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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 傾盡此血,只為一斬

  ‘枯木面具……’

  陳長鳳躺在巖漿中,全力封著自己的氣息,心底不斷念動那個從一位太乙金仙那里得來的咒語,眼前不斷浮現出一張帶著淚痕的女仙面容……

  他在等待那張面具的出現。

  心底暴走的殺意不斷沖擊著他的元神,他甚至連內視都做不到,全部心神都在抵抗這股殺意,讓自己避免被這股殺意完全吞噬。

  饒是渾身傷痕,饒是自己此時已經被重傷,只剩下最后一擊的實力。

  但他必須做到,也一定能做到!

  斬斷那只枯木面具!

  他是一名長生仙,已經站在修士金字塔最高層的一員,雖然并未站到尖端之上。

  他是東天域耀火天宗太上長老,一名在當地星域頗為有名的大能,修行已有六十萬年,因其品性溫善、急公好施,不僅在耀火天宗深得弟子推崇,在元洞互通的幾十顆星辰都有不錯的名聲。

  但此時只有陳長鳳知道,他其實并不是自己此時表現出的那般‘溫善’。

  金仙境,是一個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修士人生軌跡的奇特境界。

  邁入金仙境之前的十數萬年,陳長鳳與眾修士一般,在無盡星空東天域掙扎求存,聽聞哪里出產寶材、哪里好弄靈石,就會與其他修士一同蜂擁而至。

  為了寶物,為了機緣,為了丹藥,為了自身修行能多幾分資源,他可以對與自己同行許久的‘外人’出手;

  大道無情,沒有什么正義邪惡之分,無論是惡貫滿盈、還是卑鄙無恥,只要去參悟大道,大道就絕不會排斥。

  成仙、元仙、真仙、真靈不滅、天仙……

  一步步的腳印沉淀著鮮血,手中的刀刃已數不清殺過了多少人,結下了不知道多少仇家。

  ‘無盡星空太擁擠了,’陳長鳳經常這般想著。

  修道的意義是什么?自然就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沖擊長生境,成為真正的‘仙’,享受永恒的逍遙。

  那為了這個目標,哪怕自己前面這些歲月苦點又能如何?

  只要能邁入長生境,那一切都值得。

  就算自己死在了這條路上,那也不必怨恨誰,畢竟這是自己最初就選擇的一條路啊。

  和很多散修一樣,天仙境時,他也得到了幾個中型仙門遞過來的橄欖枝;因為自己之前有過交情的好友介紹,且耀火天宗也有一位長生仙是太上掌門,這是自己今后漫長修道歲月中可以依靠的大樹。

  加入宗門之后,和自己顛沛流離時又有什么不同?

  其實都一樣罷了,自己加入到了宗門這條戰船之上,得了庇護,也要去為庇護旁人增一分力。

  又是數萬年修行,數萬年征戰,耀火天宗占據了兩顆星辰,而陳長鳳也在宗門全力支持下,終于沖入了自己夢寐以求、追尋了十數萬年的長生境。

  漸漸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長生境之后,自己只需要平日里放出自身威壓,就能維持一個星辰的穩定。

  耀火天宗的擴張也達到了極限,距離太過遙遠的星辰根本無法統治,哪怕設立了堂口,也會漸漸與宗門本身失去協調。

  一位太乙金仙、三名長生仙,讓耀火天宗也成為他們附近星域的霸主;他們合力,將三顆星辰并入一顆陽星周遭,從此建立了鞏固的山門,而陳長鳳也就沒了再出手的機會。

  他發現,自己活得越長,自己的仇家就越少;

  他發現,自己當年兇狠的一面,因為長時間不與人動手已經淡化了許多。

  長生后,無限的壽命讓他想通了許多,看明白了許多,多了淡泊,少了爭奪,擁有無盡的時間去參悟自身大道。

  他殺的那些人,早已被遺忘;他的仇家再也不敢出現在他仙識籠罩的范圍。

  不知道何時起,很多人開始流傳他的‘溫善’之名;

  不知道何時起,當年那個背著寬刃斬刀,踩著一個個血腳印艱難攀登面前山峰的男人,已經站在了山巔之上,換上了一身儒雅的長袍,接受著與自己無關之人的贊譽和向往。

  這,這就是長生境啊。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四十余萬年,陳長鳳幾乎都已快忘了自己上次殺的那人叫什么、是什么修為。

  天庭青華帝君所留道承突然現世,生之大道引發了東天域震動。

  對于長生者而言,他們就算得了生之大道,也無法廢掉自身之道再重新修行。

  但這條大道、青華帝君的道承如果能被宗門得到,就可以輕松造就一個嶄新的高手,對于耀火天宗這種發展已經遇到瓶頸的東天域大宗門來說,無異于一劑強心劑。

  本來,陳天鳳只是在門內閉關,但很快就聽到了傳回門內的噩耗。

  耀火天宗全力培養的兩名弟子出事了,她們資質不凡,修行時日不久已經沖到了天仙境后期,長生境對其中一人來說唾手可得。

  這自然是對宗門極大的打擊,想要培養出這種有望長生的弟子并不容易。

  但他們既然選擇讓兩名弟子進陣冒險,就必須承受失敗后的損失,畢竟這里面有很多‘賭’的成分在。

  陳長鳳問明這兩名弟子是如何死的,心底其實并沒有太多波瀾。——去闖險境,死在其中,這對于無盡星空而言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但又過了幾個月,又有一條消息傳回了山門,說殺了那兩名弟子的兇手已經找到,對方還在啟靈星上四處挑釁。

  宗門震怒,耀火天宗太乙金仙親率陳長鳳與另一位長生仙,帶著眾多天仙境高手,浩浩蕩蕩的開啟了挪移大陣,趕來了此地……

  然后,他們可笑地掉入了大能設下的陷阱,被困在了廢星周遭之中,被迫參與這個要命的賭約。

  退無可退,向前卻有某種惑人心神的妖魔,能讓進入大陣之人心神混亂,大開殺戒……

  ‘必須搏一把,不然我等只是在此地等死罷了!’

