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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廿九聞 水若奈何

  但幾乎同時,在北海上步履而行的兩個身影,突然回頭看向被冰封的東海方向。那一張和魚臨淵幾乎相同的面孔,露出一抹邪笑。

  沒過多久,他們已消失在北海,不知去向……

  東海上。

  大部分漁船也終究未能幸免,被突然凍結的海面困住。

  有些漁船還算完整,有些卻已經破破爛爛。

  奇怪的是,出海捕魚之人卻沒有一人受傷。

  相比從前東海出現過的濃霧,人們早已見怪不怪。

  頂多是駕船出海,再“兩手空空”而歸。

  至此。

  那些以魚為生的人們,也迎來一段難熬的日子。

  他們只能吃著往年囤積下來的咸魚和魚干度日,敬魚之心也日漸強烈,那些幾乎快要遺忘的故事被再次翻出,到處傳唱。

  南海,臨近深海的海上。

  寒風遠比其他地方更加凜冽。

  當水色那以水化形的身軀恢復容貌時,已換上了一身冰藍色的長裙。

  絲帶迎風發出響聲,近水披以舞作陪。

  本是一頭烏黑的秀發,此時亦轉變成一根根冰絲,晶瑩閃亮。

  睫毛宛若冰花,眼瞳也換上了弱水本來的顏色。

  只有那傾世的容顏,美麗未變。

  桃夭妖眼見水色有如此變化,不禁喊出一聲“姐姐”。

  水仙立即伸手將她攔下,搖頭示意,此時不可上前打擾。

  左丘雨同樣第一次看到,艷羨水主之美的同時,也對那些四海之龍,厭惡至極。

  水色冷冷地盯著前方,臉上似有似無的浮現笑意。

  玉手輕抬間,一團雪花兜兜轉轉,又如飛花一樣四散。

  在她手心上,有一物憑空出現,但卻不是靈犀之淚。

  盈盈水光,點點靈動,正是那象征水靈一族族長身份的“水冠”。

  僅僅是將其拿在手里,水色就能聽到許許多多聲音,皆來自弱水。

  她能感覺到這世間僅存的弱水,卻感覺不到大長老的存在。

  唯有大長老最后幾句話縈繞在耳邊……

  玄尊將拎在手里的白靈和白尺放下,手杖重新抓在手里,看向水色的眼睛里,沒有半點輕視。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雖然水主這么做,并不能完全將我困住,但我若想離開,也須大費周章。”

  “哦?是么?”

  水色聞言,視線落在手里的水冠上,似乎并不著急將其戴在頭上。

  玄尊自詡精明,緩和口吻繼續說道。

  “想必水主已知曉往生珠的存在,既然如此,倒不如直白一些。

  你取走那最后一顆往生珠,我們相安無事,這樣可好?”

  還沒等水色說話,玄尊身側的白靈和白尺,異口同聲地叫了聲“師尊”。

  甚至距離玄尊稍遠一些的九條真龍,在聽到它那句話后,也不免傳出質疑。

  似乎對于玄尊會主動妥協,并且跟這幾位“弱女子”談條件,令它們無法接受。

  只是玄尊并不知道,水色可以輕易聽出它話里的心思。

  水色緩步向前。所過之處,弱水之光在腳下凝結成花。

  “那……本公主若說一聲‘不好’呢?”

  瑟瑟寒風中,水色的聲音顯得并不大,甚至很快就被風聲淹沒。

  但就是這句絕不退縮的話,讓玄尊一怔。

  就連水仙她們,也都以為此時的水色,再度被“菩提”操縱。

  突然。

  水色腳步一頓,平靜地抬頭看天。

  漫天飛雪瞬間散去,呼嘯的寒風也戛然而止。

  她一邊緩緩將“水冠”戴在頭上,一邊寒聲說著。

  “我想知道,鮮血是否能夠讓弱水變色!”

  “我想知道,世間沒有魚主和水主,誰還在意善惡!”

  “我還想知道,誰會讓你們,做出如此選擇!”

