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醫牧區。
在這個蒸汽的時代,醫牧區的地下執行著嚴格的防疫制度。走道中充斥著雙氧水的氣味,而煤油燈在這里提供著昏暗的燈光。醫師們穿著生化防化服在水泥走道中穿行。
在地下一個高四米,面積兩個籃球場的水泥池中,一群人被拖了出來,這些人脖頸、雙手雙腳都銬著鐵圈,而此時他們奄奄一息,全身是可怕的紅色水痘。這是可怕的瘟疫。
可以說帝國的穩定建立在暴力基礎上。每年都有在地方上搶奪米糧的人會被帝國鎮壓俘虜,一部分送到礦山,一部分賣給南方的種植園,當然還有一些倒霉蛋被送到這里進入生化實驗。
帝國并不缺糧食,但是帝國需要奴隸。造糧術,帝國是有的,帝國的造糧術可以養活人,但是帝國的組織力不足以組織這些被養活的人。
并非造糧師們不善良,而是沒有理想和目標束縛的人群容易滋生丑陋,丑陋使善良望而卻步。
在七千年前宗教紀元剛剛結束的時候,最后一批信奉神明的造糧師懷著悲天憫人的情懷游歷大陸,但是他們的每次拯救,卻都制造了災難。
他們救了的人群中,總會在各種偶然里必然誕生野心家。而野心家的慫恿,每次總能深得人心。吃飽了飯就想要漂亮衣服,有了漂亮衣服就想要漂亮女性,有了女人想要用各種手段逼迫他人聽從自己。
而每次造糧師們最后都會被野心家控制挾持。然后這些活下來,卻因為沒有勞動,失去責任的人群猶如蝗蟲一樣,搶劫,破壞,放縱欲望。搶劫暴力爆發的流寇戰爭在東大陸造成的死亡遠勝過饑荒。
丑陋嚇退了善良,所以在六千五百年前,造糧師們不會再救無關的人,他們認可現實,成為貴族秩序下的領主。而世界進入了御獸歷,世界開始用暴政來解決民眾的糧食不足的問題。
在帝國的暴政下,是沒有饑餓的。因為帝國有足夠的糧食養活能在帝國制度下創造價值的奴隸。至于沒有鐵鏈鎖著的自由民,帝國榨不到什么,所以不管不問。在各個城市中充斥著饑餓的自由民,而在礦場種植園是半飽,但卻傷痕累累的奴隸。
而傳統貴族們內心的豺狼性,現在期盼著自由民在饑荒中暴動,因為這樣軍隊就能夠以合法的姿態將這些主動觸犯帝國秩序的自由民變成奴隸。
視角回到這個地下試驗室,在水泥池子邊緣,全身防疫服的兮云,拿著電探照燈,這是帝國機械學院的新發明。在兮云手中非常強烈的光線照射著池子內病懨懨的人體。
兮云公主絕美清麗的臉上沒有任何感情。這目光和地球上的醫師看著實驗白鼠是一樣的。
一旁跟隨的醫師拿著資料跟在后面解釋道:“我們的抗體在三號實驗池沒有起作用。246號鼠疫可能已經出現變異。委員會建議封存246號鼠疫。”
兮云:“保留菌株,繼續實驗,不必封存。”
“立刻封存”另一個聲音從大廳入口傳了出來,穿著膠皮防護服的彩鏡公主走了進來。
“姑姑”兮云問好。當然兩人更像是姐妹。年齡相差五歲。
彩鏡到來后,周圍的醫師退下,留下了這兩位皇室女性。
彩鏡在周圍的人都離開后,面色嚴肅的對兮云說道:“醫牧師瘟疫實驗第十三章條例第七十三條,遇到病株變異,需要復數次實驗,確定疫苗有效性。”
兮云:“姑姑,沒有絕對穩定的病株。帝國雨林中使用,在那個復雜的環境下,無論我們怎么控制,都是會衍生我們意料之外的病株,不能因為——”
“啪”彩鏡扇了兮云一巴掌。
冷斥道:“手持醫刀,必須知曉天職界限。”
兮云臉上出現了紅彤彤的掌印,但是依舊掛著微笑解釋道:“只要帝國軍隊保持熱水飲用,每日沖洗淋浴,就不會被感染。而且投放方式是無人飛艇,也不會有帝國軍人在投放的過程中感染,在投放過后帝國會封鎖南部邊境。”
彩鏡想要在打斷兮云的狡辯。
兮云卻加快了語氣,說道:“病株是您從羅蘭港口帶來的,我只是在您的基礎上進行研究,我不會在申請書上掩蓋您在其中的主要功勞。”
彩鏡:“夠了!”
這位帝國曾經的藍寶石公主殿下一臉忌憚的看著這個小自己幾倍的晚輩。低聲說道:“這是嚙齒類動物傳播,極有可能在帝國境內流行,你就不考慮后果嗎?”
