就完蛋了,想跑也跑不了。”
“汪!汪!汪!”
收斂心思的齊景年看了看天色,“來得及?”
“我不帶你進深山里頭,咱們就在外圍打些野味,順道讓你瞅瞅黑子本事。等晚上我來烤肉。”
齊景年頓時啞然失笑,“那等你烤肉不就穿幫了?你剛回來,叔和嬸兒倆人肯定會盯著你不放。”
有道理!可本姑娘豈能不懂?關平安一聲不吭地斜倪著他。好心沒好報,咋就不說到時候是你非拉我上山?
齊景年不緊不慢地繼續說著,“反正大山又逃不了,這兩天你先好好表現。一等叔和嬸兒放松警惕,那就是你的天下。”
“能行得通?”
這不是你一貫的手段?又裝傻!齊景年看著越來越接近的馬六屯,“肯定行的,我到時掩護你。”
“要是我娘又下禁足令呢?”
“老規矩。”
說著,齊景年不由地歡笑出聲,“我去求情,你躲我身后。師叔要是收了你的作案工具,我來替你準備。”
關平安偷偷翻了個白眼兒。說得倒好聽,幫著幫著,后來還偷走她的將軍。瞅瞅你這回兒咋騙走黑子?
咬不死你丫的!
“怎么還不行?”
關平安發誓:她要是敢搖頭,此小人回頭準又會“一不小心”在她爹娘前面說露嘴,好漢不吃眼前虧。
“嘿,嘿……沒呢。”
嬌軟的聲音帶著心虛時特有的撒嬌意味兒,齊景年聽得眉心一跳。不用說,一準在心里罵他,還偷偷摸摸地在琢磨如何避開他。
“真的?”
“你不信,我也沒法子呀。”關平安說完立馬伸手隨意一指,“呀,好多小孩兒在那邊干啥?”
齊景年斜了她一眼,無語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著大隊院前面背著背筐的孩童們,瞇了瞇眼。
“咱們要不要去瞅瞅?”
“先回去。”小花樣兒多得讓齊景年抽了抽嘴角,“你忘了你腳旁邊的小被子里面是什么?”
冰棍兒!
是四根冰棍兒!
是某人很是鄭重表示要帶回來給家人解渴的冰棍兒!
“嘿,嘿……我不是琢磨著你會好奇嘛。”關平安剛要摸到自己鼻子的小手一頓,立馬放下,“我對你好不?”
“嗯,有心了。”
“那是!”關平安傲嬌地下巴一揚,“咱們可是一條道上的。那些小孩兒都在那邊打靶懂不?”
不懂!
他就是再沒在農村待過,也知道農家孩子壓根就沒什么娛樂可玩。男孩子聚在一起無非是一起爬爬樹,去河里摸條魚。
這還都是五六歲的男童。
等他們再大點,到了八九歲就要各自幫忙家里做家務活。不是上山撿柴,就是跟著下地干活。
壓根就沒有多少歡樂的玩耍時光。
更別說農家的小丫頭。他關世叔夫婦倆人之所以疼愛女兒,那也是關關長得討喜,性情乖巧懂事。
打靶?
打豬草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