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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羞愧

  帝都建康,北極宮慶元殿,大梁皇帝蕭熙的心腹侍衛魏元甯,神色凝重的匆匆來求見。

  魏元甯退出去后,蕭熙癱坐在御榻上。

  內臣劉尚忠見皇帝突然癱坐在御榻上,神情悲涼。

  劉尚忠忙來到皇帝面前,低聲問。

  “陛下?臣扶陛下去床榻上休息一會?”

  蕭熙無力的搖了搖頭,肥胖的身軀越發癱軟無力。

  王定乙在北境病逝的消息已經確定,但這并不是蕭熙神情悲涼的原因。

  如果北境的軍權早收回來,軍心安穩,皇帝巴不得王定乙死早點,雖然王定乙這四年多來,也為北境的穩定,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掌握十萬大軍的大將軍,蕭熙總是不放心的。

  讓蕭熙內心悲涼的,是祺王生死不明的消息。

  這個五皇子,因為他母妃的原因,一直不被蕭熙喜愛。

  母妃不受寵,連帶著她的兒子也不受皇帝待見。蕭祁軒長到十八歲了,皇帝都沒有和他好好的說過一次話。

  讓蕭祁軒去兵部鍛煉,也是迫于要在葉盛林的手下,有個自己的人。

  當時因為太子和二皇子兩虎相爭,最后兵部侍郎這個位置,才落到這個不受重視的五皇子身上。

  讓大梁皇帝想不到的是,十八歲的祺王,在兵部干得非常出色,頗受兵部一眾元老的夸贊。

  連一向對皇室成員抱有偏見的葉盛林(這個皇帝心里早知道),也在皇帝的面前流露出對祺王的賞識。

  正當皇帝重新審視這個多少年來一直不被自己重視的皇子時,因為王定乙的病危,太子主動請纓,要親自去北境,太子是一國之本,怎能親自涉險?皇帝也舍不得太子離開。

  情急之下,為了大梁的兵權不落到外人的手中,皇帝這才讓祺王去了北境。

  說難聽點,從來連遠門都沒有出過的祺王,皇帝還怕他一聽要讓他去北境那虎狼之窩,會嚇得玉容失色。

  但讓皇帝想不到的是,祺王聽到要讓他去北境,不但馬上應允,立馬領命,還立誓,一定要把兵權順利交接過來,讓北境的軍營,平安過渡到新的大將軍來到之后。

  當時,看著這個十八歲的兒子,那溫雅從容,玉樹臨風的樣子,皇帝好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皇帝才突然發覺,這個被他冷落了十八年的兒子,才是最像自己的。

  根據心腹來報,祺王此去北境,不但挫敗了王定乙那七個義子的圖謀不軌,順利的接過了王定乙的兵權。

  更令皇帝沒有想到的是,祺王還擊敗了齊國和巴夷的聯手進攻。

  不但親自披掛上陣,還火燒巴夷,讓巴夷幾乎在東北方消失,特別是,還讓齊國名帥洪義光,在齊國自己的土地上丟盔卸甲,狼狽逃跑。

  皇帝本來要等祺王回來時,好好獎賞一下他,他的母妃也該晉晉妃位了,這么多年來,才是一個嬪。

  可是,一切還沒有來得及補償,他的兒子就生死不明了,根據線報,祺王在峽谷地帶之戰中,傷重遇難的可能性幾乎可以確定。

  皇帝的眼里,終有一絲淚花閃現。

  劉尚忠見皇帝眼含淚光的神情,心中一愣,這是他侍候皇帝以來,從未見到過的事情。

  “陛下,臣扶陛下回去休息吧?”

  皇帝無力的擺擺手,示意劉尚忠來到近旁。

  劉尚忠垂著頭,躬著腰,皇帝扶著垂首彎腰的劉尚忠的肩頭艱難的站了起來。

  “擺駕鈴蘭閣。”

  鈴蘭閣在北極宮最偏的后面,鈴蘭閣里住的就是祺王的生母蘭嬪。

  “陛下到。”

  蘭嬪忽聽外面有黃門的聲音尖聲傳報,忙放下手中的清香,急忙出來跪迎。

  “起來吧。”

  皇帝想彎腰去扶蘭嬪,怎奈肥胖的身軀讓他難以彎下腰。

  “快起來。”

  皇帝喘著氣,目光柔和的望著蘭嬪。

  “謝陛下。”

  蘭嬪起身,和劉尚忠一起扶著皇帝進到鈴蘭閣。

  剛一進到閣里面,皇帝就聞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

  梁國,自高祖皇帝以來,便盛行禮佛,建康城內外,四五百座寺廟,樓臺亭謝,香火繚繞。

  見蘭嬪在閣中燒香禮佛,皇帝倒也沒覺得什么。

  但皇帝瞟了一眼宮婢們抄的佛經,突然看到一份佛經的旁邊,寫著一些并非佛經的字。

  “愿我梁國國運昌盛,五谷豐登,黎民百姓,豐衣足食。”

  “愿陛下龍體康安,無病無災,妾愿意少活二十年,換陛下的龍體延年。”

  皇帝拿起這一份經文,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老淚又在眼里打轉。

  “你為什么不禱告一下五郎的平安呢?”

  蘭嬪望著皇帝,眼里平靜如水。

  “五郎一定會平安歸來的,妾相信陛下不會讓五郎去涉險。”

  看著蘭嬪那雙純善的眼眸,皇帝多年前就已經變得硬冷的心,不覺一熱。

  內心羞愧的皇帝,避開蘭嬪的眼睛,拉著蘭嬪柔軟的雙手坐下。

  皇帝幾欲張口,又欲言又止,真不忍心告訴蘭嬪真相。

  本想在鈴蘭閣陪蘭嬪用晚膳,擔皇帝怕吃不下東西的自己,讓蘭嬪懷疑。

  皇帝突然想起,當初自己之所以強要了蘭嬪,就是看上了蘭嬪的溫柔善良,蕙質蘭心,看上了蘭嬪,有幾分像那個刀姑娘。

  可這么多年來,皇帝發覺自己,竟忘了當初一心想要的東西。

  皇帝起身從鈴蘭閣步履蹣跚的出來,在劉尚忠和蘭嬪的攙扶下,坐到了輦與上,羞愧的離開了鈴蘭閣。

  當日下午,鈴蘭閣便有宣旨官來宣讀了蘭嬪晉封為妃的喜事。

  蘭妃望著接踵而來的一堆堆賞賜,僅是淡定的謝了皇上的封賞。

  “陛下說,蘭妃娘娘這里還缺少什么,可經管說,陛下會命臣馬上為蘭妃娘娘添置的。”

  蘭妃微微一笑,語氣平緩。

  “煩帶兩句話給陛下,祺王和妾感謝陛下的掛念,祺王回來時,妾會和祺王一起,去謝陛下隆恩的,謝陛下有歷練的好機會,就想著祺王,謝這些年來,陛下對我們母子的關懷。”

  望著一眾黃門離去的背影,蘭妃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這么多年來,皇帝要了她,卻又一直冷落她不說,還一直冷落了她的兒子。

  等到有危險的事需要做時,才想起她的兒子來,讓她的兒子去北境那虎狼之窩涉險。

  蘭妃讓黃門帶話給蕭熙,就是要惡心死那個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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