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的心事被道破,云厲的俊顏罕見地僵硬了。
他雙手按著桌沿微微收緊,眼里滿是復雜,很久才咬牙字字鏗鏘地反問:“是又怎么樣?!”
相識八年,守了她五年。
卻因為三年的空白,歸來物是人非。
這般陰差陽錯,云厲難以接受。
商郁望著他逐漸猙獰的神色,淡漠疏離地彎起薄唇,舉著茶杯輕輕示意,“可惜,她只能是我的。”
一句簡簡單單的陳述,卻讓云厲的胸口一陣氣血翻涌。
商少衍,他用最冷靜的態度,說出了最狂妄的話。
云厲淡紫色的薄唇抿著發白,無法克制地想要掏槍,他也的確伸出了手。
可是才摸到后腰的位置,他便絕望地想起來,那把柯爾特已經送給了黎俏。
云厲收回手,掌心生生按在了茶杯上,無視滾滾熱氣熏蒸著皮肉,他用力,捏緊,一字一頓,“但如果你死了,她就不是了。”
他真真動了殺念。
商少衍炸了他的總部,傷了他的弟弟,他都沒想過要殺他。
可是在聽到黎俏變成了他的女孩時,云厲想他死。
只要他死了,黎俏就再不是他的女孩了。
這一刻,云厲滿身煞氣,茶杯在他粗糲的掌下被捏出了裂痕,熱茶也沿著裂縫汩汩流淌而出。
他想,即便沒有槍,即便赤手空拳,他也不一定會輸。
然后,一把金色的沙漠之鷹突然被丟到了桌上。
鏘的一聲,震懾了云厲的神魂。
他低頭看著那把槍,又凝了凝商郁,眼底驚現瘋狂。
這時,商郁單臂搭著桌角,對著沙漠之鷹昂了昂下巴,眸光凜冽而深邃地望向云厲,道:“你可以試試。”
試什么?
哦,試試殺了商少衍,黎俏會不會屬于他?
云厲捏著茶杯的手松了,直勾勾地瞅著那把槍,近在咫尺的距離,只要他拿起來,對準商少衍的額頭,那么一切都結束了。
這樣想著,云厲也這樣做了。
那把沙漠之鷹被他勾在手里,一寸寸舉起來,對準了商郁的眉心。
云厲的食指扣著扳機,目光冷凝著對面的男人,幾次想要用力,卻遲疑著沒有動手。
“商少衍,你真不怕死?”他的嗓音如同繃緊的弦,沙啞到了極致。
商郁半垂著眼,薄唇輕揚,依舊維持著優雅而慵懶的坐姿。
他以無聲作為回應,卻勝似一切言語。
同一時間,包廂的門應聲而開。
黎俏慢悠悠地推門走來,抬眸一看,整張臉瞬間冷峭一片。
而接下來她所有的反應,大抵都出自于潛意識。
潛意識的作用下,她跨步上前,在云厲驚愕的表情中,敏捷地奪下槍,反手將槍口對準墻面,面無表情地連擊彈夾。
共九發子彈,幾秒鐘便全部射出,也將裝修精美的墻壁打得千瘡百孔。
槍聲過后,一切歸于平靜。
黎俏以槍口抵著桌面,眼睛直視著云厲,“動他先動我。”
話落的瞬間,她掏出柯爾特,緩緩放在了桌上。
云厲目光顫抖——
沙漠之鷹是商郁的,柯爾特是他的。
她握著沙漠之鷹護著商郁,卻把他送的槍遞了回來。
千言萬語,說不清道不明。
云厲只知道,他不戰而敗了。
他嗓尖干澀,隱隱泛著鐵銹般的苦澀味道。
余光深處,是商郁不動如山淡然勾唇的矜冷雅然。
商少衍,好手段,殺人先誅心。
用這樣的方法,給了他致命一擊。
云厲垂眸看著桌上的柯爾特,久久沒有回神。
他也想整理心情,重新落座,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但是太難了。
黎俏為了商郁奮不顧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輸的一敗涂地。
云厲不是沖動的毛頭小子,即便內心翻江倒海,面上依舊能保持相對的鎮定。
他咬著牙,故作嫌棄地將柯爾特往黎俏的面前推了推,瞪著她,沙啞地笑,“你他媽又氣我?”
黎俏眼里的波瀾漸漸退去,望著云厲隱隱舒了口氣,“不想我氣你,你就別發瘋。”
方才進門,她親眼看到云厲拿著沙漠之鷹對準了商郁的眉心。
那種潛意識里激發出的憤怒和緊張,讓她不假思索地做出了一系列的舉措。
但黎俏對云厲還是留有情面的。
假如換做旁人,那九發子彈,就不會打進墻壁了。
“點菜吧。”這時,沉默許久的商郁沉聲開腔,也拽回了兩人的理智。
云厲入座的瞬間,才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僵硬麻痹。
黎俏重新收了柯爾特,并將沙漠之鷹遞給商郁,兩人指尖觸碰的剎那,她不由得嗔了男人一眼。
沒事露槍做什么!
還以為他們倆頂多會動一架,不成想卻動了槍。
她要是晚回來幾分鐘,后果還能想象嗎?
十分鐘后,服務員陸續送來菜品。
云厲始終低著頭看手機,直到震動聲打破了包廂的安寧,他才抓起扶手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我接個電話。”
黎俏看著他拿走外套,詢問的話還沒出口,云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他借故走了,不想再看見他們之間無法插足的默契,更不想讓自己的心事被黎俏發現。
有些體面,要自己留給自己。
云厲來到停車場,坐進車里,并將車頂重新遮了起來。
安靜的車廂里,他目光放空,直視著對面那一排豪車,良久后便急切地在收納盒里翻找著什么。
沒有煙。
這是剛提的新車,沒有煙。
嘴里苦澀的味道在泛濫,他急需一支煙來紓解某些情緒。
不多時,湖藍色的法拉利飛馳而出,轉眼就匯入了車流。
繞過街角,云厲去便利店買了煙酒,把車停在輔路上,坐進車廂就開始大口抽煙,大口喝酒。
最嗆的煙,最烈的酒,也壓不下喉間的苦。
許久不抽煙,濃煙嗆入肺,辣紅了他的眼眶。
這時,放在儀表盤上的手機嗡嗡作響。
云厲又喝了半罐啤酒,用力捏著易拉罐,拿起手機,嗓音恢復了低冷薄涼,“說。”
電話是云凌打來的。
他沒聽出云厲的不對勁,語氣興沖沖地說道:“哥,你可以啊,居然提前做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