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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圩一聞 魚為水聞

  似意識到什么,他輕喚一聲“”,腳下靈力如波,帶著左丘雨沒入其中不見。

  愣神片刻的黎初,反應過來之后也迅速消失在羅剎嶺的方向。

  隨著水色意識全無,地界黑色的弱水,開始逐漸向天界和人界逆流。

  每十萬年一次的弱水逆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提前。

  天界突現“天夜”,地界轉為“地晝”。

  人間則在極為漫長的日食中,江河湖海皆成為黑色。

  地界的青月,換作一輪烈陽,白芒鋪滿地界的每一個角落,卻顯得并不耀眼。

  鰱妖族地上方那片黑水,如同將出現“地晝”的天空撕去一塊,露出無盡的空虛。

  那雜亂的魚鈴之聲,并沒有因為水色失去意識而停歇,反倒像一曲高亢的奏鳴,在迎接“某物”的來臨。

  萬妖林四周,數不盡的妖、魔、尸,在惡念的驅使下匍匐在地,如安靜地恭候那即將到來者,君臨三界。

  就在水色上方,那近萬丈方圓的黑水逐漸沸騰時,兩個身影疾如奔雷,從相對的方向接近那株桃花。

  待兩個身影同時在桃花下一頓,依舊搖著紙扇的尸祖,看著對面一只體型略的紫山狐妖,皮笑肉不笑。

  “妖巳,多年未見,你這毛手毛腳地習慣還是沒改!”

  那被尸祖稱為妖巳的紫山妖狐,并未待見尸祖,更沒有逞一時口舌之快。

  它仰頭望著那片如同富有生命的黑水,狡黠之光,堪比地晝。

  “我這萬妖林,什么時候成你想來就來之地?”

  妖狐口中,傳出的竟是一個中年女子聲音,不慍不怒,泰然自若。

  它一邊言說,一邊抖動身體上的絨毛,身形居然迅速變化,看上去就是一只普通的紫狐。

  它,正是千年前,蹲坐在白衣女子身邊的那一只。

  似乎不想耽擱,妖狐繼續開口。

  “也罷,非常時期,非常之舉。我妖巳不喜歡跟老家伙浪費時間。

  說吧,你要帶走誰?”

  妖狐說著,看向雙目無神的水色,妖瞳之中盡是熟悉。

  仿佛見到“故人”,可又明知不是。

  尸祖手中折扇一收,同樣看向不再面紗遮臉的水色,似從那快要化成尸氣的記憶里,極力回想著什么。

  “放心,肯定不是她們。斯,沾不起那因果!”

  尸祖話落,紙扇攤開,露出白凈那一面,對著桃夭妖及那株桃花,口中若有其詞。

  瘴氣在扇面上勾勒出那株桃花的倒影時,水色身后那株桃花消失了。

  當桃夭妖身化桃花消散時,尸祖水中紙扇上,桃夭妖像花影一般,趴在桃花之上酣睡。

  轉身離開之際,尸祖瞥了眼遠處那兩條妖龍,紙扇在手中挽花,將其一并“繪”入扇面。

  “它們雖為妖,卻并非你萬妖林之妖,斯帶它們離開,妖巳可有他見?”

  “你此刻救它們,不過是為了下一次,它們會救你……

  再者說,你與故人有舊,這情面還是要給的!”

  妖狐在心中贊嘆尸祖的“乾坤尸畫”,也直言不諱,道明尸祖目的。

  尸祖用死氣沉沉的眼神打量著紫玹,又盯著水色凝視片刻。

  隨即化作一團瘴氣,留下一句話不見蹤跡。

  “你為救獨子而來,可知他業已沾染因果?能救他一次,下次不見得還有這樣的時間了……”

  妖狐再次望向上空,黑水傳來怦怦“心跳”。

  它縱身一躍,跳至水色身旁,親昵地嗅了嗅,妖瞳中像闊別故人一樣不舍。

  “公主所悟,非你所悟。劫,還是要來!”

