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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孩子不能生,是命

  喬湘摸摸孩子腦袋,“行,明晚吧,明晚我去給你做晚餐。”

  今天不行,今天佟淑儀約了她晚上逛商場,新上了夏裝,要喬湘陪著去看看。

  說是讓喬湘陪她,其實也就是想給喬湘買幾件新衣服。

  喬湘在貴族幼兒園薪水也算可以了,但是佟淑儀疼自己女兒,就特別舍得為她花錢。

  喬湘吃的穿的用的,除了她自己偶爾會買廉價商品,喬應承佟淑儀夫婦買給她的,也都是極好的。

  穿衣鏡前,喬湘試了好幾(套tào)衣服了,每一(套tào)她自己都覺得差不多,沒有太好看,也沒有不好看。

  但佟淑儀就覺得女兒(身shēn)材好,長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這幾(套tào)吧,全都買了。”

  喬湘聽佟淑儀吩咐導購小姐要買這么多,不由得一驚,“媽,買這么多干什么啊,裙子這么短,在幼兒園也不準穿,我平時哪有這么多時間穿啊。”

  “買了回家放著唄,什么時候高興就什么時候穿。”

  佟淑儀捏捏喬湘小臉蛋兒,笑道,“我自己女兒,我高興買多少就買多少,花錢我樂意。”

  “……好吧。”

  幾(套tào)衣服算下來也就是兩萬多塊了,剛在樓下又買了包,耳環,高跟鞋,……喬湘嘆氣,不知不覺一個晚上就搜刮了母親五六萬,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個時候八點多,有點早,喬湘想著逛餓了,就帶佟淑儀去樓下美食城吃點甜品。

  剛要下扶梯,好像聽到(身shēn)后有人在喊喬小姐。

  連佟淑儀都聽到了,母女二人一同停下腳步,轉(身shēn)。

  董韻文今晚和杜心柔約了看歌劇,看了一半覺得沒什么意思,就一起出來逛商場,哪知道剛來就看見喬湘和她母親。

  杜心柔是郭仁凱的妻子,好幾年就見過佟淑儀,很多年不見,再見面,發現她還跟以前一樣,一點沒變,保養得很好,而且一看就是丈夫疼(愛ài),家庭和睦,渾(身shēn)散發著年輕活力。

  佟淑儀一開始只看見董韻文,一轉眼見到杜心柔,一下愣住。

  怎么也想不到杜心柔會和言夫人認識。

  “喬小姐,真是巧,難得逛一次商場也能遇到你,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董韻文和喬湘說話和氣溫婉,令喬湘對她很有好感。

  喬湘笑著說,“我媽媽帶我來買衣服。”

  “女兒在(身shēn)邊就是好,可以疼可以寵,走哪兒都帶著,讓人羨慕。”

  董韻文說著嘆了口氣,“只可惜我小女兒在德國上學,一年能回來一次就不錯嘍。”

  玩笑過后,沒忘了(身shēn)邊的另一位,剛要介紹,杜心柔便笑著說,“我和喬太太認識。”

  佟淑儀也回以微笑,“好久不見了,郭太太。”

  董韻文和喬湘都(挺tǐng)驚訝的。

  喬湘見過郭仁凱,但沒見過郭仁凱老婆,佟淑儀一句“郭太太”,讓喬湘忍不住多看了杜心柔兩眼。

  出于本能的在心里評價了一下,這位郭太太,也的確沒有母親長得漂亮,也難怪父親說郭仁凱念念不忘……

  “既然都認識,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聊吧。”

  董韻文做主,提議去樓下的茶室,喬湘是不好意思拒絕,佟淑儀和杜心柔也點頭認可。

  這間茶室是(日rì)本人開的,要了一間包廂,進去就是榻榻米。

  都是有(身shēn)份的人,穿著談吐得體,坐在一起也不會因為不太熟悉而尷尬。

  董韻文今天心(情qíng)是極好的,有朋友作陪,還能遇上未來兒媳婦兒,小坐一番,甚是愉悅。

  “說起來,還不知道心柔和喬太太有什么淵源?”董韻文笑問。

  杜心柔笑著給佟淑儀斟茶,抬頭友善的看向對方,“喬太太是仁凱在俄國念書時的同學,老交(情qíng)了。”