  自家的太乙金仙如此說著,不少同樣被困在此地的高手面露遲疑,但依然有半數人選擇入陣一搏。

  那個恐怖的大能,他們根本無法反抗,唯一的生路,就是完成和這個恐怖大能的賭約。

  于是,決定入陣一搏的眾高手群策群力,清心的咒法、守護元神的仙丹妙藥,有什么辦法想什么辦法,只要有一名長生仙能夠找到大陣中的那個‘神木大陣守陣之靈’,將他滅殺,這賭約就算完成。

  入陣前,他們躊躇滿志,覺得各自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但入陣之后,突然爆發的殺意讓他們措手不及,數十名長生仙同時被殺意侵蝕,對著周遭胡亂出手。

  到底是什么魔物這么霸道?

  陳長鳳并不知曉,面對著周遭出現的混亂攻勢,他拼命壓制著自己心底的殺意,拼命朝著側旁奔逃,但很快就被于自己境界相差無幾但已經迷失心志之人攔截,被直接拉入了混戰之中。

  久違的,他握住了自己的戰刃,心底殺意再無法壓抑,眼前一片血紅!

  自己此前就是在這般情形中,一步步殺上的長生境,那自己今日,也要從此地殺出去,殺盡眼前之人,踏上更高的修道層次!

  罪惡感?

  愧疚感?

  這些都會被漫長的歲月撫平,只要自己能活下來,只要……

  ‘陳長老!’

  一聲熟悉的嗓音,讓自己突然從殺意中跌落;陳長鳳愣愣的看著面前被自己戰刃貫胸而過的女天仙,雙手禁不住一顫。

  這女仙慘然笑著,元神已然破碎,她畢竟只是天仙,承受不住他全力一擊……

  陳長鳳雙腿一彎,跪坐在了那,扭頭看去,卻只見身周巖漿翻涌,仙識掃過之地各處都是尸身,數道身影還在遠處激戰……

  他深吸了口氣,心底的殺意還要翻涌,他念起了清心密咒,強忍著沖向了那個戰局。

  將他們擊傷,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就好。

  只要他們能留一口氣,接下來只要能等來那個躲藏起來的‘神木大陣守陣之靈’,自己暴起發難將他滅殺,此地剩余之人就都能得救!

  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一路走到長生境,在自己手中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自己能做的,就是用那個‘帶著枯木面具’之人的命,換自己和此地殘存者,以及大陣之外那些人的命。

  這,就是他此時唯一能做之事,也是進入大陣的本心!

  至于被殺之人是否該死,是否也是被那個恐怖大能算計、玩弄……

  被殺者的正義,與殺人者無關,這不正是無盡星空的規矩嗎?

  他做到了。

  陳長鳳眼前不斷浮現出女天仙在自己戰刃上掛著的情形,一次次抵御住了殺意的侵襲,將那激戰的幾名長生仙用偷襲的方式打成重傷,讓他們暫時無法再互相殘殺。

  然后,他在這些人中躺了下來,強忍著渾身傷勢帶來的虛弱感,對抗著心底的殺意。

  只要那張枯木面具出現,自己就全力一擊,一刀結果了他……

  只要……

  枯木面具……

  來了!

  那個大能要他們殺的人,出現在了百丈之外!

  ‘枯木面具!’

  “死!”

  血刃突綻!

  一名長生仙暴起發難,還是處心積慮,等待已久的暴起發難,千丈高的血刃當頭劈下。

  周遭乾坤在擠壓自己身周各處,王升只能隱隱看到,此人是個體型魁梧的男仙,雙目之中也泛起了血光,顯然是被鬼心藤神通影響,但保存了最后一絲心智。

  這一瞬,王升道心輕顫了下,不是因為眼前綻放的血芒,而是感受到了那個魁梧身影爆發出的絕望。

  滋——

  電弧在他掌心綻放,雙腿已經爆發出了強橫的力道,地面開裂,王升朝著左側猛力跳開,身周已涌出了道道電弧,一把閃耀雷光的劍影橫空而起!

  天劫劍意!

  雷光閃!

  電光急速閃過,但巨刃已然斬下,直接將貼著地面綻放的雷霆一刀兩斷!

  王升身形在雷霆之中跌落了出來,雙目死死盯著已經離著自己不過半米的血刃。

  這就是,長生仙的實力嗎?

  當真不是天仙境能夠挑釁的。

  胸前,一抹土黃色的光暈突然蕩出,一面銅鏡從亢金寶甲之內閃出,攔在了王升面前。

  而王升這一瞬已做出了決斷,右手已握住了一把飛劍,身后聚起了道道電弧,雙目凝視著面前的銅鏡,心底泛起了無名怒火。

  只待戰刃斬落,便是反擊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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