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那一插曲兒,不管關天佑再如何逗趣兒,葉秀荷也好,關平安也罷,再面帶笑容也暗暗忐忑不安。
更有了關有壽臨走之前的叮囑,關平安已是寸步難行,就連她說想去給丁老他們五位送元宵?
葉秀荷堅持反對。
心里再尊重五位老爺子,但她私心里他們又如何能跟她閨女相比。剛她男人的語氣嚴肅得嚇人,肯定是出了大事。
此刻,葉秀荷顧不上其他,她只知道看住自家仨孩子,不準他們踏出門口半步,一邊心里暗暗祈禱。
至于祈禱什么?
太多了。
齊景年之前的戲言不是沒有道理。過了沒多久,或許是過了很久很久,關平安再次聽到門外的拍門聲。
“娘,是我鳳姨來了。”
“不許動!”
關平安訕笑兩聲,“我沒想去開門,我就想給你拿手電筒。娘,你慢點。”她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走了。
與此同時。
齊景年朝天佑使了個眼色,禁止了他站起身也示意他看好平安,自己則跟著葉秀荷身后出了堂屋。
關平安無奈搖頭,但還是留下八仙桌上的元宵,整理好灶前未動過的元宵擱在鐵鍋的箅子上蓋上鍋蓋。
“對,出去找的人有回來了一大半,那丫頭還沒回來。老三是跟大中他們幾個就去了趟老院現在還在打麥場等著。”
“人多不多?”
“剛開始人不多,后來大中他大爺一出面,離得近的人家有睡得早的也出來了。現在還有不少人圍在打麥場那一頭。”
“都有誰陪她去醫院?”馬車回來了沒?有沒有聽他們咋說?
“肯定是她男人。秀英姐也去了,你公公婆婆他們還是那德性,你是沒去不知道,還是一毛不拔。”
“這有啥奇怪的。”聽葉秀荷的話,明顯是不想提起公公婆婆,“馬車回來了沒?有沒有聽他們咋說?”
“哪有這么快,我估摸總要聽到城里大夫咋說他們才會回來個人報信,搞不好一生完孩子就回來。”
“是這個理,這頭孩子還沒音信呢。你過來時,現在那頭誰在看家里?是孩子她大娘還是老嬸?”
“應該是你婆婆,劉春花剛剛還在打麥場。杜鵑她的兒子小,剛開始我有瞅見她,后來就沒見到她人影子。”
突然,“啪”的雙手擊掌聲響起。“對了,不說起她,咱們又得扯遠。原本我還想沒過來喊你。
可這心里一琢磨,不行。她趙秋月能不仁,咱又不是不義的人。這事兒啊,你還得聽我的,也出去走個場子。”
關平安看著終于進屋的姐妹倆人——她鳳姨一說完,她娘一臉的為難,她不由地暗嘆了一口氣。
——還真被穆休給料了個正著。
“行,我去去就來。小北,你幫嬸兒看住他們倆……不行,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把鎖把堂屋的門給鎖上。”
“行,你去吧。我也是把家里仨個小的給鎖在家里頭。你們仨可別出去啊,這拍花子都不知還藏在哪頭。”
關平安順著二黑的狗毛,乖巧地點了點頭。此刻她已經無力吐槽,去吧,不去了,她娘一定心里不踏實。
關天佑瞧了瞧妹妹,又瞅了瞅哥們,見他們倆同時都不吭聲,他只好看向葉小鳳,“姨,今天是十五,我姥說我娘不適合去那些人家。”
說著,他又看向拿了鎖出來的葉秀荷,“娘,大晚上的,你別去老院那邊。早點回來,安安有點嚇著了。”
關平安耷拉著雙肩,想想不對,她立馬胳膊環抱著自己的膝蓋,可憐巴巴地偷瞄著她們倆人。
齊景年立馬抬頭望著屋頂。
“……行。”葉秀荷點了點頭就拉著葉小鳳往外走,“前幾天咱們不是回去拜年嘛,沒想到孩子還記得我娘說的話。”
“五嬸大概聽了禮嬸說了啥,注意點兒總不會有錯。我之前去了關老二家也是不敢進屋,老覺得他家好陰冷。”
“噓,咱別說了,免得說順口了哪天在外說漏嘴。”葉秀荷連忙將手電筒遞給她,“幫我打開,我先鎖門。”
封建迷信要不得。
誰家的茅草土坯房冬天不陰冷的。
關平安見最喜歡她娘的二黑已經跟上去,放開了托著下巴的雙手,朝齊景年倆人輕描淡寫地指了指西屋。
身后倆人相視一眼。
——妹妹這是真不出去?
——鎖很貴。
關平安掌燈率先進了西外間,瞟了眼隨后進來的倆人,“你們說關小竹她會不會是去尋寶了呢?”
齊景年默默地點頭。
關天佑很捧場,“非常有可能。沒準這會兒她正找著寶想帶回家,這一瞅,得,好多人出來找她,她又躲了起來。”
對,肯定是這樣!
關平安極力壓下紊亂的思緒,莞爾一笑,“好了,今晚咱們是沒法子去上課,想來爺爺們也不會等咱們了。”
“這倒也是,可惜了。”對于少了一晚上課時間,關天佑不是不遺憾。可外面現在正鬧哄哄的,也只能作罷。
“咱們自己先預習也一樣。”齊景年示意他兄妹倆人先上炕再說,而他自己則扭過煤油燈的燈芯。
一時之間,三人翻出各自的書本紙筆后就圍坐著一張炕桌,各自學習自己的功課,室內又一片沉寂。
齊景年再次瞟了眼還是未翻過一頁的平安,俊眉一挑,伸手取下她手上的鉛筆,“來,咱們練習口語。”
被他這動作驚醒的關平安抬頭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識點了點頭,“好,哥哥是不是也困了?”
關天佑頓時歡笑出聲,“你先躺下來歇會兒,也不用回房,咱爹娘一回來我就喊你。要不要我來鋪褥子?”
一說完,關天佑又樂出聲。得了,已經有人長手長腳地轉過身鋪好褥子,就連棉被都已經扯了過來。
“乖,快躺被窩里暖和暖和。”齊景年摸了摸被子,有些不滿意。這棉被倒是絮了不少棉花,可也因為放在外間,為了不扎眼,被面都是粗糙的土布,還打了補丁。“要不我去搬被子?”
“算了。”關平安搖了搖頭,有心說她現在還不困,但也不想辜負他好意,脫下長坎肩就著毛衣毛褲進了被窩。
夜深了,連她娘也一去不返還,情況只能是更糟。
唉……懷璧其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