  水色聲音落下的時候,周圍依舊安靜異常。

  看不到電閃雷鳴,也沒有風雪交加,更感受不到絲毫靈力波動。

  正當玄尊以為是水色在故弄玄虛時。

  只見水色又一次輕抬右手,冰藍色的衣袂美如蝶翼。

  靈犀之淚出現在水色手心,玄尊眉頭微微一皺。

  身為三界之中資歷最老、活得最久的尊者,它從那顆看似平淡無奇的水球上,感受不到任何殺機,也看不出丁點敵意。

  只有一股像水一樣柔和的親和之感,令玄尊稍稍心安。

  然而它總能感覺到,四周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僅僅盯著自己。

  既不是來自那漫天黑云,也不是來自被冰封的海面,卻總能感覺到身上傳來的寒意。

  正在這時。

  水色朱唇輕啟,音如。

  “玄武一心同體,念在她的份兒上,本公主這一次不會對你出手。

  只是它們幾個,似乎沒那么幸運!”

  水色說完,口中輕念一個“收”字。

  靈犀之類陡然急速旋轉,靈力瞬間向四周鋪開。

  玄尊不敢怠慢,手杖立在身前,背后龜甲化作一面巨大的光盾,將白靈白尺以及它身后的九條龍,一并護在其中。

  看著靈力被擋在光盾外,玄尊松了口氣。

  “老夫這玄武盾,可以輕易擋下赤炎神劍,水主縱然……”

  話還沒說完。

  玄尊身后九聲龍嘯傳來,緊接著又是九聲,等它回頭望去時,撕心裂肺的聲音已逐漸衰弱,有氣無力。

  只見,九條真龍用龍爪抓在自己身上,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觸目驚心。

  龍鱗片片脫落之時,一股股金色血液汨流出,直接穿過玄尊的玄武盾,涌向靈犀之淚。

  “想不到堂堂水主,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而且運用如此邪術!”

  玄尊雖為尊者,卻無力施法相救。任憑它用盡渾身解數,那些龍血依舊像“決堤之水”,被水色手里的靈犀之淚吸引。

  直到九條真龍體內最后幾滴龍血飛出,玄尊仰天爆喝一聲,眼瞳瞬間變得漆黑。

  臉頰兩側各自浮現出一條墨色龍魚印記,圍繞著它不停游動。

  “老夫承認,贏不了此刻的水主。但若有魚在,你能奈我何?”

  玄尊說話時一臉得意,似乎在它心目中,最大的倚仗還是“”。

  兩條墨色龍魚游動的越來越快,那些即將被收入靈犀之淚的金色龍血,突然倒飛而回。

  水色臉上笑容不減,似對這些全然不在意。

  “我能奈何?盡管魚可以掌控水勢,可你似乎并不知道,那得看水,樂不樂意!”

  話未說完。

  靈犀之淚已不再是一顆水球的模樣,而變成一個從未見過的花蕾,徐徐綻放。

  當靈犀之淚完全綻放時,它也不再是弱水的顏色。

  時而緋紅,時而姹紫,時而各色變幻……

  獨特的花蕊嬌艷欲滴,每一片花瓣都似富有靈魂。

  隱約間,似有幽香。

  此時的靈犀之淚,儼然是一朵同氣連枝的彼岸花。

  世人又豈會知道,彼岸花,本就是弱水所化。

  而經歷輪回,又有誰會記得彼岸花。

  霎時間,整個南海上空的寒氣里,都充斥著不屬于這人間的香氣。

  無論是那漫天黑云,還是結冰的海面,這時都像水一樣,倒映著水色手中那朵彼岸花。

  玄尊的得意還未持續片刻,就僵在臉上。

  九條真龍的金色龍血,像“養料”一樣被彼岸花吸收。

  白靈和白尺更像六神無主的孤魂,神志不清地向水色靠攏。

  玄尊身旁那兩條墨色龍魚虛影,也似受其影響,開始瘋狂亂竄。

  陣陣骨碎之聲從它身后傳來,玄尊再次回首時,它身后的九條真龍早已死去多時。

  不光如此。

  龍身上所有水分被一抽而空,只剩下駭人的骨架。

  而那九副龍骨,也正在化作點點金光,像水一樣流向水色。

  準確的說,是開在她手里的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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