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卿聽的明白,卻只當作沒聽懂太后發難的意思,一雙清亮的眸子里充滿了無辜,“太后恕罪,雖說陛下說我是皇女,可未與陛下相認前,我便已出嫁,古人云,出嫁從夫,我家夫君是臣下,我想來自稱臣婦,也沒什么不妥的,還請太后恕罪。”
老妖婆,就你會演戲嗎?
我也會。
要演咱就陪你好好演一出。
裴卿卿字字句句說的那叫一個真誠,字字句句都在請罪。
一邊說自己知罪,請太后恕罪,一邊又拿出嫁從夫的話來堵太后的嘴。
你個老妖婆,還能駁了古人的話不成?
古人云,出嫁從夫,我看你怎么駁。
太后那老臉,立馬就沉了下來,拉長的像只老馿臉,“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裴卿卿啊,哀家說一句,你頂哀家十句,就連陛下,都不敢這么頂撞哀家說話,你的規矩,是哪個嬤嬤教的?哀家倒要看看,哪個嬤嬤竟如此不懂規矩!”
太后雖沒有發作,但幾句話又把裴卿卿給壓了回去。
裴卿卿低著頭抿唇,看似低眉順眼的,實則暗地里翻白眼。
這個老妖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怎么著都要給她扣上一個不懂規矩的罪名了是吧?
還拿乾帝出來說話。
老妖婆最不好對付的是什么?倚老賣老啊!
太后這老妖婆,現在就是倚老賣老呢。
她是太后,她了不起,誰頂撞她說話,就是誰的罪。
裴卿卿咽下一口憋悶的氣,表面不動聲色的低頭,乖巧的很,“太后說的是,太后也知道,我自小被養在裴家,做了裴家的庶女,雖說有裴大人為父,但過的卻是無父無母的日子,能活著長大,已是不易,自然是沒人嬤嬤教過我規矩的,惹的太后不悅,是我的罪過,還請太后恕罪。”
你能倚老賣老,我也能賣可憐。
看誰賣的過誰。
她從小養在裴家為庶女,過的是無父無母的日子,能活著長大,已經是不容易了。
哪來的什么嬤嬤教過她規矩。
重要的是那句無父無母。
既說是老妖婆,太后豈會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你,你的意思是責怪陛下和哀家了?”
別以為她聽不出來,裴卿卿說的無父無母,是說陛下欠了她啊?!
她要是責怪裴卿卿不懂規矩,那也是陛下的過錯。
養不教,父之過。
何況陛下這個父皇,從小就沒有教養過她。
好啊,好一個裴卿卿,居然把罪責推到陛下頭上,這是拿陛下做擋箭牌啊!
裴卿卿心里別提多解氣了,表面上把頭壓的低低的,伏低在地上,“太后言重了,臣婦萬萬不敢責怪陛下,更不敢責怪太后,是臣婦不會說話,還請太后恕罪。”
左一個恕罪,右一個恕罪的,裴卿卿哪里是在請罪,分明是在給太后吃憋氣!
“你不是不會說話,哀家看你是會說話的很!”瞧著裴卿卿,太后頗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兒。
敢這么堵她懟她,還叫不會說話?那會說話還了得?
裴卿卿沒接這話,明知太后說的是反話,她再去接,不是把臉伸過去讓太后打麼。
她有法子給自己出這口氣。
然后裴卿卿轉頭,把白晨帶來的食盒拿了過來,“太后息怒,俗話說氣大傷身,都是臣婦的不是,臣婦有些美味菜肴想孝敬給太后,保管太后會喜歡的。”
說著,也不等太后開口譏諷,她就動作麻利的湊上前去,管她太后喜歡不喜歡呢,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食盒里的菜肴給擺了出來。
太后老眉老眼的狠狠地一皺,她都沒開口,誰允許裴卿卿擺出來的?!
“放肆!”太后老臉上的橫肉氣的一陣哆嗦,一把就將裴卿卿剛擺出來的菜肴給掀了。
菜碟磕碎的聲音格外的清脆,那些菜肴,太后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掀翻了一地。
“哀家想吃什么,自有御廚動手,用得著你拿些殘羹剩飯來孝敬哀家?仗著陛下的恩寵,你便恃寵生嬌,膽敢如此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裴卿卿,你該當何罪!”太后陰沉沉的說。
那眼神,就跟裴卿卿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私下里,裴卿卿翻她個大白眼,這個老妖婆,她自問,沒得罪過這個老妖婆,一會兒說她不懂規矩,出言頂撞,一會兒又說她恃寵生嬌,不把這老妖婆放在眼里。
她還就不放在眼里了,怎么著吧?
