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姝離開亭子,一時也不想回房,就在院子外的秋千架上坐著,等兩個隨侍回來,細細的問了自己走后,王奕是什么神情,侍婢皆言王奕與往日無常,似乎并未受影響,慕容姝聽了,除了心里安心之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不過不論如何,保持距離就好。
命人在院子里布了個桌子擺好棋盤,慕容姝依著棋譜里的樣子自娛自樂,一時也沒那么無聊了,心緒卻還是被近日來的事揪著,難受得緊。。
自家兄長自從進了京,就有忙不完的是要處理,只有慕容姝一身清閑的吃吃喝喝。當初說好了一起進京謀事,可誰曉得一到鄴城,自家兄長就啥事也不帶自己了,這次出門說了點傷回來,更是什么也不說了,慕容姝既是心疼自家兄長一個人又是無奈,想到剛得到的消息,更是心煩意亂。
見慕容姝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隨侍小紅想起王府似乎就在對門處,王家的公子要避嫌不能過來,那與王家小姐親近總不會有什么謠言了吧,小紅心想,便嗒嗒的邁著小碎步往王府去了,心想要是王蘭無事就把她請過來陪陪自家小姐。
王府的人見小紅從慕容府出來,也就沒有阻攔,小紅一路無阻的找到了王蘭住的院子,向王蘭的侍婢稟明了自己前來的目的。侍婢得了消息只讓小紅坐著等一下,自己去將此事告知王蘭。
院里蘭花開得正好,彌漫著淡淡的芝蘭香氣,流水自假山上穿過流入池中,層層蔓延下來,花水相應。王蘭在院子里侍弄著花草,看一眼坐在自己園中一語不發的王奕,無奈的笑笑,開口問道:“阿兄從阿姝那兒回來就一句話不說的,可是受了什么氣?”
“我往日不也這樣?”王奕反問,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些花花草草礙眼,王蘭還一直搬過來騰過去的,開口埋怨道:“你這些花花草草擺弄得也夠好看的了,不用太折騰。”
王蘭聽著王奕的話,覺得有幾絲別扭,雖還是平日的語氣,可自幼與王奕一同長大的還是聽出了一點‘怨氣’。心里好奇,也不管自己那些蘭草了,徑直走到王奕對面做小好奇的問道:“阿兄,你是不是被阿姝拒絕了啊!”頗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味。
王奕一時語塞,被王蘭戳穿,心底的不快又添了幾分道:“我覺得你院子里這些蘭草有些多余了,府里提倡節儉,我正愁沒有好禮送給蕭家,不如就拿幾盆你的蘭草去吧!”王奕雖猜到慕容姝會選擇與他保持距離,可真等話從慕容姝口中說出來,心里也不是滋味起來,這幾分不是滋味可能外人看不出來,卻還是被王蘭察覺了。
“阿兄無事可別拿我的花草出氣,這花可是我親自種的,與府里也沒什么關系。”王蘭先護住自己養的花草才勸到:“依阿姝的性子會這樣選擇也不奇怪,終歸是你太心急了些,要我說啊,徐徐圖之不是更好,何況,我覺得阿兄也是這樣打算的不是?”
王奕原本的打算也是慢慢來,慕容姝不愿意見他,卻不能阻止他找到機會與她親近不是?只是他想到的法子,恐怕在慕容姝傷好之前都不能實施,其間難保不會有其他人找機會與慕容姝親近,這也是王奕最擔心的一點。
聽著王蘭說的徐徐圖之,王奕心中又多了個想法,不禁把心思放在王蘭身上道:“阿蘭深知我意,我的心思既然阿蘭都懂,不妨再幫兄長一回?”
