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南北炕上，關有壽這一離開，坐在北炕炕沿的葉大娘扯了扯老姑娘，往炕頭的位置挪了挪。
葉秀荷順手端起一個針線笸籮盤腿坐到她老娘的對面，取出未繡好的鞋墊子，她埋頭一針一針的戳。
葉大娘頓時一愣。看著也不像和姑爺鬧矛盾啊。剛剛她捶兩下老姑娘，姑爺可是還跟以往一樣心疼了。
“擔心你爹他們？”葉大娘想不出別的，只能猜測到這一點，“娘不是說了你爹他們壓根就沒事兒？”
“嗯。”
“你婆婆跟你不對付？”
“沒，她已經老長日子沒來我這一邊。她知道我家人跟她說不上話。今年隊里分了錢，我就把今年該給的都給了。”
“就分家書的那些東西？”
葉秀荷抬頭瞥了眼她娘，“是你姑爺做主的。我有問要不要再添點，你姑爺說就先這么著。老人年紀大了，往后才是關鍵。”
“姑爺是個有成算的，現在確實不能多給。你公公婆婆就是不上工，按分家書上來的話，他們也不愁吃穿。”
葉秀荷停下了手上的活，“娘，除了農忙，我婆婆她早就沒去上工，我瞅著你姑爺還挺高興的。”
“你不高興？”
“沒啊。我就是覺得你姑爺怪孝順的，你往后就別擔心行不？現如今我婆婆可比早前好多了。”
“咋個好法，你說說看。”
葉秀荷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嘴笨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她挺好的。她現在也不大管我幾個，老二家的有身子，她就盯著老二家的。”
葉大娘瞟了眼閨女，想了想，又看向她，“你帶好我倆外孫就行，少跟他們三房比。你要知道姑爺可比他幾個兄弟出息多了。”
“好。”
“聽懂我的意思了沒？”葉大娘見老姑娘不語地眨著眼睛，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點了點她腦門。
“你啊，咱們安安倒是隨了你這點兒。姑爺誰生的？是他爹娘。甭管你公公婆婆偏不偏心，你這日子過得沒起色還好說。
可你如今的日子算是起來了吧？要是你們兩口子還抓著舊事不放手，讓外人瞅見了他們會咋想？”
葉秀荷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娘。
“姑爺是干大事的爺們，我都沒咋出門，也聽你幾個嬸子夸了好幾句，你九姑上次回來也跟我提了姑爺。”
說著，葉大娘拍了拍閨女的腿，“你看你爹本事大吧？他老不著家的，家里都靠娘一個婦道人家張羅，早前娘也氣哭過，可又能咋整？”
“年輕那會兒，娘好幾次想跟著他在外頭跑吧，可又放不下你們幾個。沒法子，娘只能咬咬牙……”
這邊葉大娘以自己為例子教導她的老姑娘，那邊關有壽出門卻一直未見葉老三這位大舅子出現。
正當他想去找找自家孩子時，不料想真是怕啥來啥。歹命的關有壽下意識地冒出陳老的口頭禪。
他今天出門絕對沒挑對日子。這不，他還沒走幾步，一不留神就被拄著拐杖的葉四爺給逮著了。
“關姑爺。”
“哎您老咋出門了？”關有壽的右腳一轉，立馬迎上前，“慢點，身邊也沒個人陪著，您這是要上哪兒啊。”
“陪我走走？”
關有壽點了點頭，伸手扶著葉四爺的老胳膊。老的都快走不動了，難道家族真的比性命還重要？
“前些日子上面有通知下來說是有知識青年下鄉到這兒，瞅著好像還推不掉。姑爺，你咋看？”
“這些政策，誰也推不了。”關有壽瞟了眼葉四爺，“你可以找我大哥家的立冬打聽打聽，他就這個部門上班。”
“哦，是嘛，那孩子干的原來跟這事兒有關。”
您老蒙誰呢，還有您不知道？接下來您老是不是要提馬六屯的知青咋就跟王家莊的混在一起了……
“我上回好像聽誰說過，好像你們馬六屯去年還是今年？上面好像也派了幾個小伙子落在你們那？”
關有壽抽了抽嘴角，“是有這么一回事，來了倆小伙子。如今他們就住在隊衛生站的東面，西面就是王家莊的知青點。”
“哦……”葉四爺緩緩點頭，“這主意好，想出這個點子的人腦袋瓜子很好使。這樣一來，他們年輕人也能處得來。”
關有壽笑了笑，可……再瞥了眼葉四爺帶他走的方向，他差點扶額。至于嗎？不就是想拐他去隊院辦公室，這老頭！
與他同樣暗自哭笑不得的還有馬振中。這位來的更早，還是被他身為大隊長的大舅子給直接拉過去。
干啥？
找對策，找拒收外來人的對策。可誰有能力阻止？這是政策，得服管知道不？就是你舉行大大祭祀都沒用。
回程的路上，關有壽扯低圍脖，忍不住問出心里的疑問，“大中，你馬家真不是八大姓里的馬佳氏？”
“族譜上不是。”
關有壽搖搖頭，“不對。按理來說早前能蓋青磚瓦房的大祠堂，這樣的家族祖上都不是無名之輩。”
“那我就不知道了。”
“瞅瞅你大舅子，你不覺得羞愧？”
“我還真不知道。別說我，估摸連現在的族長都稀里糊涂的，據說我老馬家曾經丟過總族譜。”
“扯淡。丟了當時還能個個都想不起來？就是分宗，也會在族譜上先寫上老祖宗大名兒。你說你家那老祖宗會不會還有別名？要不就是仇人賊多的怕子孫被報復特意隱名埋姓的那種？”
“誰知道。一會兒說有仙人護著我老馬家，一會兒說我老馬家祖上是大將軍，后來又有人說是閣老。”
關有壽頓時笑噴。
馬振中跟著也樂出聲，“其實這些重要嗎？祖上再咋風光，子孫后代沒一個出息有個屁用，盡瞎折騰。”
“有道理，可你剛剛干啥不說？”
“哥們又不是大發。”
這倆人又哄然大笑。惹得車廂內的一群孩子也跟著大笑出聲，就連葉小鳳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倆死男人可真會扯！
“你呢？”馬振中用肩膀撞了撞哥們，打趣道，“你關家老祖宗是誰？”
“不敢告訴你，怕你接受不了現實。”
“總歸不是關公。”
“……哥們，你居然猜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