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燈火如晝,熱鬧非凡。似乎此地的百姓,正在為籠罩人間的黑云散去而慶賀。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兩個人影穿梭其中。
公子模樣的青年,道骨仙風,儀表堂堂。
一身金縷玉衣,衣繡祥云,六只仙鶴活靈活現。
然而過往之人,卻好似對他視若無睹。甚至偶爾迎面來人,也會徑直從他身邊穿過。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位姑娘,年紀并不大。
姑娘一襲白裙,扎著雙馬尾,臉蛋生的頗為俊俏,細看之下有幾分魅惑之感。
此時她左手抱著一柄劍,右手正拿著糖人,滿眼新奇。
和她身前那位公子不同,姑娘遇到迎面而來的人,都會飛快地閃身,化作一道白色狐光,緊跟在青年身后。
“師兄!你別走那么快嘛,難得下凡一趟,總要挑些東西帶回天界!”
“你這狐貍,又在動什么歪腦筋?如今人間不比以往,還是盡快找到師傅他老人家才好。”
“都怪那片黑云……師兄你說,那黑云會不會是師傅所布?”
“你平日的聰明勁兒,怎么不用在修行上?那黑云來之突然,去之迅捷,沒有絲毫仙氣,又如何是師傅所布!”
“略~就你厲害,行了吧。”
“你呀……沒有一點身為‘靈仙’的自覺,或許此次下凡,就不該帶你出來。”
被青年稱為狐貍的姑娘,瞬間嘟噥著嘴,將那柄看似并不普通的劍,緊緊抱在懷里。
走在她千面的青年突然停住腳步,姑娘一頭撞在他背上,手里的糖人也不心粘在了金縷玉衣上。
她吐著舌頭,心翼翼地想要將其拿下來,卻看到青年攤開右手,似乎在向自己要劍。
“不給!”
“快拿來!”
“這劍若給了師兄,師兄一定會把我留在這里,獨自去尋師傅……”
“你看看四周!”
姑娘這才向兩側張望,剛才還像鬧市一樣的街上,此刻安靜的有些詭異。
甚至沿街叫賣的販,以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保持著上一刻的姿勢,僵在原地。
姑娘連忙將劍遞給青年,仍然無所畏懼地戳了戳旁人的臉頰。
“師兄!這是什么仙法?”
青年倒也顯得并不慌張,作為真仙中出類拔萃的存在,面對這般場景倒也淡定從容。
“這不是仙法……”
話音剛落,遠處的人群中有數道身影沿街飛奔,速度之快,如魚在水。
青年沒有拔劍,而是右手并做指劍劃過眼眉,仙光在眼中不停閃爍。
在看向那些身影時,青年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清晰可見,迅速“逃”出城外的數十道身影,都被濃郁的死氣纏繞。
分明不是鬼,卻有著鬼魅一樣的速度。
酷似行尸走肉,空氣中又飄蕩著血腥味。
青年收手之際,眼中仙光隱去。
“奇怪……雖然不知道它們是什么東西,但從它們身上,怪根本感受不到靈力。非妖非魔,又靠什么行動?”
“哪還有什么閑功夫奇怪!師兄若跟師傅一樣懶得除妖降魔,大可將你手中的‘天絕’借我。”
青年回眸,沖著姑娘略有深意地一笑,頓時化作一道白光飛往城外。
姑娘有些氣急敗壞,可當看到糖人依舊粘在金縷玉衣上時,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隨即突然一躍,化作一只仙氣繚繞的白狐,飛入空中。
不到一息時間。
白狐便追上了青年。
青年單手持劍,周圍躺著數具面目猙獰的尸體。
尸體上沒有劍痕,顯然青年沒有動用他手中的“天絕”。
陣陣腐臭的味道撲面而來,青年也忍不住捏住鼻子,冷冷盯著數十里外。
白狐索性蹲坐在樹梢上,刻意跟青年保持距離。
“師兄,注意到了嗎?”
“如此大的動靜,連你這疏于修行的靈狐都能看見,師兄我又不瞎!”
因為捏著鼻子,青年說起話來顯得陰陽怪氣。
反倒是那姑娘所化的白狐,揚起鼻子輕輕嗅著,兩眼似有靈光。
“師兄,我們還是別去了。前方氣息混雜,儼然是生死相隔之處,不如我們一路向北。”
“師兄這還是頭一回聽狐貍你這樣說!就沖我們是太乙真人之徒,前方的龍潭虎穴我們也得走一遭!”
話落。
青年直接飛上枝頭,一把抓起白狐的皮毛,飛向數十里外的鎮。
一路上。
無論漆黑的樹林里,還是蜿蜒的路上,都能看到窸窸窣窣的影子,蜂擁向鎮,似乎那里有什么極為吸引它們的東西。
“我未曾去過地獄,奈何如今的人間,恐怕也相去不遠……”
青年正說著,眼前一座不算很高的山上,一株參天桃花吸引了他的注意。
人間七月,可還有桃花盛開?
再看那奪目的妃光,已然將整個山頂染成粉白。
片片花瓣飄落,竟讓青年不知不覺沉醉其中。
猛然之間,手臂傳來一陣劇痛。白狐張嘴咬在青年手腕上,才令他回過神。
緩緩落在離山頂數十步之外,青年松開手中的白狐。
此時,作為真仙當中的翹楚,他又豈能看不出眼前這株桃花,乃妖所變。
白狐變回姑娘模樣,亦步亦趨地跟在青年身后。
卻聽到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叮囑“心”。
青年沖著桃夭妖微微施禮,正欲開口之時,桃樹后傳來魚臨淵的聲音。
“不知二位前來,可是為了這些已死之物?”
青年這才側目看去。
粗壯的桃樹之后,還有一個“凡人”筆直地站在那里。
從那毫無氣息的背影來看,青年立馬斷定魚臨淵就是一個普通人。
只是凡人都看不見自己,他又如何感知到自己“來臨”?
念及此處,青年不禁多賞幾眼桃花,心中暗暗猜測:定是因為這花妖。
魚臨淵自始至終都沒有轉過身,而是一直望懸崖下方。
青年不請自去,閑庭信步地走到魚臨淵身側,將目光投向鎮。
不看則已,一看震驚。
整個鎮被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花所覆蓋,幽幽香氣似從人間之外而來,去往無盡之地。
街道上有水,水上一葉孤舟,披蓑戴笠的擺渡人,正將出現在鎮街角的“死物”,一個一個接上船。
而哪些敢在青年面前露出獠牙的死物,此時竟乖巧如寵,站在那艘破船上一動不動。
直到船臨近鎮中央,船上的死物漸漸沒入水中,就如從人間蒸發一般。
那位姑娘也走到青年身旁,二者的目光卻停留在水色身上,久久不能自拔。
即便在天界所見仙子仙女無數,此時在他們心目中,也不足以跟眼前的水色相提并論。
姑娘自慚形穢,開口說了句“好美”。
一旁的青年連連搖頭,甚至找不出配得上水色的言辭。
不經意間,他把自己的心聲掛在嘴邊。
“她是誰?”
魚臨淵不以為意,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是水。”
青年這才轉頭打量著身邊這位凡人,想從魚臨淵身上看出些什么。
看衣著,是富家公子。看長相,也算人中極品。
可唯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太多看不到的角落。
片刻后,青年試探性地問道。
“不知公子家住何方?想必今夜在此,不是為了看這些稀奇古怪之事吧?”
魚臨淵嘴角含笑,仍舊目不轉睛,平靜地吐出幾個字。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