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圈魔紋涌動,令魚臨淵看上去,似對籠罩在寧西將軍府上空的“迷霧”,頗為好奇。
非妖非魔,卻也絕非善類的濃重怨氣,猶如這欒州的沉沉夜色。
魚臨淵揮手間取出一物,正是那一瓢弱水。水月交給水色,他借來后至今未還。
盡管魚臨淵此時已經是魔主,可他畢竟仍是龍魚之身,和弱水之間,仍有著天生的親近感。
這時,府內連續傳來幾聲凄厲的嚎叫聲,撕心裂肺。
“唯弱水,明辨善惡。可凡人這充斥意念的叫喊,不也能說明,惡在人間么?”
話未落,手中那一瓢弱水微微起皺,似感受到什么在接近。
魚臨眼依舊絲毫不在意,嘴上說著些晦澀難懂的話,似在“安撫”那一瓢弱水,眼睛卻時刻留意著逐漸像欒州城蔓延的“怨氣”。
幾息后,將軍府內再無喊聲傳來,魚臨淵對著“空氣”輕聲開口。
“夜魔可在?”
問完之后,他足足靜候幾息,才聽到一個極其微弱的魔音,由遠及近。
“屬下在!魔主有何吩咐?”
魚臨淵聞言,依舊不緊不慢。
“提前把爾等送到人間,可有收獲?”
“魔主欲知曉何事?”
“暫時還沒想到,把你所知曉的且說與我聽聽。”
接下來,一陣寂靜。
魚臨淵左顧右盼,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重新將那瓢弱水收起。
幾乎同時,夜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吾等降臨人間時,并未見到那些來自萬妖林的妖。只是半月前,各地都有不少凡人突然失蹤,然后又再次現身……也有很多人從此音信全無!”
“和妖有關?”
“是。事后吾等發現,這些失蹤又再次出現的人,根本就是披著人皮出現的妖,只為它們能隱藏妖氣,行事方便。”
“為了何事?”
“這也正是吾等費解之處……這些偽裝成凡人的妖,基本上都是晝伏夜出,每逢夜晚降臨,它們總是重復著一件事,那就是四處用妖法捕魚,然后全部生吞下去……”
魚臨淵眉頭一皺,自己讓黎初和六位魔君暗地里收集魚血一事,應該沒那么快暴露才對。
這些本來會對凡人下手的妖,竟然也對人間之魚出手,應該僅僅是巧合。
“可曾知曉它們的目的?”
“不知……吾等也曾逼問過幾只妖,夢魔甚至進入妖的夢境之中窺取記憶,也都未奏效。
唯一知道的是,它們似乎都聽從魚使的命令行事。”
魚臨淵沉默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似想到些什么。
“繼續留意,不要因為捉了妖,驚動那些所謂的魚使!”
頓了頓,魚臨淵轉身看著通往西城門的方向,沉聲說道。
“若我所料不錯,這人界江河湖海中,共生的水和魚如此之多,也必定存在緣由。”
在黑夜中隱去身形的夜魔,也似見多識廣。聽臨淵如此一說,繼而大膽猜測。
“凡人之數,乃三界之最,而凡人之欲,也絲毫不比我等妖魔遜色。
所以屬下猜想,這人間看似平淡無奇的水和魚,會不會也和地界弱水一樣,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語驚醒夢中“魚”。
魚臨淵周身魔氣也在不經意間溢于體外。
他深知,夜魔所言不無道理。甚至可以說,有種讓他茅塞頓開的感覺。
人間之魚本就是龍魚末裔,雖然不具備任何力量,卻可以通過無盡的數量,彌補血脈上的不足。
若真如夜魔所言,那這人間的水和魚,也似乎等同于“封印”。
沒了這封印,又會是何種結果?
難不成,凡人這種看上去很弱的生靈,還能擺脫輪回之力束縛,一念佛魔,一念無我?