  董韻文點點頭,“這樣的話,那以后有時間,便可以常約出來喝茶。”

  佟淑儀笑意盈盈,端起小杯子喝茶,“就怕言夫人嫌棄。”

  “哪里的話,”

  董韻文手一揮,爽朗笑道,“能認識就是緣分,更何況,湘湘跟瑞森又在談戀(愛ài),不出意外以后我們還要做親家呢。”

  佟淑儀怔住,一下轉頭看喬湘。

  喬湘喝茶差點嗆到,趕緊起(身shēn),“媽,兩位夫人,我去一下洗手間。”

  很明顯喬湘是要開溜,走的時候側臉一抹紅暈給董韻文看了去。

  董韻文笑著也站起來,“我也去趟洗手間。”

  喬湘沒想到會在商場遇到董韻文,更沒有想到董韻文會這么隨和邀請她和佟淑儀去喝茶。

  那天晚上和言瑞森在車里被郭仁凱撞見,郭仁凱跟言家的人很熟,會把這件事告訴董韻文也很正常,所以董韻文既然知道了,今天見面能提起,是在所難免,但喬湘暫時還不知道怎么跟佟淑儀解釋這件事(情qíng)。

  坐在馬桶上發呆,沒多久,隔壁隔間也有了響動。喬湘并不知道是董韻文。

  方便完出來,走到盥洗池洗手。

  剛把手伸到感應龍頭去,就從鏡子里看見董韻文從隔間出來了。

  喬湘:“……”

  董韻文一臉溫和的笑,親密的喊她名字,“湘湘。”

  “言夫人。”喬湘不自在的笑笑。

  “何必這么見外,叫我阿姨好了。”

  董韻文嘴上這么說,心里想的卻是,總有一天還是要跟著瑞森叫一聲媽.的。

  “你郭叔都告訴我了,你和瑞森在一起,是不是?”

  董韻文問她,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眼里都是復雜(情qíng)緒。

  他們兩現在的關系,算是在一起嗎?喬湘心里也沒底。

  見她不答,董韻文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抿嘴直笑,壓低了聲音小聲說,“你和瑞森兩個人大晚上去藥店買什么東西?是措施嗎?”

  喬湘大驚,“不是那樣的……”

  “別害羞,都成年人了,瑞森今年都三十二了,說他沒有女人才沒人信呢。”

  喬湘解釋無能,好像已經被人認定她跟言瑞森出現在藥店門口就一定是去買那種東西了,她感到好頭疼。

  “真不是那樣啊……”后面半句“那天嘉楠發燒我和他去買退燒藥”還沒說出口,董韻文已經拉住她的手,“湘湘你放心啊,既然你們都那樣了,我們言家必定會給你一個承諾,哎,你這么年輕漂亮,不嫌棄我那兒子(性性)格冷淡,還帶個小家伙,也是難為你。”

  喬湘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終究還是沒有說。

  她從沒想過言瑞森母親會是這樣一個長者,她在言瑞森之前對她提起承諾,這令喬湘心里感到特別溫暖。

  誰有幸做她的兒媳婦兒,想必也會非常幸福。

  喬湘說,“嘉楠很乖。”

  董韻文一聽這個就眉開眼笑,甚是得意,“當然,那可是我的孫子。”

  在喬湘和董韻文先后去洗手間后,包廂里一時陷入沉默。

  佟淑儀和杜心柔坐在一起,握著手里的功夫茶杯,想說點什么,彼此又誰也沒有先開口。

  其實兩人之間并無嫌隙,只是一個是郭仁凱的老婆,一個又是郭仁凱的前任,平時甚少有交集,這會兒面對面坐著,多少有些尷尬。

  還是佟淑儀先說第一句話的。

  佟淑儀笑著先喊了一聲郭夫人,杜心柔愣了愣,然后露出和善微笑。佟淑儀說,“要不是我女兒和言夫人,想必我們還沒有機會坐下來喝杯茶。”

  杜心柔點點頭,“韻文說這是緣分。”

