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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聞 魚水相投

  魚七變回數百丈大,魚骨杖早已不見蹤跡,似乎與它本就是一體。

  它向著明鏡臺的方向,單膝跪下。魚目圓睜,無比崇敬。

  “靈臺歸位,萬象法隨!還請魚主移步,行凈靈之禮”

  洪亮的聲音中盡是恭敬,在漆黑的輪回之地回蕩。

  六只陰魚齊齊睜大魚目,無數靈絲泛著微光從魚目中飛出。沿著六座橋,像靈力所化的地毯一般,鋪至對應的龍魚石雕腳下。

  無論是開在此岸的“彼岸花”,還是開在彼岸的“彼岸花”,皆同時綻放出奪目的光彩,向著明鏡臺的方向盡力前傾。

  形同,一種儀式。

  六尊龍魚石雕,也沿著明鏡臺的邊緣緩緩移動,呈一定弧度后,同時面向明鏡臺中央。

  明鏡臺白芒大盛,光柱沖天而起,無數弱水所化的透明符文,沿著光柱不斷攀升。

  此岸,明鏡臺形成的光柱,與彼岸那六色光柱,遙相呼應。

  整個輪回之地,瞬間明亮不少。

  獨特的龍吟之聲響起,萬丈絕壁上方,弱水所來之處,九千九百九十九丈九尺九寸的六角天龍,似聽到呼喚一般,順流而降。

  與那托著六塊陸地的陰魚相比,六角天龍的身軀并不大。

  甚至跟魚七那千萬丈的真身相比,可以用“渺”形容。

  就是這“為九而極”的身軀,不會受到明鏡臺那白芒的絲毫影響,更不會受“鑒心之苦”。

  當六角天龍的身影順勢沒入光柱,輪回之地上方的無垠蒼穹,自混沌中顯現出一張臉。

  一張龍魚的,娃娃臉。

  純凈,無暇,不受任何情緒沾染。

  明鏡臺上方的光柱內,六角天龍身影連續變化九次,也縮九次。

  蒼穹之中的娃娃臉,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被吸入光柱。

  白光陡然消散,一個身形修長的“人”影,落在明鏡臺中央。

  他緊閉雙眼,似有些不太習慣睜開。

  他靜靜站著,還無法適應這般身體。

  纖細白凈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形似峰聚的墨眉也隨著眼皮漸漸抬起。

  淡藍色的眸子,散發著與那無邊弱水,相同的光亮。

  面白無須,清秀俊美,如弱冠之年的凡人男子一般。

  一頭玉銀長發,絲絲分離,與他那完美的唇線,時有交錯。

  此刻。

  他看上去不再是六角天龍,亦不再是六角龍魚,更似真實的魚臨淵。

  只是他并未意識到,自己那九尺九寸的精壯身體,正“赤條條”的暴露在明鏡臺上。

  “好熟悉”

