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看守藏經閣第四層的星海門長老,道號霖淵。
因自身資質的原因,他在真仙境修為已無法提升,壽元還剩大概六七千年,在真仙之中,確實已是算是暮暮老者,氣血已開始敗壞、仙力也開始衰弱,自身纏繞諸多暮氣。
霖淵老人很健談,與王升講述了許多有關道文之事,顯然也是在道文上花費過不少心思的。
說起道文的起源,老人只是搖頭,滿臉的遺憾,“現如今在世間流傳的道文,不過都是些無意義的道文。
據傳,有些道文之上記載著絕世的仙法,甚至現如今流傳的修行之道,就是道文之中括下來的。
只可惜,貧道壽元將盡,卻依舊沒能見到一篇完整的道文,這也算是件小小的憾事。”
王升眨眨眼,突然覺得眼前這位星海門的長老,說不定還是個‘仙道學者’。
當他問到星海老人是何人時,霖淵老人頓時笑了幾聲。
“呵呵呵,星海老人乃掌門的師父、貧道的大師伯,也是星海門的開山掌門,只可惜已隕落了許久……
皮道友剛入門內,尚不知這些,咱們星海門其實已存在相當久遠的歲月。
只不過,先前星海門并不在風陌星,前掌門隕落后,在原本的星辰上處境艱難,這才在萬年前搬來了此地。
唉,爻星子師兄這些年一心修道,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抵達前掌門的境界,帶領星海門再次走向輝煌,不被人欺,卻也因此疏忽了對門內的照看。
修行是修行,執掌仙門是執掌仙門,此二事其實不能混為一談;那天風門的掌門也不過是天仙境界,天風門何以如此強勢?
但這些,掌門師兄已是聽不下去了。”
這些話語,其實也是一位星海門長老的牢騷。
王升只能有些尷尬又不失優雅的微笑著,緩聲道:“若因自身修為高深而吸引來眾多擁護之人,那今后面對比自己修為更高的強敵時,自己身旁之人又如何可信?
前輩要說的,可是這般道理?”
“不錯,不錯,就是這般道理,”霖淵長老頗為認可的點點頭,上下打量了王升幾眼,笑道,“皮道友尚且年輕,修為已是不俗,卻難得并非一門心思修行,還能有這般遠見。”
王道長連忙搖頭,說這些不過是從書上看來的,談不上什么遠見高見。
其實,王升聽聞霖淵乃掌門爻星子的同輩,也是有意想跟霖淵多交談些,不惜‘曲意逢迎’,與這位霖淵長老‘掏心挖肺’。
霖淵在星海門資歷相當老,因為資歷和悟性限制,修為提升到真仙境中期,從此不得寸進。
但他在星海門中,定然也有不小的影響力;
跟這樣的老人打好關系,自己總歸不會吃虧,對自己的‘借殼’計劃必然有所幫助。
于是,最初的話題‘遠古道文’,漸漸被他們兩個忘記,開始探討如何執掌仙門……
霖淵長老開始在那說起星海老人的傳奇一生,講述星海門開創至今,是如何由強而弱,如何被排擠處了原本安身的星辰,以及現如今所面對的,來自于天風門和鳳黎門的壓力……
王升思考了一陣,開始一頓操作:
“晚輩從書上看到些許道理,總覺得是在前輩面前賣弄,只是說來與前輩討論下。
個人修為之高低,其實只是一種威懾力。
一門之主,確實需有修為、有神通、有殺傷外敵的手段,維持這般威懾力;但對內需恩威并重、仁義先行,這樣才能人心所向,讓先后登上這艘船的修士,一同出力劃槳。
但凡事都有兩面,萬物也并非非黑即白,非陽既陰。
掌門一門心思修道,其實也不是錯事。
畢竟,修為高低并不代表治理宗門的水平,但門內本領最高者的修為高低,或者說戰力的高低,卻是仙門能否屹立于萬千仙門的基礎。
在這件事上,掌門其實也是有些無奈吧。”
“哈哈哈!”霖淵長老撫掌而笑,看王升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奇異,“你卻比門內大多數老人看的通透!
皮道友……貧道必然是長你許多年歲,便托大喊你一聲皮小友吧。
你這是從何處看的書?
萬物并非‘非黑即白、非陽既陰’,這話當真不錯!”
王升笑道:“我就喜歡看些雜書罷了,還經常被家師教訓。”
事實上,上輩子看的那些宮斗電視劇影響更大一些……
“這也是天分,天分吶,”霖淵長老道,“依皮小友之見,現如今星海門該如何應對天風門的咄咄逼人?
皮小友若是近幾個月加入星海,怕是不知,半年前天風門曾派人來在咱們星海門的山門,氣勢凌人、言語不遜,要讓星海門并入他天風。
掌門一怒差點一掌劈了那人,這才決定招納有志之士,共渡難關。”
果然……
之前鳳黎門吞并了通林仙宗,天風門有類似動作也不奇怪。
等會,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天風門派人來星海門山門,氣勢凌人、言語不遜?這天風門掌門……難不成是突然失智?