瞧著碎了一地的菜肴,裴卿卿如畫的眉心輕皺,露出一臉惋惜的表情來,嘆了口氣道,“真是可惜了,這些菜肴,可是陛下親手做的,本想拿來孝敬太后的,可不想太后竟不喜歡,都是我的不是,不該將這些菜肴帶來的……”
一句一嘆氣的,可惜了乾帝親手做的這些菜肴。
尤其是說到‘陛下親手做的’幾個字的時候,裴卿卿說的輕巧而緩慢,她緩緩蹲下身去,不緊不慢的收拾著地上碎了一地的菜碟,嘴角上揚,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裴卿卿!你……你……”太后一張老臉氣成了豬肝色,指著裴卿卿,一個勁兒的發抖,像是罵都罵不出來!
“太后恕罪……我馬上就把這些東西收拾干凈,絕不會臟了太后的地板。”說著,裴卿卿更是動作麻利的收拾著地上的碎菜碟。
白晨見了也默默的爬上來幫忙。
私底下,在只有白晨和裴卿卿兩個人看得見的地方,兩人相視一笑。
啊不,是偷偷一笑。
這下可把太后氣的不輕。
瞅著裴卿卿的那眼神兒,像是要噴出火來。
裴卿卿!好一個裴卿卿!好得很啊!
這是來戳她的心,打她的臉,來她這兒耀武揚威來了啊!
陛下親手做的菜肴,連她這個老娘都沒吃過,可陛下卻親自下廚,做給裴卿卿吃了!
裴卿卿,這是來向她炫耀來了啊?
好啊,好得很啊!
就算裴卿卿沒那個意思,太后也悟出了那個意思!
在太后看來,裴卿卿就是來耀武揚威,來炫耀來了。
氣的她老人家恨不得沖上去踩裴卿卿兩腳,把她踩碎在掀翻的菜肴里!
“太后……太后息怒,當心身子呀……”還是身邊伺候的老嬤嬤給攔著點,給太后順著氣,不然指不定就氣暈過去了。
這個裴卿卿實在是膽大妄為,居然敢這般氣著太后,可奈何又抓不到裴卿卿實打實的錯處,治不了她。
且裴卿卿還有陛下護著,老嬤嬤也只能憤憤不平的瞅著裴卿卿。
很快,裴卿卿就收拾好了地上的碎菜碟,將菜碟的碎片都裝回了食盒里,交給白晨拿著,這才轉頭看向太后,心里高興,表面得忍忍,免得真氣暈太后,就不好了。
“太后息怒,是我不該拿這些菜肴來的,我只是想著,陛下親手做的,太后定是喜歡的,所以才……不想這些菜肴竟都不合太后的胃口,還請太后恕罪,下回我定問清楚了太后喜歡吃什么再送來。”
說的那叫一個乖巧懂事,無辜又善解人意的。
這話可比她笑呵呵的還要戳太后的心,這是要‘無辜’的氣暈太后啊!
“你!”太后氣的發抖的手,指著裴卿卿半天也你不出一句話來。
像是被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來人!把她給哀家綁起來!”太后說話都在磨牙。
立馬就有人上來要捆裴卿卿了。
裴卿卿微微瞇起了清亮的眸子,“太后為何要綁我,我犯了何罪?”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嗎?!
就只許太后欺壓她,不許她回擊了是嗎?
誰規定她就只能逆來順受了?!
簡直是可笑。
權大勢大了不起啊!
然而,有權有勢就是了不起。
就像現在,太后下令,裴卿卿就是要被人給綁了。
掙扎反抗也沒用。
白晨在后面看著,眼睛里一閃而過的冷光,最后還是忍著沒動手。
只是撲上去護著裴卿卿,不讓別人綁她,“太后……求太后開恩,饒過卿公主一回吧,卿公主她自幼在宮外長大,不知這宮里的規矩,求太后看在陛下的份兒上,寬恕卿公主這次吧……”
“閉嘴!太后跟前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不需要太后開口,太后身邊的老嬤嬤就替太后訓斥了白晨。
動手綁裴卿卿的,都是宮里的幾個老嬤嬤,都是有力道的人。
裴卿卿和白晨一掙扎,就被狠狠地掐了好幾把。
疼的裴卿卿眉心一皺,眸光清冷的望著上面的太后,“即便是下獄的犯人,也有個罪名,太后受盡萬人敬仰,卻不由分說的要綁我,這是何道理?太后要打要殺,也得有個正當理由吧!否則傳出去,太后就不怕傳出些閑言碎語嗎?”
裴卿卿這是在跟太后講道理麼?
當然不是!
這老妖婆要是個講道理的,就不會處處針對她了。
不過是想拉延時間罷了。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她。
但總不能真的就這么折在福康宮吧!
至高無上的皇家,也是一家子無恥的。
打從太后這兒就遺傳了下去。
“理由?你還敢問理由?你不敬哀家,膽敢到哀家面前來耀武揚威,誰給你的膽子?!哀家今日,就要好好教教你宮里的規矩!”瞧著裴卿卿被按壓的動彈不得,太后才算順了口氣,說話依舊是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