兮云看著彩鏡,笑容轉為“嘆息”:“帝國經不住南邊不斷的滲血了。”
出自帝國嫡系的彩鏡成長的環境較為溫暖,她有一個溺愛她的母后,所以內心有柔軟。
然而出生于帝國旁系的兮云,為了從支脈重新回到主脈,性格爭強好勝。為了能要到最好的,她往往會不顧一切。
環境決定性格。
帝國天體塔十五層,高機密通訊室,是帝國少有的幾個可以用顯像儀進行長距離通訊的地方。
縱觀整個帝國,也只有皇帝陛下和高層貴族之間直接對話才會有的設施,在槍焰家族家主密室中才有這個設施可以和帝國皇帝對話。不過秉核沒見過,只有秉核的大哥思芬才經常出入家主密室。
然而現在,秉核在帝都這邊用這個設施和自己老爹通話。
走進天體塔的一個通訊房中,秉核來到了水晶柱上,手按在了權杖一樣的金屬球上,開啟了通訊術(接受電磁訊息)和顯影術。
抬起手腕看著表的槍焰思芬的影像出現在水晶柱上。看到秉核上線后,這位伯爵大人仔細看了看秉核。
“父親大人,您身體安好。”秉核說話勢弱,不失禮貌的問候。
“不是很好,這幾年給你氣的不輕。”伯爵說道。
在這幾年,秉核隔空寫信,回絕槍焰家族的召回,很是挑戰了一番家族族長的權威。還有父親的權威。
秉核嘀咕道:“我不是回來了嗎。”
思芬不悅道:“很好,繼續頂,干脆和我吵一架。然后不回來了。”
秉核乖乖閉嘴。
思芬說道:“我聽說你拒絕了陛下的封賞。”
秉核:“是的。”
思芬:“說說理由。”
秉核:“無功不受祿,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當我們的能力被帝國上下認可后,該是我們的,是不會少給我們的。”
思芬點了點頭,目光帶著贊賞看:“很好,真看不出來有這種透徹的目光。真是晚慧(晚熟)。”
聽到這句話,秉核嘴角委屈的抿了抿,用很有情緒的語氣說道:“父親大人,我并不是晚慧,而是您的制衡術高明,讓我無暇聰慧。當年我和璃韻矛盾頻發,您了解卻不制止,我現在是否可以大膽推測,您這么做的目的是讓我們中的某一人棱角磨平,明白人心險惡。”
思芬愣了愣,然后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秉核用幽怨的目光瞥了一眼這位父親:“只是,我腦袋清醒后總是在想,當時在家族內誰看起來更像種子選手?誰看起來更像應該打磨的璞玉呢?想得越深,我心里越堵。”
思芬的臉上漸漸繃不住嚴肅,目光驚詫中帶著一點尷尬。當年他為了照顧璃韻,也的確是在兩人沖突中偏坦了璃韻,使得秉核和璃韻爭斗中,璃韻感覺到了愉悅,而秉核感覺到的是憋屈。
而現在面對已經是堡壘的兒子,伯爵大人為了維持父親的形象,用上了搪塞且帶上溫和語調:“不要胡思亂想。你是我的兒子,璃韻是我的孫女,家族內沒有這么險惡。”
秉核‘傻笑’:“我知道,家族是沒有這么險惡,斗爭失敗的一方也最多是被訓斥一頓,然后徹底冷落,不會外面那樣,如履薄冰。您看,我為了不讓你為難,幾年前我決定自我流放。為了家族,(秉核裝模作樣吸吸鼻子)我吃再多苦,流再多淚,都是值得的。”
扮弱,扮可憐,同時用看起來深明大義的口吻,秉核強行將自己皮出去幾年的行為,洗的比蓮花還白。當然想要駁回秉核的荒唐言論,家族的冰冷無情就暴露的一覽無余了。
面對秉核的花式辯解,伯爵大人失語了幾秒。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看來對你的一切擔心都是多余的。這幾年在外面,你本事見長了。”
確定自己已經成功反制了封建大家長的權威后,秉核見好就收,換上了認真的語氣說道:“操縱人心始終都是小道,站在大義上用利益驅人創造利益,這是王道。槍焰家族始終是機械師家族,有自衛武力,能給其他家族帶來不能拒絕的利益。家族成員不用太浪費心思鉆營。”
思芬張了張嘴,發現無話可說,對秉核沒有任何教育的空間。而秉核這么戲精的表現,目的也就是不傷害父子感情的前提下,讓這位封建族長的父親少管自己。
受挫的伯爵大人,第一次感覺自己是不是老了。又頓了半天,這位老父親再一次開口,用略帶無奈的語氣說道:“你準備什么時候回家族?”
秉核:“在過三個月,我在這里一切走上正軌,就回家。”
思芬點了點頭說道:“也好,和璃韻一起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