  佟淑儀莞爾,拎起小茶壺給杜心柔斟茶,“我家那位,有時候是有點爭強好勝,那天我聽公司的人說了,之前去建設局拿預售許可證的時候,和仁凱起了沖突。”

  杜心柔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眼鏡,微皺起眉,“仁凱的司機私下也有跟我提這件事。不能全怪你丈夫,仁凱這個人……”

  說著杜心柔搖搖頭,嘆了口氣,“你也知道,當年就為了你和你丈夫結婚的事(情qíng)……你看我,怎么提起這個。”

  自知不該說這些,杜心柔有點不好意思,佟淑儀倒是一臉的釋然,笑道,“都這么大年紀了,哪兒那么多過不去的。再說下一輩都這么大了,你說當長輩的沒有個長輩的樣子,像什么話。”

  “是這個理。”杜心柔也無奈。

  郭仁凱就是看喬應承不順眼,已經不完全因為爭風吃醋了,男人即便上了年紀也會有幼稚的時候,當年郭仁凱比不上喬應承有錢有地位,如今(身shēn)居高位,總想著為自己扳回一局,喬應承一個房地產商,郭仁凱又是建設juju長,自然是喬應承有求于他,但他完全不想給喬應承面子,也不給人臺階下,都是(性性)(情qíng)中人,不大打出手才怪。

  杜心柔笑看著佟淑儀。

  佟淑儀那天才跟閨蜜去新紋了半永久眉毛,隨時畫著精致淡妝,穿著講究,年近五十了臉上也沒什么皺紋,看著又年輕又有氣質,在同齡女人當中是保養得極好的。

  杜心柔笑說,“你還是這么漂亮。”

  佟淑儀眨眨眼,她沒想到杜心柔會話鋒一轉說起這個。

  “前陣子我給仁凱整理他的書柜,翻到以前你們留學時候的照片,說實話,你和那時比起來,除了穿著打扮不同了,其他的還真是沒怎么變。”

  “有嗎?”

  女人自然喜歡被人說漂亮,說年輕,佟淑儀忍不住雙手摸摸自己的臉,“那天我小女兒還說我臉上開始有皺紋呢,嚇死我了。”

  杜心柔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可(愛ài),也難怪當年仁凱(愛ài)她(愛ài)得要死,連自己都喜歡她。

  “我真羨慕你,仁凱到現在還關心你,記掛你。”

  “……”佟淑儀聽她這么說,覺得(挺tǐng)尷尬的,“快別這么說。”

  杜心柔道,“不過我也感激,當初你沒選他,不然我也不能和他走到一起。”

  佟淑儀搖搖頭,“你是不知道當年的(情qíng)況。”

  哪是她不選他,當時根本沒得選,家里的(情qíng)況很糟糕,郭仁凱家里也出了事,如果那種時候選擇和他結婚,會讓他牽扯不清。

  不過事(情qíng)已經過去了那多年,再提也沒有意思。

  佟淑儀對杜心柔說,“仁凱這個人,對什么事都很專一,他既然和你結婚,并且婚姻維持了這么多年,說明你在他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

  “喬太太……”

  “哎,都這歲數了,也不跟你矯(情qíng),以前我跟仁凱是真的感(情qíng)很好,不過我和他都是一類人,結了婚,他忠于妻子,我忠于丈夫,所以郭太太你也別多想,好好過(日rì)子才是真。”

  杜心柔笑著點頭,“仁凱以前(愛ài)你,沒(愛ài)錯人。”

  佟淑儀抿嘴笑,又喝了口茶,“仁凱娶了你,也沒娶錯人吶。”

  兩人相視而笑。

  門外有了腳步聲和交談聲,是喬湘和董韻文回來了。

  想起之前董韻文說的話,杜心柔問佟淑儀,“令嬡和瑞森在談戀(愛ài)吧?”