  聲音不大,卻柔和而富有魅力。吐出的三個字,更是他還身為龍魚時,最常“說”的七句之一。

  魚臨淵環顧四周。

  那分不清是龍眼還是魚目的淡藍色眼瞳,依舊沒有絲毫情緒。

  無論是彼岸的六道光柱,還是陰魚面前的六座橋,亦或者遍地的“彼岸花”,都讓魚臨淵有一種近乎親切的熟悉感。

  不是因為身在此處,而是更多的源自宿命。

  身為“魚主”的宿命。

  萬丈絕壁上流下的弱水,悄無聲息,卻也“無情”地吞沒了魚臨淵的那句話。

  明鏡臺此刻也不再是那東海上的島嶼,更像以混沌蒼穹為蓋的殿堂。

  魚臨淵并未理會,距離自己很遠,跪在明鏡臺之外的魚七。

  而是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腳下。

  周圍八十個湖,早已被弱水灌滿,連成一片,成為一個圓環。

  而那廣闊的環形湖,正圍著自己腳下這片清水湖。

  同為弱水,卻湖水不犯湖水。使得魚臨淵腳下這片沒有任何“雜質”的湖,分外特別。

  現在的他。

  只能依稀記得,千年前有位白衣女子救過自己,而自己在這湖里療養千年。

也還依稀記得,不久前同樣有位白衣女子,曾站在這片湖的湖邊  環形湖的湖水中,如同滴墨成形的魚影,在不停地游動。

  唯獨腳下這片湖,水凈無魚,清澈見底。

  有些好奇地魚臨淵,有些生硬地蹲下,用右手食指沾了些湖中的弱水,點在舌尖。

  淺嘗戛止,入口微咸。

  情不自禁地泛起微笑,甚至魚臨淵自己也未察覺。甚至他根本不懂為何笑,也不懂這樣的微笑又能表達什么。

  是意氣相投,亦或默默歡喜。

  許是漸漸熟悉了這副身體。

  魚臨淵才意識到自己右手里,竟還拿著一個不知何種材質的古怪面具。

  面具的紋飾很簡單,只有一張龍魚的,娃娃臉。

  乍看呆萌,細看可愛。

  可他卻總有一種沖動,想要將這“魚面”戴在臉上。

  正要付諸行動時,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

  “對您來說,自然很熟悉。就連老身,也都忘記離開‘故地’多久了”

  弱水水面,以水化形的大長老漸漸凝實。

  她向魚臨淵微微行禮,不再如此前一般。

  大長老明白,他面前的魚臨淵,不再是那湖中的龍魚,而是這輪回之地的“臨淵尊者”,也是弱水之中,那七條陰陽魚共同的“魚主”。

  身為水靈一族,向尊者施禮,卻不用向“魚主”行禮。

  方才。

  本無意現身的大長老,見魚臨淵準備戴上“魚面”,才不得已出聲拖延。

  她知道。

  戴上那“魚面”,意味著什么。

  魚臨淵轉身,看著突然出現的水靈一族大長老,并沒有心生厭惡。

  甚至覺得,同樣親切。

  “我在哪?”

  “輪回之地,明鏡臺!對身為‘魚主’的您來說,這里還有另一個名字凈靈臺”

  大長老說著,仿若陷入遙遠的回憶,卻都與魚臨淵無關。

  “那這周圍形似黑水的魚,又是何物?任由其游蕩,豈不是玷污這湖水?”

  大長老一笑,竟如長者一樣慈祥。

  她知道。

  魚臨淵即便不是魚主,也是這生在弱水中的魚。

  魚惜水,如水惜魚一樣,是天性。

  “看來魚主是什么都不記得了這,也是宿命吧。”

  見魚臨淵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大長老話鋒一轉,長話短說,倒也干脆。

  她說。

  世間善惡、是非、正邪、美丑都是相對。輪回之中出現“大善”,則必定有“極惡”同時誕生。

  明鏡臺不會阻止“大善”臨世,卻一定會鎮壓同時誕生的“極惡”,直到那“大善”生靈,再次輪回。

  大善普世,極惡禍世。

  明鏡臺之上,凈化世間惡雜念。明鏡臺之下,鎮壓不能入輪回的極惡。

因此,這輪回之地才有了掌管輪回的陰陽七魚,才有了鎮守明鏡臺的龍魚“魚主”,才有了無根無源的弱水之靈  她還說。

  魚主水勢,水主沉浮。若無弱水洗去惡念,明鏡臺中的那無數黑“魚”,則不能通過六座橋,入六道輪回。

  若無弱水源源不斷提供靈力,則明鏡臺無法實現“凈靈”之能。

若無弱水助魚主凈心,則魚主更容易化身極惡  正當大長老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魚七那句“水心,許久未見”,讓她明白不可再說。

  她很想告訴眼前這最后一位“魚主”,明鏡臺為何被帶出輪回之地,又是被誰帶走。

  她很想告訴眼前這最后一條“龍魚”,無論是弱水還是龍魚,少其一,再無這“世間”。

  她還想告訴眼前的魚臨淵,一定要保護好水靈一族,最后一位公主。

  就用,他手中的“魚面”。

  “還請魚主,完成凈靈之禮!”

  不知何時,魚七已單膝跪在魚臨淵身側,似在等候。

  見自己身無“旁物”,魚臨淵自然明白該做什么。

  娃娃臉的“魚面”戴上瞬間,竟然笑了。

  六尊龍魚雕像的額頭,分別顯現出一個字。

  水、易、來、魚、難、去。

而魚臨淵腳下的水面,竟出現一個白衣女子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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