自從血礦之變,亢金星君大佬的殘念干掉了天風門最少兩名天仙,重傷了對方不知幾名高手,天風門頗感壓力,還讓自家少門主請來了北河劍派兩位天仙鎮場子。
這種情況下,天風門就算有‘霸主’的自傲,也不該如此激怒星海門。
畢竟星海門是有一名實打實的天仙,以及那名擁有天仙級戰斗力的副門主,這股勢力此時絕不容小覷,無論倒向哪一方,都能打破鳳黎門和天風門此時的實力對比……
天風門的掌門就算腦子再不好使,也不會在這個時間激怒星海門,這相當于把星海門推向鳳黎門這邊……
“感覺這里面似乎有點問題,”王升笑道,“那來使的身份怕是有些名堂。”
“哦?”霖淵長老眼前一亮,“小友如何看出的這些?”
王升搖搖頭:“推測罷了,天風門能夠發展到今日,掌門又沒換過,不太可能會出這樣的昏招。
我先前一直在通林仙宗的市集中閉關修行,閉關出來,發現通林仙宗已經并入了鳳黎門,這里面發生了什么,卻是聽不到半點傳聞。”
“依照小友之見,此時星海門當如何做,才能擺脫如今的困境?”
“其實,這事說難也難,說簡單卻也簡單。”
王升手指敲了敲桌面,隨后發現自己這習慣性動作有些失禮,尷尬的一笑。
他現在必須‘顯擺’一下肚子里面的墨水,盡量得到星海門的重視,早日拿到更多話語權。
霖淵長老全神貫注的等著,王升整理了下思路,簡單講述了幾句:
“最先應該做的,是對天風門回一封信,備上些許禮物,信中將姿態放低一些,但也不必懇求什么。
只需言明,星海門上上下下只想安穩修行,沒有什么野望和野心,今后天風門所到之處,我們退避三舍。
然后看天風門什么反應,由此就可推斷出,之前到底是不是天風門派人來威脅。”
霖淵長老沉吟幾聲,忍不住緩緩點頭,“接下來如何?”
王升道:
“這個,具體情況就要具體分析,但無論半年前那人是否為天風門派來的,都改變不了現如今星海門被夾在鳳黎、天風兩大仙門之中的現狀。
我們要做的就是暫時穩住他們,主動舍棄一些外圍的市集,暫時收緊自身勢力范圍。
最起碼要做到,讓天風門和鳳黎門無論哪邊都覺得,要動我們,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在這個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團結門內上下門人弟子,讓大家擰成一股繩,力往一處使。
咱們星海門有天仙坐鎮,其實有占據一星為主的資格,我對門內實力了解也不深,不敢多說什么。
接下來,就是等,等天風門和鳳黎門真的全面開戰,而后與弱勢的一方結盟、聯合,到時我們占據主動,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條件。
到那時咱們就有機會占據風陌星,成為十三星辰上排行前五的勢力,接下來只需要對外宣稱保持中立,安靜的經營這顆星辰,主動搞一些驅逐散修這樣的昏招出來麻痹天風和鳳黎,就可……
前輩?您怎么了?”
“唉……若是皮小友你能早幾百年加入我們星海門,說不得此時星海門已沒了什么危機!”
霖淵長長的嘆了口氣,目光中滿是感慨,打量王升時,就像是見到了一塊寶物一樣。
“小友你……”
“嗯?”
“無事,無事,”霖淵露出幾分輕笑,“今日聽小友這番言語,貧道當真恨不得年輕幾萬歲,再去為星海門的命途搏上一搏。
如今時辰不早了,貧道有些疲乏,今日咱們先聊到這,稍后我定會去尋小友請教高招。”
“今日叨嘮長老了,”王升會意,起身抱拳,言道,“還要多謝長老為我解惑。”
霖淵也站起身來,笑道:“不不,是小友為我解惑才對,走,我送小友幾步。”
王升答應一聲,與霖淵一同漫步走出了藏經閣。
他們路過下三層時,還引來值守的弟子們暗中觀察;弟子們目光中略帶疑惑,搞不懂為何霖淵長老會突然下樓,還跟新入門的護法有說有笑。
出得藏經閣,王升與霖淵做道揖而別。
王道長走的也瀟灑,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番言語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而自己主動說了這么多,是否會引起星海門的猜忌。
但這些話,其實不得不說,越早提醒星海門的高層越好。
背景星海門能否存活,關系到‘借殼’計劃能否順利施展;在這個方面,他和星海門的掌門等人目標一致,就是讓星海門存活下來。
王升如今離著真仙還有半步,無法用自身實力去多做什么,那就只能用這種方式去干預。
而王升走后,霖淵長老立刻飛向了后山主峰。
不過三日,這位壽元將盡的老人,又提著一些美酒佳肴,帶著一名其貌不揚的女弟子,親自到了王升的閣樓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