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王升說最少兩三年才能有所成,遲雯小嘴抿著,多少有些失落。
她小聲問:“沒有什么速成的法門嗎?”
“速成的法門大多是歪門邪道,修道講求的是先修德,而后修心,再修道與法。”
王升拿出了做師兄的氣度,一本正經的教育著:
“若想走修行路,就當明修行所為之事,修道是追求道之境界,并非厲害的法術。
劍法、符法、咒法這些,都只是用來護道之法,你自身的道才是根本,切莫本末倒置,混淆了重點。”
話語一頓,王升又笑著多加了句:“這些都是你父親教我的,我十七歲那年上山拜入師父門下,師父上來就是這般教訓了我一頓。”
遲雯含笑點頭,但看她眼神,顯然是沒能改變心底的想法。
王升岔開話題:“你以前都不知道師娘的真正工作?”
“嗯,我只知道她很忙,上中學時,有時候一周都見不到她一次,她從沒對我說過這些……”
“師娘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王升心底一陣無語,他也是修道修的不通人情世故了,沒事找了個更讓人心肌梗塞的話題。
“我都知道的,”遲雯抬手理了理耳旁的秀發,這段時間她人也清瘦了不少,給人感覺十分柔弱,“是我做錯了事,我不怪媽媽的。”
王升暗自皺了下眉,他總覺得自己師妹此時的開朗多少有些奇怪。
太過于正常反而不太正常……
恐怕,她在自己心底藏起了些什么吧。
王升畢竟只是她師兄,又非親生的兄長,也沒什么立場去干涉她太多,帶她回山離開了那個旋渦,已經算是盡了對師父的孝心。
此時只能盼著師父早些回來見見他女兒,用他那穩中帶皮的慈愛,溫暖他女兒備受折磨的‘幼小’心靈吧。
和遲雯閑談兩句,王升又去找師姐叮囑了幾聲,讓師姐千萬不要隨便傳道法給遲雯。
倒不是怕遲雯能學成什么道法,只是擔心遲雯急功冒進,反而會耽誤了今后的修行路。
教人修行與自身修行完全是兩碼事,他跟師姐還拿捏不準其中的分寸。
回山剛半個多月,王升就在武當年輕弟子中徹底‘火’了。
現在人人都知三代弟子中用劍最強的是這位非語道長,不少人也會趁王升和高始行切磋的間隙,請教王升一些學劍的疑難。
王升也沒把自己放在什么‘高手’的位置,謙虛點、多與旁人交流,對自己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結友成群,坐而論道,這也是山中修行的樂趣之所在,起碼不會擔心自己會太寂寞,只要不耽誤自己打坐悟道就好。
王升跟高始后面這幾次切磋,都有不少弟子前來圍觀。
因當初道武盛行的緣故,武當山上的劍修不少,雖不能說是主流,但也占了相當大的比例。
讓王升更為欣喜的是,最近這一次跟高師叔切磋時,還有幾位白發飄飄的老道爺前來觀摩,也出聲指點了王升和高始行一二,讓王升頗有茅塞頓開之感。
他像是一塊海綿,如饑似渴的汲取著這些元氣復蘇前已修道大半輩子、練劍數十年歲的前輩,所擁有的珍貴劍道經驗。
雖青言子師門三人與武當非同一道承,但武當道承也沒把他們當外人,除卻想要查看武當道承的典籍需要得到掌門批準之外,他們在武當山各處都是隨意出入。
——修道功法算是一門道承的根基,乃是重中之重,便是自家親傳,等閑也不可隨便輕示。
王升練劍之余,也沒忘自己曾教訓遲雯的話,切磋劍道之余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參悟結胎境奧妙之上。
內周天的封閉已經摸到了門道,王升幾次嘗試,每次都離著成功更近一步。
若一切順利,最多再過半個月他就能正式踏入筑基期的第三個境界,他不敢操之過急,一切順其自然便是。
突破結胎境尚且如此麻煩,更遑論是師父在突破的金丹境了。
也不知師父何時才能歸來,回來之后見到小師妹該是如何驚喜。
師父應該會……哭吧。
王升只要一想到青言子那張越發年輕的面龐上涕泗橫流,心底就是一陣莫名的舒爽……
修行一日,王升感覺自己隨時有可能會自行結成內周天,告誡自己不可太過急躁,故而放松精神,靜靜等待這個時刻的到來。
日升月落,星河起伏,轉眼又到了高師叔來跟自己切磋的日子,這已經是他們第八次切磋了。
第七次切磋時,也就是有幾位道爺過來觀摩的那次,王升已經能跟高始行對戰半個小時而不落下風,這點讓周應龍各種無力吐槽。
到底是誰先求指點的,他這個正主怎么就成看客了,還是要端茶送水遞毛巾的那種!