但此時,至少在魚臨淵心里,有一件事可以確定。
那魚胎派往三界的魚使,必然不會做些徒勞之舉。
念及至此。
極少伸懶腰的魚臨淵,也學著凡人的樣子,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手臂舉過頭頂來回擺動。
他明白,無論是在地界,還是在人間,留給他的時間,都已所剩不多。
“看來,提前讓你們前來人間,的確大有裨益。還有沒有其他的,比如那天界的仙佛,以及,眼下這團怨氣!”
“在人間的妖魔雖然變多,但沒有感知到仙與佛的存在……只是近來修道之風盛行,不少人自詡西昆侖弟子,下山除魔衛道!”
魚臨淵緊盯著寧西將軍府,似看著夜魔打量那陌生的怨氣。
又是幾息時間,府內連續傳來數聲厲鬼哀嚎之聲,甚至傳來陣陣靈力波動。
夜魔的聲音悠悠響起,也只有魚臨淵聽的真切。
“餓鬼?不對,這應該是地獄道的氣息,怎么兩者會混在一起?”
聽夜魔所言,魚臨淵不再言語。
既然輪回已亂,似乎一切都有可能。
接下來的片刻功夫,魚臨淵都只是靜靜地傾聽。
夜魔說。
在人間掌控四海的敖家,最近十分活躍。不僅四處斬殺一些妖魔鬼怪,還會到處“抓”一些魚,傳授其修行之法。
夜魔還說。
風魔曾在東海之濱,遇到一條自稱“魚七”的怪魚,對方竟然從天上“放”出一位尊者,隨即離開了……
只在夜間活動的夜魔,如同打開話匣子一般,滔滔不絕。
無論是它認為重要的,亦或者是那些聽來的“雞毛蒜皮”,也都一股腦地講給了魚臨淵。
似乎只要魔主愿意,它會成為這夜里的“眼睛”,也會成為魔在人間的“耳朵”。
直到夜魔被有些不耐煩的魚臨淵打發走,魚臨淵才如是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轉念一想。
居然忘了問一問,身為魚妃的另一個鯉瑤,近況如何。
眼見寧西將軍府上空的怨氣正慢慢散開,魚臨淵輕揮衣袖,直接將門口幾個守衛的部分記憶抹去。
輕輕搖頭,一步升入半空。
將軍府院落錯雜,只見下人東奔西走,卻不見那些沖進去“抓鬼”的飛魚衛,更沒有水色他們的蹤影。
一個個靈力波動從遠處的廂房內傳來,閉上眼感受著那熟悉的靈力波動,魚臨淵微微一笑。
“都說鬼難纏,如今沾染上佛性的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送你的桃花鞭?”
魚臨淵雙手負在身后,如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沖著水色,訴說藏起來的心事。
“我離開片刻,應該不會被你發現吧!”
話音尚未散盡,漆黑夜空中的魚臨淵已只剩殘影。
西城門外。
看守城門的戎裝漢子,仍在火把下把玩著那顆粉色珍珠,臉上的胡茬在這一刻清晰可見。
“兄弟們,今夜咱可是賺大發了,趕明早下了差,哥兒幾個一起去聞香樓樂呵樂呵,好酒好菜,有魚,還有肉啊,啊哈哈……”
“有姑娘作陪,哪里還要大魚大肉!”
“可惜了,剛才過去那幾個大美人兒,不知是誰家的枕邊秀嘍……”
他身旁的幾個兵士滿眼“春光”,手上比劃著“杯莫停”,嘴角掛著哈喇子,全然不知城樓上,還有個聽他們談笑的魚臨淵。
“也許,做凡人沒什么不好,至少大難臨頭前,比我這條魚,更加無憂無慮!”
說著,魚臨淵看向西城門外不遠處,一行數十人,都是飛魚衛的模樣,騎馬飛奔而來。
盡管他們偽裝的很好,可那在黑夜中散發著綠光的妖異,又豈能逃得過魚臨淵的眼睛。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近,甚至沒給看守城門的戎裝男子太多時間反應,他手里的粉色珍珠,已被帶隊之“人”在幾十步外奪去。
夜漸深,卻在這一刻出奇的靜。
那顆粉色珍珠似受到“驚嚇”,在火光中化為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