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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 山河不靖

  電氣歷552年,六月一日。

  在得知縱盟內寒山共和國援軍即將抵達之后,太云帝國提前開啟了對塞西共和國的戰略決戰——渭水會戰。

  渭水戰線寬四百公里,太云帝國從國內抽調了幾乎所有的龍衛兵戰隊。

  千年前秉核最后一戰雖然隕落,但是龍衛兵戰術思路,被后世的各國爭先模仿。在經過千年的反復實踐后,龍衛兵戰隊的編制已經被確定。

  一個龍衛兵戰隊人數五十人,以一位長城為核心,一位電子控制者、一位回天師、八位武師為輔助,剩下的全部是高階士兵。

  以太云帝國的強大,堪堪湊齊十七個龍衛兵戰隊。因為長城數量本來就很少,并不是所有城池都能成為龍衛兵的核心。

  現代的堡壘,只有靈穴(蓄魔點)在十個以下,且處于最青壯年,才能稱為長城職能。

  例如孟虹就無法達到這個水平,孟虹一天最多只能開三個小時,而且只能支撐三天。通常她最辛苦的時候,每天領域也不會開一個小時以上,她遠不能成為此時代的戰將。

  長城的標準非常苛刻,法脈體系在支撐領域的時候,一天至少四個小時,而且能夠撐得住一周。——當年秉核是純線路調節法脈根本不用考慮,秉核最終之戰平均每天開了六個小時,而且持續了數個星期。

  在蒸汽歷末年的世界大戰后,所有的會戰都離不開龍衛兵戰隊。

  首先,會戰中需要龍衛兵戰隊作為斥候。因為近代部隊做不了斥候,讓他們做斥候等同于豬八戒探路——跑到山坳睡覺了,跑回來胡報“石頭山,石頭洞,洞里有一群石頭怪。”其次,就是導引重型飛彈超遠程攻擊。

  太云帝國現在就調了十二個龍衛兵戰隊參戰。也就是說,除了帝國首都保留三個龍衛兵戰隊,崤山要塞保留兩個龍衛兵戰隊之外,十二個長城全部調集到了前線。除此之外,更是動員了龐大的機械化部隊、大量天空飛艇。

此戰,太云傾舉國之力,揮戈東殛  6月1號凌晨。

  龍衛兵們展開了翅膀,直接從渭水河面,蜻蜓點水一樣飄了過去。飛越了河岸的鐵絲網,在河岸邊機槍暗堡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這些金屬機甲就直接突破了。

  比起八百年前秉核無奈的沖鋒,當今龍衛兵們在戰場上不可謂不強勢。在六千米天空中,重型空艇猶如飛碟一樣懸浮。這個灰色流線型的飛行物內部,電子系統的綠色小燈正在閃爍。

  高空飛行器主導著天空數據鏈的傳輸,能讓龐大的戰線上數十個突擊部同時行動。

  在開戰初期,這些天空中繼站,由當地的城池控制。但是隨著長城們進入地面戰場,城池們將高空飛艇的控制權立刻轉交給長城們。

  懸停在高空的飛艇,下面的吊艙是塑料材料制作的艇倉。

  艇倉上一個個機械板塊打開,如同地球上五代機內置彈艙開啟般,一個個尖銳三角形的無人戰機集群,按照批次朝著幾十公里外龍衛兵所在的戰場的飛去。

  而渭水東岸,此時已經是槍林彈雨構成的絕地。

  縱盟的暗堡們正在瘋狂地對著河流對岸輸出,用機關炮阻礙渭水上推動波浪的太云裝甲車。暗堡中的機關炮噴射一丈長的火舌,子彈對準了一千多米外的河面,一簇簇水花飆起,而河流中裝甲車的鋼板上,也迸射出火花。