  妖狐像自言自語一樣,說完扭頭。

  口中吐出一口妖氣,分成三股,將紫玹、寂寞、白弋,眨眼功夫變得只有其爪子大。

  狐尾陡然變長,將三妖全部卷起,離開了鰱妖族地。

  近乎空曠的地面上,一下子只剩孤立的水色,還有水仙所化的一灘弱水。

  直到地上的花瓣,全都隨著桃夭妖的離開而化作塵埃,那枚從水色手里滾落的魚符,才顯得更加炫目。

  恰在此時。

  魚符泛起玉銀之光,弱水似從魚符中流出,迅速將周圍的大地“淹沒”,形成一片與黑水相對的弱水之湖。

  一陣清脆的魚鈴之聲,也代表著身為魚主的魚臨淵到來。

  在他腳下的弱水中,兜著圈子,左丘雨安靜地站在一旁。

  魚臨淵注意到水色時,已游到她近前,從弱水中躍出,在她周圍不停地打轉。

  它吐出一個接一個氣泡,都沒有再被水色接過,更沒有在水色耳畔破碎。

  試圖游進她的弱水之身,卻像被無形的力量阻隔在外。

  直到它發現魚符,看見那一朵來自人間的桃花,才將其含入口中,遞到魚臨淵面前。

  然而。

  魚臨淵沒有接。

  他知道,這屬于她,而非自己。

  他記得,她說過,這桃花能帶來特別的運氣,顯然她更應該擁有。

  魚臨淵目不轉睛,淡藍色眸子里的水光,有著想要融化堅冰一樣的溫暖。

  可此刻,水色并不是一塊冰。

  他緩步向前,腳踏在水面上,波紋有些凌亂。

  魚臨淵在她面前一步距離停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卻發現紋絲不動。

  盡管他是魚主,卻不清楚水色身上發生了什么。

  握著那一如此前冰涼的手,靈力和溫度都無法傳到她手心。

  不知為何。

  魚臨淵的胸口竟會隱隱作痛。

  他問不出,她為何在此處。

  他說不清,這感覺究竟是什么。

  此時此刻,他只想看她眸中帶水,水中有笑。

  而那笑里,還有魚。

  魚臨淵沒有顧忌那愈發“鮮活”的黑水,就這樣靜靜地牽著她,凝望數息。

  左丘雨抬頭,只覺“黑色”的東西有些習以為常。

  似乎作為魚徒跟在魚主身側,遇到再多稀奇的事情,也都是自己必須經歷的。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不再修仙改“修魚”。

  而當她注意到臨淵的舉動,再看到水色那無與倫比的美貌時,又覺得自己想法片面。

  原來這世間,除了黑惡,還有靜美。

  即便眼前女子一動不動,一言不發,雙目無神,依舊讓自己內心的一切雜念,都相形見絀。

  仿若在這位“仙女”面前,自己那屬于凡人的一切心思,都顯得渾濁不堪。

  她想問魚臨淵,她是誰。

  可看到他握著她的手,她依舊如此“面如止水”,不由有些慚愧。

  左丘雨如在水色含笑的臉上,看到“利萬物而不爭”。

  不敢再繼續思索下去的左丘雨,也莫名的流下兩行眼淚。

  似乎,她是個如水一樣多愁,卻滿腹凡人思緒的女子。

  魚臨淵凝視著水色的雙眼,終于眨動了一下。

  淡藍色眸子里,有溫柔,也有第一次出現的慍怒。

  “若你能聽見,要記住一句話:魚在,水在!”

  他松開水色的手,順勢將近水披向后一甩,從自己身上解下,披在水色身上。

  緊接著,右手捂在自己腹部,忍痛撕下那塊玉白的逆鱗,變成拇指大,仿入水色口中。

  “若我無法回來,這逆鱗亦能讓你,入輪回而不忘!”

  他看了一眼,深知不會離開近水披,眼神示意,代自己留在這里。

  魚臨淵同樣看了左丘雨一眼,并未多言,眸光中的含義,就是要她也留在這里,熟悉如何使用魚符。

  仰頭望天,魚臨淵一把扯掉上身的錦衣,露出結實的上身。

  依次掃過那數十條墨色龍魚,目光鎖定黑水中央。

  驚動天地的輪回之力驟然爆發,隨著他聲音落下,魚面緩緩脫落,身形似魚一般扎入上方黑水中。

  “也讓我魚臨淵看看,你的真面目!”

  一息。

  兩息。

  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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