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回家的路上,眼看要到家,關天佑晃了晃被他老子牽著的小手,“爹,你和妹妹倆人合伙瞞我!”
“不可能!”
“妹妹說……”關天佑說著停頓了下來,“算了,我先不說妹妹都跟我說了啥,可你咋能瞞你兒子?”
臭小子!
居然敢詐你老子?
關有壽嘬著牙花子,瞟了眼兒子,故作傷心地連連搖頭,“爹自認對你們兄妹倆從不偏心眼兒。”
“可,可……”
你倒是“可”出來啊 關有壽的態度是頗為認真地靜等兒子“可”完,再瞅瞅兒子委屈地癟著小嘴兒,他差點樂出聲。
小子!就你這點道行還想蒙人?多練著啊……“能說的,爹從來不瞞你,不能說的,你妹妹更不可能知道。”
“妹妹就知道前屯為啥今年又要打土磚,她就問我學校的老師明明有屋子為啥也要打土磚,你都沒告訴我。”
“傻兒子,那是你妹妹自己分析出來的。”關有壽失笑地斜了兒子一眼,“你自個沒事也多琢磨琢磨。”
“這我知道啊,人多了教室不夠。如今就連我姑父都想豪哥他們上前屯來就讀,聽說還有不少人家親戚也想讓孩子過來。”
“然后呢?假如換成你是你們校長,換成你是他們大隊隊長和支書的話,你下一步最想干的是啥?”
關天佑若有所思地轉了一下眼珠子。
“先別急著去想這個問題。”關有壽捏了捏兒子的小手,示意他注意看路,“先跟爹說說你妹妹都說了些啥。”
關天佑訕笑兩聲,“……安安就是這么說的。爹,你聽聽她的意思是不是恰恰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你見詐不出你妹妹,就想來詐你老子?關有壽失笑搖頭,“你可知你今兒個犯了幾個錯誤?”
不等天佑回話,關有壽繼續說道,“想套話?一,地點不對。真有秘密,爹會在路上就跟你談?
二,表達方式不對。比如第一句你就錯了。錯在哪兒?爹先不提醒你,還是留給你自個先琢磨。
再有就是……兒子,想要套人話之前,你先要學會恰到好處地利用一些含糊的、模棱兩可的用詞。”
說著說著,關有壽又說多了。這一說就是到了家進了屋,他還在提點兒子,聽得先到家的葉秀荷無語搖頭。
專教孩子孬的,也就是自家沒長輩在,不然第一個非訓你不可。她從小到大,她娘說的可都是做人一定要實誠。
“都別說了,先吃了再嘮。”葉秀荷說完忍不住問道,“你說咱們家小北這一回去會不會待不慣?”
媳婦,那是他家,那是他親爺爺親奶奶。
“早前齊家大兄弟沒生兒子還好說,現在家里多了個奶娃娃,咱們小北又不愛笑不愛討好人。”
誰說的?
“在那邊待幾天還好,待久了也不知會咋樣。城里那點供應也不知夠不夠他吃,早知道就給他再多帶點肉干。”
關有壽只好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媳婦碗里,“快吃,快幫你家小北多吃兩口,吃完再去瞅他的電報。”
“你不擔心啊,在家裝啥裝。”葉秀荷嗔怪地斜了他一眼,“不是說人少了,吃肉都吃不出香味兒?”
關平安兄妹倆人相視一眼,她立馬跳過話題,“娘,下午你還上工不?要不換我去吧,我力氣大。”
“我也去,正好看書也看累了。”
“去啥去!”不意外的,葉秀荷怒目瞪著眼前的一對兒女,“施肥你們也干?再就是地里那幾個沒刨完的渣子,娘還干不了?誰去削誰!”
想得美!
還去?!
她這當娘的現在年輕輕的都不干活,反而讓十歲的孩子一到星期天還家里家外的忙,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也不對,她倆孩子十歲還是虛歲,還不到十歲呢……葉秀荷的目光落在“瘦弱”的閨女身上,蹙了蹙眉。
瞅瞅,下巴又尖了。
早前坐著兄妹倆人個子還不明顯,現如今,就是坐著,兒子都比閨女高了半個頭,到底是傷到底子了。
正月里她娘居然還讓她好好孝順公公婆婆,閨女那一腦袋的血流的可好幾年都補不回來傷到了元氣。
“你們給我安分點。沒瞅你鳳姨都沒讓你明海哥他們去干活?三七不是也待在家里學習?閑得慌了,你們就睡覺。”
天天大晚上的都不睡,白天還不補覺,想當神仙?!葉秀荷說完,想一想,她又白了眼自家男人。
她就沒見過誰家爺們這么愛折騰的,拐了孩子們學這學那的還不算,如今居然還想拐她跟著湊熱鬧。
哼,她才不學呢。
可惜,葉秀荷還是堅持不了一秒鐘。
飯后收拾好飯桌,一等回屋午休,見她男人又開始翻書,她又下意識地翻開還沒看完的《紅樓夢》。
唉……她真不想看的,可咋就憋不住呢。難怪都說這是毒草,不看完就勾得她心里頭老癢癢的。
關有壽的眼角余光瞟了眼入神的媳婦,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個高高的弧度:還是他閨女機靈呀 趕明兒他就讓他老丈人見識見識他媳婦識字的能力,讓葉五爺也好好反省他自個是不是錯了。
這天下就沒有學習不好的學生,而是沒有好的老師在旁引導。誰說你老姑娘不是讀書的料子?
這不,就說他媳婦自從千辛萬苦地領到掃盲班的畢業證書,這識字的進度可不是一般的神速。
當然,絕對不能提到這些禁書,否則他相信第一個搞破壞的絕逼會是他老丈人和丈母娘這對老倆口。
這邊關有壽夫妻倆人趁著午休時間各自靜靜地翻著書,那邊西屋關天佑與關平安兄妹倆人也在學習。
與往常一樣,關平安到了午間肯定是先支起畫架,取出畫筆來完成瞿老太為她而量身定制的作業任務。
而關天佑則開始抽查自己早上背過的外語單詞,然后翻一翻昨日的筆記,再開始攤開葉老給的醫書。
可今天,他很明顯的就是心不在蔫,尤其是翻到一本記錄陳老所教的筆記,他更是抿緊了嘴唇。
片刻之后,關天佑側頭望向還在畫著田野風景的平安,“妹妹,我知道了,我們學校是不是要添上初中部?”
“對。”
“能通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