  而這時候天空的無人機趕到了。

  這些空中的死神在龍衛兵們指揮下,猶如九天而降的蒼鷹,在飛行的弧線到達最底端時,將一百公斤的航空炸彈甩出艙門。

  重型炸彈,輕而易舉穿透了水泥碉堡的頂蓋,在碉堡內部爆炸。碉堡原本噴射子彈的窗口,現在變成火焰噴口,密閉的防御建筑變成了焚尸爐。

僅僅四十分鐘,太云帝國就在渭水防御圈上打出了六個突破口,在渭水上架設了四十二座浮橋,機械化部隊長驅直入  而龍衛兵們卻并沒有滯留在前線,他們直接插入了后方。七個小時后,在渭水以西的太云軍團,隔空轟炸了塞西東側的城市。

  在塞西西部近一半的國土上,藍色的天空被遠程飛彈的白痕分割,猶如瘋子在肆無忌憚地用刀子劃破女人的臉。

  一枚枚超遠程飛彈,帶著一點四噸的丙烷彈頭落下來。彈頭在距離地面一百米的時候,起爆,完成云爆劑擴散,隨后完成了二次起爆。

  一朵朵火云在縱盟兵力集結點上開放。突然炸開的火焰,淹沒了半徑五百米范圍的一切。無論是營帳還是裝甲車,在火云散去后,都寂靜無聲。赤紅的火云冷卻后,變成了黑色的蘑菇冉冉升起。

  太云帝國在六月第一天,打了一百四十發重導彈。

  在六月二號打了三百二十四發。

  在三號,打了一百二十發。

  后續戰役零零星星打了七十八枚。

  整個渭水會戰中,塞西共和國在前線的部隊和后方割裂。

  塞西共和國,在渭水對峙了二十年構建的防御體系,以及四十五萬兵力,在電氣歷652年六月七號,被分割包圍,在六月十三號,被盡數圍殲,天下局勢倒轉。——舉世震驚。

電氣歷552年,6月3日,面對太云的突然襲擊,縱盟還是在做著一些挽救的努力,只是這些挽救的努力,由于縱盟內部政治妥協,是以最低標準的程度執行的  在西塞首都東側,一支裝甲部隊,正在馳援西部戰場。

  在裝甲部隊的上空,四十七個重型飛艇在高空中守衛。而一個個三角形的無人機,則是在裝甲部隊上空盤旋。

  在火車中,呂祈軒站立著,雙手趴在顯影屏上,看著五十公里外炮火連天的場面。一旁的蘇鴷光團也湊熱鬧地來了。

  蘇鴷嘀咕道:“精彩,精彩,早該這樣了,高速斥候和戰術導彈結合,點穴摧毀,后面機械化部隊跟上來切割,然后大兵團圍殲,這才是戰爭。”

  渭水會戰,太云帝國的戰術在大陸創了多個首次。

  首次運用了這么多龍衛兵戰隊;

  首次協調龍衛兵戰隊和機械化部隊的信息鏈接;

  首次將戰術導彈、無人空軍的首要權限,徹底遞交給龍衛兵;

  而且首次在短時間,集中了這么多戰術導彈打擊。

  聽到蘇鴷不吝的夸贊。呂祈軒緩緩的扭頭看著蘇鴷,一字一頓用專業軍事家的語氣解釋保證道說道:“縱盟能夠在邯民城以東阻擊太云的西進”——呂祈軒表現得權威,那么在他眼中,蘇鴷光影就是一個‘噫吁嚱’看熱鬧的外行。

  面對呂祈軒的強調,蘇鴷輕哼一聲后,不再多言。這位三十七歲的將軍憔悴得很,顯然現在的戰局沒他說的那么輕松。

  蘇鴷不想刺激這位將軍,所以也沒有直接說,“縱盟沒救了”之類的話。只是搖頭晃腦的笑了笑。但是這還是刺激到了這位將軍。

  呂祈軒深呼一口氣后,反問道:“仙兄,現在有什么高見呢?”語氣中潛意——‘不懂就不要在這里瞎評論’。

  蘇鴷:“你是想給縱盟續命嗎?”

