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這個一直在雕刻東西的戰奴……已經完全壞掉了?其他戰奴像是在保護袍澤那般,在下意識保護這人?
與劍奴廝殺時,王道長心底不由泛起了這個有些荒唐的念頭;
隨后又是略微搖頭,這自然不可能是真的。
戰奴應該是類似于傀儡,只是他們有戰斗的本能,認定目標就會不斷行動,一直將對方殺死為止,所有的行為也都是為這個命令。
但也并非這般簡單,他們似乎也會互相支援、互相救援……
一想到,這些戰奴有可能還未完全泯滅自己的心念,有可能還是從地球走出來的仙人,本想為天庭戰死,卻又被天風門煉制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仙不仙的模樣……
掙扎十數萬年……
這時候,王升其實并不希望他們還有自己的心念,那樣所經歷的煎熬何其痛苦。
他寧愿這是五具尸身,是五個沒有任何情感的工具,自己今日拼上全力送他們歸于該歸之處……
王升突然覺得,天風門若是今后不滅,會是自己道心之阻礙。
飛云劍過留云,紫薇統御萬星!
王升已是全力一戰,除卻無靈劍不在這一點,他已經發揮出了自己此時能發揮出的所有力量。
青蓮絕只能殺一人,而后自己就會因仙力耗損太多而陷入絕對被動;以一敵多,還是要依仗紫薇天劍之威。
斗過千招,這劍奴已是有些慘不忍睹,渾身上下傷口過百,自身動作也隨傷勢不斷加重而受到了少許影響。
但劍奴依然在戰,他的雙目之中似乎有了更多亮光。
以王升大道為引,這劍奴的劍道似乎也在覺醒,也在從沉睡中慢慢蘇醒!
再看王升,左手手臂上出現了超過二三十條傷口,臉頰之上也有一處淺淺的傷痕。
他與劍奴以快攻快,有時為了給對方造成傷勢,只能拿自己的傷勢去換……
王升敢去換傷,是因為自己有對方破不開的亢金寶甲;只需要護住脖頸這一個要害,四肢的傷勢只要自己能忍、只要不是肢體直接斷掉,就都影響不到他實力發揮。
畢竟他修的是元神道,道軀只是載體,元神才是主要。
可這劍奴,完全是對自身傷勢毫無知覺。
心脈被飛云劍刺破,只是隨意摁住;脖頸幾乎被飛云劍穿透,但也只是停下了無意義的呼吸。
兩人就在這片虛空之中瘋狂對攻,劍招若羚羊掛角,身影如兩顆急速環繞的星辰;王升甚至有幾次,還錯失了能擺脫此劍奴糾纏的機會。
理智告訴王升,他要去干掉那個弓槍戰奴或者木雕戰奴;但此時,王升心底不斷回旋著兩聲質問:
怎么還要堅持?
為何還不倒下?
兩人的劍道此時互相碰撞,已經發生了某些玄妙的共鳴,王升在這劍奴木然的面容之下,看到了那個痛苦、掙扎,且無比茫然的魂魄……
于是,王升心底泛起了新的問題,這些都只是在他和劍奴激烈交手時,心底浮現便泯滅的種種念頭。
這個劍奴到底是誰?
天庭之人還是天庭之敵?千多年前走出地球的那批仙人?
一概不知。
對方的步法不輸自己的七星步,劍法雖無章法,那劍道境界與自己此時相比,甚至也不落下風。
王升所憑的,只是紫薇天劍與亢金寶甲,才能漸漸壓制住這個劍奴,畢竟劍奴的修為是在真仙境后期,劍上的力道比自己要強了許多。
終于,王升劍勢完全壓過了劍奴,而當王升將劍奴打的連續敗退;
這場斗劍的節奏,也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下一劍,既是這劍奴的終焉……
王升給予了這個劍奴足夠的尊重,他持劍而動,卷出漫天星河,紫薇天劍之中,威力僅次于紫薇一劍的‘星河爛漫’全力揮灑。
星光匯聚,如萬里波濤,卷向這劍奴的身形。
也就在這一瞬,傷痕累累的劍奴,雙目中倒映著無數亮光,仿佛自己突然尋到了自我……
此時劍奴已無可退,弓槍兵尚重傷無法射箭阻攔王升,舉著雙斧的那名戰奴此時雖沖向王升,但卻被星光中的劍影直接逼退。
至于,那個持著短笛的女戰奴,此時似乎只是在靜靜注視著這邊,手中的短笛也慢慢放下,空洞的目光中,仿佛流露出了一絲絲的疲倦與欣慰……
只有那個刻木雕的戰奴,依然只是低頭刻著木雕,完全不管戰事如何。
‘我,是誰……’
王升心底仿佛聽到了一聲低喃。
這是大道之聲,是道之共鳴,也是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即將泯滅這個劍奴的瞬間,道心的低顫。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王升瞠目欲裂,道心狠狠的一揪!
星光吞沒劍奴的前一瞬,劍奴完全放棄了閃躲,他向前邁出半步,任由身上增添了幾道傷痕;
但劍奴手中的仙劍再次光芒大作,卻是比最開始激斗時還要璀璨!
一套劍法,在劍奴手中迅速施展開來。
那只是這套劍法的最后三招,但此時絕對不該在這劍奴身上出現,不該在王升眼前呈現!
他認得此劍,從劍七十二禁地中見過之后,就一直印象深刻!
劍走輕語動,劍舞醉還濃。
何招日月來,借酒笑清風!