聽了王奕的話,王蘭就曉得了王奕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家兄長擔心慕容姝養傷這些時日會有其他人來打慕容姝主意,可若是有自己在場,既方便他能夠實時了解慕容姝的情況,還能幫慕容姝擋下一些桃花,一舉多得。心嘆王奕這算盤打得也太好了,王蘭沒回話,只起來繼續擺弄院子里的蘭花,沒有半分想要幫自家兄長一把的想法。
“昨日我新得了宋梅,集圓,龍字和萬字四品春蘭,這就給你送過來如何?”王奕看著自家親妹這副一心撲在花草上的樣子,試圖同蘭花來勸說。
“哦,是嗎?多謝阿兄”王蘭抬眸看了一眼,似有心動,卻還是沒有答應王奕的請求。
見王蘭對自己所提的四品春蘭無動于衷,王奕沉思許久,終是下了決定道:“我書房架上的那盆白鷺蘭花也給你一并送來。”說出這話,王奕想到自己細心呵護了多年的白鷺蘭花,頗有些心疼。
聽到王奕愿意把那盆自己中意許久了的白鷺蘭花也給自己,王蘭心知自家兄長這回是下血本了,眉眼俱笑的應承道:“多謝阿兄割愛,兄長有需要,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也會時時替兄長著想。”算是答應了幫王奕這個忙,想著得了那盆白鷺蘭花,正好可以和自己那盆鴿子蘭做個伴,兩盆蘭花擺在一起才叫好看。
兄妹兩人剛商量好不久,就有隨侍稟報說慕容姝院子里的小紅求見。
拋了了個眼神給王奕,王奕很自覺的起身進屋回避。再次提醒了王奕別忘了答應好自己的蘭花,王蘭才叫人把小紅請進來。
“拜見郡主殿下。”小紅進了院子,規規矩矩的給王蘭行了禮,才道:“殿下,我家小姐一人在府中,婢子擔心長久下去小姐會悶壞了身子,可在京中除了您,也無甚么較好的密友,遂婢子擅作主張,還求殿下得了空能多去府里坐坐,陪陪我家小姐。”小紅見了王蘭,直接稟明了來意道。
答應了王奕,王蘭本來也正打算去找慕容姝,正好小紅來請,王蘭順勢應道:“近來鄴城不安寧,我也正擔心阿姝呢,我這就隨你去。”說罷,連衣裳也沒換,只凈了沾了些許花泥的手就跟著小紅去了慕容姝的院子。
架上開滿了紫藤花,一從一從的環繞著,花團錦簇。淡紫色的花團還帶著幾分嫩白,昏黃的日光自花葉間灑下來,花與影皆渡了層柔光。王蘭一進院子,就見慕容姝著了與一襲與花色極為相近的衣衫坐在花架下下棋,玉質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如佩環交擊,美人只應見于畫,如花如畫隔云端。
王蘭看著花架下的慕容姝,沉靜而安寧,似乎與往日,大有不同。
花影間多了道身影,慕容姝才意識到有人來了,抬眸一看,見是王蘭,抿開了笑意道:“蘭姐姐這是來陪我的么!”清淺的笑意里似乎還雜了抹化不開的清愁,看得王蘭心中一緊,月前再見慕容姝時,王蘭就發現了,只是今日,眉目間的那抹愁似乎更明顯了些。
“是啊,一日不見,想你得緊,就過來了。”走到慕容姝對面坐下,看慕容姝方才擺弄的棋局,是只是簡單的星宿圖。
不待王蘭細看,慕容姝就收了棋子道:“蘭姐姐陪我下棋吧!”
聞言,王蘭神色有異,面上也多了幾分猶豫,“阿姝,你現在真的特別想下棋嗎?”心想要是慕容姝點頭,自己就答應了。
顧慮到自己身上有傷,慕容姝才忍住沒笑出聲來,看王蘭神色就知她對自己的棋品心有余悸,解釋道:“姐姐放心,我的棋品已經大有長進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使性子了。”
“真的?”王蘭猶不確信的問了一句,幾番斟酌,還是拿起了棋盒。
觸手的溫潤質感讓王蘭在心底嘆了句好玉,遂問道:“阿姝,你這一套棋子可都是難得的好玉做的啊,也不知你從哪兒得的這好東西。”
“阿兄冠禮上那些人送了不少禮,阿兄送來讓我把喜歡的挑出來,我就拿了這個。”慕容姝拿了棋子布棋,隨口回道,渾不在意的樣子。
王蘭卻想,誰家會舍得送這樣的禮過來,再細細看了眼手里的棋子,更覺眼熟,倏的想起自己前年到寧府做客在一處見過類似的,只是那時,棋子尚未被打磨完全。隨口問一句寧心,寧心說是寧遠從南山采得了一大塊好玉,正打算用它打磨一副棋子出來。那時王蘭還在心中暗嘆,寧遠果然是風雅之人,單一副棋子就如此周折。
此刻看著慕容姝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王蘭也有些拿不定,該不該把這棋子的來歷說與慕容姝聽。
“蘭姐姐,到你了。”聽到慕容姝催促的的聲音,王蘭才回過神來,隨意落下一子。
一局棋下來,因為王蘭心里有事,落子隨意了些,慕容姝反而占了上風,后期王蘭回神,情勢扭轉,慕容姝迅速敗下陣來。一顆心全撲在棋盤上的慕容姝感到了深深地惡意,抬頭一看王蘭,就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疑心大起,問道:“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嗎?”
王蘭想起來時兄長的囑托,斟酌再三,還是向慕容姝道出了實情道:“阿姝啊,你這副棋子,我曾在寧府見過。”
只說到寧府,慕容姝就知道這棋子從何而來了,‘啪嗒’,棋子從手中滑落打在棋盤上,慕容姝愣了許久,才把棋子撿起,想要做出一副無事的樣子,卻怎么掩飾也遮不住眼底泛起的淚花。
被慕容姝一番動作驚住的王蘭忙幫忙收拾,可一盤棋子卻越收越亂,王蘭一時無計可施。
“他今天,去周家請罪了吧?”慕容姝突然問道,平平淡淡的語氣,卻讓王蘭聽出了幾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