  佟淑儀癟癟嘴,“我哪里知道哦,湘湘死丫頭什么事都瞞得緊,之前問她好幾次了,都跟我說不是那種關系。”

  杜心柔想了想,道,“不是啊,仁凱都說兩個人很親密了,去藥店買那種東西。”

  佟淑儀琢磨了一下“那種東西”是什么東西,反應過來之后,嘴里的茶差點沒噴出來。

  半個小時后,幾個人從茶室出來,各自離開。

  喬湘挽著佟淑儀,在停車場跟兩位夫人道別,回家的路上,喬湘開車,被佟淑儀三堂會審似的審問。

  “言夫人說那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以后我們就要成親家了?”

  “湘湘,有什么事是不能跟媽說的,啊?你和言瑞森在一起就在一起了,瞞著媽媽干什么嘛!”

  “沒有瞞你。”

  “沒有瞞我?那怎么這種事(情qíng)我不是聽你說,而是聽對方的母親說的?”

  頓了一頓,佟淑儀盯著喬湘的側臉醞釀了好久,這才小聲的問,“你跟他發生關系沒有?”

  “沒有。”

  喬湘覺得天都要塌了,這些長輩成天都在糾結這個事(情qíng),她和言瑞森發生關系與否,是不是都得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還想騙我呢,杜心柔說,郭仁凱看見你跟言瑞森去買(套tào)!”

  喬湘已經無話可說了。

  不過佟淑儀審問歸審問,喬湘也都是二十五歲的大姑娘了,跟男人有那種關系也很正常,她也不是不開明的母親,只是,她希望喬湘對自己好一點,犯過的錯不要再犯。

  “只要是你喜歡的人,媽不會阻止你跟他交往。只是湘湘,措施要做好,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萬一有了孩子,中間又發生變故……”

  “媽,”喬湘淡定的看著車前方,淡淡的呼出一口氣,“我很難再有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當年那個孩子,七個多月的時候引產,喬湘(身shēn)體一度很差,醫生診斷之后說她嚴重傷到了,以后要懷孕的話會很難。

  本來喬湘一直就不胖,在醫院住了兩個多月出來,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既虛弱又萎靡,但那時候佟淑儀顧不上她還能不能有孩子,她得先讓她振作起來,讓她活下去。

  如今喬湘再說起這個事,佟淑儀心里百感交集。她是有錯的,如果不是非要喬湘把孩子做掉,喬湘的(身shēn)體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如果任由喬湘把孩子生下來,年僅二十歲的她就要成為一個單親媽媽,如何嫁人?如何念書?如何在她的社交圈立足?佟淑儀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就這么毀了,哪怕是錯了,也得硬著頭皮錯下去。

  “湘湘,女人這一輩子,不是為了生孩子而活,而是得為了自己而活。讓你(身shēn)體變得不好,媽媽有錯,但是那件事(情qíng),媽媽沒有后悔。”佟淑儀眼前一陣模糊,轉開了臉看向車窗外面,抬手擦掉眼角濕潤,吸了吸氣,穩住自己的(情qíng)緒。

  喬湘沒有說話。

  “我的湘湘那么好,你不能被一個孩子牽絆住未來的人生,哪怕明知道你會恨我,我還是得那樣做。”佟淑儀說著話,眼眶里又騰起一股(熱rè)氣,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只軟軟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喬湘的語氣云淡風輕,對她說,“媽,我不恨你。”

  “湘湘……”

  佟淑儀轉過頭來,迎上喬湘安靜的笑容,“孩子不能生下來,是命。”

  言瑞森當時已經有了未婚妻,不久之后又有了言嘉楠,那才是言家名正言順的孫子。

  喬湘怕孩子生下來之后會和自己一樣,言家沒有他的位置,社會上也沒有他的位置,他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小孩,會被人唾棄,甚至辱罵……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那樣。

  恨過佟淑儀的,恨了很久很久。

  但是隨著年紀逐漸增長,思想成熟,越來越多現實的問題擺在她面前,那時候她才知道,佟淑儀的決定,是沒有錯的。

  因為自己被拋棄,而不想拋棄自己的孩子,但是留下了他,能給他幸福嗎?

  孩子長大總會問她,我爸爸是誰,我爸爸在哪里,喬湘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看著別的小孩都有一個圓滿的家庭,而他沒有,他會快樂嗎?

  如果不能讓他幸福快樂,那把他生下來,她也是不負責任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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