  呂祈軒:“還請指教。”

  蘇鴷:“談不上指教,旁觀者清。”

  蘇鴷從光團狀態化為了高兩寸的人形,這個人形是秉核的模樣。這個顯形讓呂祈軒眼睛瞇了瞇,盯著蘇鴷(光團),試圖將這個模樣牢牢地記住。

  蘇鴷走在地圖上,揚起手指,指著太云帝國說道:“要分析戰爭的事態,要做到知己知彼。知己,嗯,我還是不說了。縱盟,呵呵,戰略各懷心思,復雜的政治勾心斗角,不分析也罷。我就從,知彼角度、太云帝國角度分析這場戰爭。”

  蘇鴷對縱盟毫不客氣的態度,讓呂祈軒目光不悅。

  蘇鴷:“根據我們大致的信息,我們可以推斷出,太云帝國現在應該是把全部的力量用在了戰場戰爭呢。他們的戰略目的是什么呢?逼迫縱盟割地求和?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縱盟和太云帝國在渭水對峙了二十年,這二十年縱盟熬得非常辛苦。太云帝國何嘗不是呢。我觀察大陸歷史,太云帝國在和縱盟全面對抗之前,對南部荊川帝國也保持著攻勢。但是在和縱盟全面對抗后,太云帝國和荊川帝國的關系就開始全面回暖了。”

  此時呂祈軒態度認真了幾分,微微點頭,但是蘇鴷似乎是噴上癮了。

  蘇鴷對地圖上縱盟下豎起了手指,說道:“這個非常寶貴的時間,縱盟在做什么呢?南方龍江北部的三座城市和荊川帝國鬧得不愉快,你們的外交官就不知道擱置爭議的重要嗎。”

  在議會上是著名強硬派的呂祈軒辯解道說道:“那三座城市關乎于——”

  蘇鴷沒等他說完,跳到了南方淮水,說道:“三座城市在淮水,防線以南,是一個突出部。別告訴我你們要這突出部,是為了防御荊川帝國,你們要這個突出部唯一的作用是向前進攻有前哨站。我服了你們,和太云帝國懟上了,你們還刺激南邊。玉群要這三座城市,無非南部金礦和走私業養活了一大批利益線,國內的官僚不愿意放棄。玉群王國仗著縱盟紅利,挺直腰板對南邊強硬。堪稱豬隊友的典范。”

  “咳咳。”呂祈軒手指敲了敲北邊,示意蘇鴷回歸正題。

  蘇鴷翻了翻白眼繼續說道:“結果很明了,太云帝國很開心的看到荊川帝國沒有妨礙自己,才能放手北方。你不要不耐煩,下面是重點。

  過去二十年對太云來說,是戰略被動的,他們為了對付縱盟,不得不對荊川執行了戰略讓步。

  如何在戰略上化被動為主動?那么就必須要一勞永逸的解決縱盟方向的安全問題。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吧。”

  呂祈軒霍然一驚,懷疑地看著地圖,表情漸漸變得駭然:“難道,難道他們,他們要對縱盟,額,不可能的,他們做不到,嗯,做不到。”

  蘇鴷拍了拍手說道:“哎,在看戰略的時候,千萬被把對手看成莽夫。也千萬別高估了自己盟友之間的友誼。

  若是一戰毀掉塞西有生力量,同時重創縱盟的對外投送力量,造成既定現實。縱盟也就瓦解了。接下來太云只要在吃肉時拋出一兩塊骨頭,寒山,玉群兩國也許會為了塞西的殘骸領土利益,心生齷齪。到時候太云的外交家甚至可以在寒山和玉群中調節,將縱盟變成太云為主、玉群或寒山為輔的橫盟。”

  “橫盟,”呂祈軒默念了這個詞,臉上逐漸木然,但是目光中依舊是將信將疑。

  蘇鴷:“好了,知道他們的戰略,我們就能了解他們這一戰的戰術分布。他們進攻路線非常宏大,是戰略大迂回,要一口氣吞掉所有援軍。所以呢——”蘇鴷走到了地圖上渭水,沿著北方走了一個弧線,弧線繞過了西塞的首都,然后繞到這里。

  蘇鴷走了這個弧線,呂祈軒雙目差點沒有跳出來。不由得在地圖前后退了半步,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看地圖的視角小了。

  蘇鴷笑著說道:“不要看塞西的首都了,對面壓根不想定城下之盟,人家放眼的是天下。你們這幫躲在西塞首都后面,逡巡而不敢進的援軍,是人家的目標。”蘇鴷在地圖上走完了,腳步正好在東大陸山河上走了一個圈子。