一抹劍光劈開星辰,而在劍光之中,一輪圓月升起,一顆紅日懸天,日月之下仿佛有一片無垠的大地,山川河流盡顯于這一劍!
蜀山劍第一!
清風化日月!
但施展此劍法之人,終究已是強弩之末。
劍光只是剛剛顯化,就隨之破滅。
這劍奴終究還是無力的垂下手中仙劍,被王升打出來的劍光所吞沒,渾身上下瞬間多出四十九道劍痕,手中仙劍無力的滑落,殘軀漂浮在虛空之中……
這一瞬,王升其實還來得及收招。
但王升做出的抉擇,依然是讓劍奴就此逝去,讓他擺脫淪為天風門戰奴的痛苦……
劍招過。
王升的身影出現在了劍奴身后,他卻忍不住連忙轉身,去感受劍奴殘存不多的氣機。
等他看到劍奴嘴角露出的淡淡微笑,道心卻是出離了憤怒,指尖刺入掌心,牙關幾乎咬碎。
提劍,欲將劍奴最后的生機斬滅,讓他就此而去,而后收拾起他的尸身,送回家鄉……
但王升道心在顫,他完全斬不下這一劍;他不知道自己對劍奴的這份感情是從何而來,這本應該只是簡單的同鄉之情,此刻卻仿佛生死兄弟之誼。
劍奴的面容完全陌生,渾身上下傷痕遍布,根本無法得知他是誰。
提劍,又落下。
此時不應耽誤時間,他和離裳還在險地,離裳似乎已經落入下風,畢竟她的神通并非無敵,也不能一直持續。
一旁突有勁風襲來,王升猛然扭頭,雙目之中殺意迸發,口中發出一聲低吼。
舉著巨斧的戰奴橫殺而來,王升卻是毫不閃躲,直接迎頭撞去,雷光閃再現,雷光末端卻直接打在了戰奴胸前,竟將戰奴直接擊退!
王升的身形出現在了雷光末端,出現在了巨斧之下,與這個有些瘦弱的戰奴幾乎面對面的緊貼!
右手松開飛云劍,背上的龍劍自行飛起,被王升抬手握住,隨后便是手臂一震!
劍鋒在兩人頭頂劃過,將那兩只舉著大斧的胳膊自小臂處齊齊斬斷!
鮮血揮灑,王升一腳將這名戰奴踹開,雙目之中滿是冰冷,卻扭頭看向了那名木雕戰奴。
此時,女戰奴已經站在了木雕戰奴的身旁,似乎也有守護之意。
天風……
天風!
王升在虛空中無聲的低喝,左手握著飛云,右手拖著龍劍,沖向了最后這兩名還未受創的戰奴。
開戰至此,弓槍戰奴最先重傷,與王升激戰了近兩千招的劍奴也是垂死,巨斧戰奴雙手被斬,只剩下法術被龍劍劍靈所克制的短笛女戰奴,以及那個一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木雕戰奴……
總體來說,王升其實出色且快速的解決了五戰奴的大部分威脅。
前沖,天劫劍意蓄勢待發,王升心底殺意正濃。
但,變故突生。
雷光閃正要施展,雷光即將匯聚,王升身形卻毫無征兆地停在了虛空之中,前沖之勢蕩然無存,自身更是一動不動,像是時間被暫停了一般。
再看那一直低頭刻木雕的戰奴,此時卻已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無神的雙目注視著王升,左手拿著一只木偶,木偶正對著王升的所在。
上古巫術!
王升心底且驚且怒,他突然感知不到自己大部分道軀的所在,元神像是被囚禁在了自己體內,渾身仙力雖然還在正常流轉,但他就是無法控制道軀做任何事。
甚至,元神想要出竅都不能,被完全鎖死在了道軀之中。
雙目雖睜,但猶如失明一般。
心臟還在跳動,卻感覺不到半點力道……
唯獨仙識還可以探查四周,與之前毫無差異。
那個重傷的弓槍戰奴似乎就是在等這一刻,他已經爬起來,拉開了長弓,長弓之內匯聚著一只青色箭矢,瞄準的便是王升的額頭。
那短笛女戰奴此時也祭起了一只寶鼎,鼎內照出一道烏光,直接斬向了王升脖頸……
原來這就是第五名戰奴的法術,怪不得其他戰奴拼著重傷,也不讓自己靠近這人。
但……
王升心底冷哼了聲,元神于天府之中盤坐,五道劍意在元神周圍緩緩盤旋,一抹玄妙的道韻,從他不能動的道軀之中綻放!
心劍何在!
只見王升胸口,一抹七彩霞光迅速涌動,飛霞劍緩緩飛出,其上卻蘊著王升的心劍。
為飛霞劍所引,王升的雙肩、雙膝,各自有仙光流轉,四把飛云劍緩緩飛出,王升手中的飛云劍也在輕輕顫鳴。
道軀雖被限制,但王升猶可憑心劍馭劍!
而元神雖被困在道軀之中,此時卻并起劍指,迅速掐捏劍印,元神的低喝聲,在虛空中不斷震蕩。
“劍名無始,劍名無終!乾坤借法,二劍追風!”
霎時間,兩把飛云劍對著木雕戰奴激射而去,帶出兩道盤旋交錯的尾跡。
而剩下的三把飛劍盤旋于自身,先是將那烏光擊退,又護在了王升額頭之前,擊飛了來襲的箭矢。
這算是王升留的最后一手牌,蜀山……
“御劍術……”
劍奴微微睜著眼,氣息宛若游絲的他,雙目中漸漸出現了微微光亮,一如凡人在彌留之際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