短短時間內能有這般增長,其實并非是王升的實力有了躍升,實力的躍升通常是會伴隨著道境的提升。
這只是王升對劍的理解更深了些,七星劍陣和七星劍法開始初步融合,身攜的北斗劍意也更完整了些,所以能在劍招上跟高始行道長切磋半個小時而不落下風。
但兩人全力搏殺,王升估摸自己還是走不過百招。
回首上山這幾年時間,也多少有些活在夢里的錯覺。
想想他剛拜師時定下的人生目標,也只是去混混‘地’、‘人’、‘新秀’榜;
但現在,王升已經多了幾分信心,他也想多努力一把,等這些榜單正式公布,自家師門能有三人天榜之上。
這上榜率,絕對是修道界一枝獨秀!
雖然沒什么實際意義就對了。
清晨時,王升在院門處聽到風中傳來的笑語聲,從打坐中醒來,門前蜿蜒的山路上已經有幾個年輕弟子結伴前來。
遲雯正抱著掃把清掃院中的落葉,牧綰萱則在不遠處的樹林中打坐修行。
牧綰萱對劍道并沒有太大興趣,后面這幾次切磋,她都是有意避開。
家里人太多了,師姐有點不知道該站哪、坐哪,所以干脆躲出去了。
王升往門前的大石上一坐,開始閉目養神,將自己的狀態緩緩調整到最佳。
隱隱的,王升陷入了某種奇妙境界。
內視自身,仿若看到了一個虛妄的幻境,周遭一片黑暗,但在黑暗的正中,卻有一把散發著微弱青芒的模糊古劍。
劍身、劍柄這些都還沒有具體的形狀,但在劍身中卻有七顆星辰擺出了北斗七星的方位。
這是他的劍道化形,劍意便是由此而發。
周遭的黑暗便是‘內周天’,也是他尚未凝成的靈臺之所在,此時內周天已經接近完全閉合,就差最后一絲絲縫隙。
漸漸的,小院門前聚了三十多位身穿道袍的年輕男女,各自都提著自己的佩劍。
王升感覺到山下有一股銳利的劍意外放,于是睜開眼來,果然看到了正拾階而上的高始行道長與周應龍。
站起身,周遭頓時想起了一聲聲問候。
“王師兄早。”
“王師弟早。”
“王師兄這是要突破了?”
王升對著周遭拱拱手,笑著應答了幾句;待高始行到來,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與高始行一同入了院中。
正在灶上燒水的遲雯連忙去屋內捧來剛沏好的茶水,放在窗臺下方,等師兄與這位高師叔取飲。
本以為今日會一切如常,怎料,這位黑黑瘦瘦的道長對王升露出幾分輕笑,言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來與你切磋了。”
王升一怔,隨后對高始行深深的一揖。
他并未問為什么,只是道:“師叔對我指點之恩,今后不敢忘卻。”
高始行道長卻搖搖頭,“不必,你我只是切磋,互有增益。但你對我的道已經有了不小的影響,我與你切磋下去,怕是要偏離我自身之道。”
“師叔所言之事,其實我也有想過,”王升笑道,“今日當要與師叔好好過幾招,印證下自身之道。”
“當如此,”高始行的笑容雖有些僵硬,卻能讓人感覺這位道長確實十分開心。
兩人提劍入場,隔著十米相對而立。
既知這是難能可貴最后幾次切磋的機會,王升與高始行都已準備全力以赴,看能否在彼此劍下尋到感悟。
聞淵劍斜指,王升體內仿若傳出錚錚劍鳴,體內真元奔涌;
高始行道長則是平舉手中寶劍,原本不高的身形,此刻卻散發出一股凌厲迫人的劍意。
周遭不少武當弟子閉目用靈念查看,能隱隱見到兩把模糊的古劍之形。
正此時,忽聽一聲朗笑在院門外傳來。
“你們兩個,切磋無事,但這般爭斗,可莫要傷了誰。”
這說話聲第一個字響起時,說話之人離著他們還有些遠,似乎是在蜿蜒的山路上。
但等最后一個字落下,此人已經出現在了院門處,背著手笑呵呵的打量著王升。
又來老前輩了?
王升自不敢怠慢,他雖感覺不到這位發須全白的老前輩具體修為在哪,也感受不到任何威壓,但從剛才那句話,就能斷定這絕非結胎境的存在。
甚至,這位老者此時給王升的感覺,與去終南山之前的師父十分相近。
正當王升要向前問候,卻見高始行道長恭恭敬敬的做了個道揖,口中道:“師父,您老人家怎么來了。”
老人道:“你師叔師伯都說青言子那家伙走運撿了把絕世名劍,我一生習劍,自然是要來觀賞觀賞,品鑒品鑒。”
王升一陣干笑,他怎么就成劍了。
等會兒,高始行道長的師父?他聽周應龍提起過,那不就是山中輩分最高的那位……
前代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