  呂祈軒僵直了數秒,如雷聲灌耳,被震驚,然后醍醐灌頂后,目光閃過急迫,他急急忙忙的趴在了地圖上,拿著筆想要看看。然而筆拿在手中頓了幾秒后,卻又彷徨的放下。

  呂祈軒對蘇鴷作揖彎腰——這是敬師的禮儀。

  呂祈軒干澀道:“請,先生教我。我該如何做。”——這一刻開始,蘇鴷在呂祈軒眼中不是魑魅魍魎,而是神人。

  先前呂祈軒之所以當局者迷,是因為,他是寒山共和國的人。他的家族的利益在寒山,所以思維模式總是不自覺的先家族后天下,視角被局限了。

而百年前當寒山組成縱盟,抵制了天下強國進攻后,解除了滅國危機后。漸漸的也就忘了危機了,其實在他們忘了時候,太云應該已經是思考了數十年,該如何瓦解縱盟  而蘇鴷視角不受這些遮擋,視角橫跨整個東大陸,自然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太云帝國宏大的戰略意圖。

  蘇鴷看著呂祈軒保持著彎腰姿勢,嘆了一口氣無奈說道:“沒用的。第一,你只能調動你的本部部隊,其他部隊你無法影響。”

  呂祈軒抬頭說道:“我可以說服其他將軍。”

  蘇鴷:“哪有時間給你說服,人家正在高速迂回,等到你統一了內部意見,人家直接插過來了。”

  呂祈軒低頭,但是依舊沒有直起腰。

  這時候,一位上校走進來,看著呂祈軒正對著地圖彎腰,愣了愣,退到了門口。但是看到呂祈軒對面空無一人,這位拿著資料的上校很疑惑,沒有離開。

  蘇鴷看到了門口,提醒道:“喂喂,有人來了。”

  但是呂祈軒不為所動,依舊彎腰。蘇鴷見呂祈軒如此執著,無奈之下只能答應道:“你先起來,我給你說我的主意。”

  呂祈軒深呼吸,直起了腰對門口的上校說道:“進來,我正在看戰局地圖,給我幾分鐘。”

  蘇鴷走到地圖前,說道:“集中全部的裝甲力量,現在開始,進攻這里,雖然你兵力不足。但由于太云的將帥在執行大迂回的戰術,也是在行險。

  太云若是遇到你,無論勝負如何。他們都不敢在已經取得大勝的前提下,繼續冒險,將已經臨近極限的兵力孤注一擲。他們有極大可能會猶豫。但是你,九成九會在接觸戰中全軍覆沒。”

  蘇鴷敘述中,呂祈軒先是不住點頭,目光隨著蘇鴷光影在地圖行走而移動,手里的筆快速做著筆錄。但是在聽到蘇鴷說的“全軍覆沒”這個詞,他頓了頓,干澀道:“這,何解?”

  蘇鴷干脆利索回道:“無解!”

  而且繼續補刀道:“但是此戰后,太云會繼續掩藏自己的戰略意圖,所以他們不會承認你的決死阻擊,是阻礙他們的關鍵。

  而你縱盟的世家們是身負政治,在戰后他們要借‘逼退太云’的功勞,對從‘渭水之戰’存活的塞西共和國索要利益。

  所以縱盟內其他的將軍們把遏制太云的功勞攬到自己身上,他們會說:‘我們屯兵震敵,讓西邊的虎狼之國,鎩羽而歸。’而在這個政治正確下,兵力受創的你,會被按上輕敵冒進的污名。沒人會承認,是你的行動阻止太云滔天野心。你的對手、你的隊友都對你的作用輕描淡寫。”

  啪嗒一聲,呂祈軒手中的筆落在顯示屏上。

  軍事這種國運命脈,被個人家族做籌碼,這是最大的悲哀。

  看著面前躊躇不定的將軍,蘇鴷提醒道:“時間緊張,你要早做決定。”這個,額,天下落子的責任,我不能幫你代選。”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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