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形態戰爭和霸權戰爭有著本質的不同:
關于如何區分兩種戰爭,只需要看其追逐的戰果。
傳統霸權戰爭戰勝的戰果,在于對資源和對他國人力的絕對控制,而戰利品,則是自然資源,以及對他人勞動分配的絕對控制權。
意識形態戰爭的戰果,是奠定以自己為中心的競爭秩序。這個秩序如同大樹的根系吸取水源和養分一樣,汲取自己影響范圍內的人才和科研成果。保持自己領導的文明發展創新體制。
如果追求的結果摻雜著對他國資源和勞動產業利潤的控制,那么自稱意識形態戰爭,其實還是霸權對抗的本質。
在二十一世紀下半葉,一系列競爭證明:
二流的地區強國才會打霸權戰爭搶奪資源,頂級的強國要執行穩定的國策,基本上沒有什么值得開戰的理由。
1、地緣政治上 二流的強國根本不敢為了地區利益挑釁頂級強國,三流的國家更是直接出一點錢讓鄰國牽制即可。至于自己下場,那點利益不值得。
2、經濟上 而后的信息智能時代,即使是和平競爭,一流強國和二流國家也逐漸拉開了階位,一流國家利用資金和市場優勢在新工業革命中獨占鰲套,在全球貿易中將其他競爭力不強的國家的產業鏈逐一粉碎。
一流強國不僅僅沒有打霸權戰爭的需要,更是不能打霸權戰爭。
因為霸權掠奪的資源和利益注入國內,如同吞下腐肉,只會讓自己內部集團出現利益分配不均,體制崩壞。
公元前146年,羅馬滅迦太基,以及公元1990年新大陸上的新羅馬贏得冷戰勝利,迎來了霸權的戰果,隨后也出現了霸權勝利的惡果,也就是外部戰爭紅利撬動了內部體制變化,財富權力朝著少數人轉移,當霸權戰爭的紅利花完后,就發現原本的制度優勢不再了。
在二十二世紀,教科書將古典羅馬和新羅馬并在一起舉例,說明國家如人,病從口入。
霸權戰爭對大國來說是鴆酒,但是不代表大國需要忘戰。
縱觀二十世紀下半葉,到整個二十一世紀,意識形態沖突是最先進國家外部問題的根源。
信息時代最先進行列的國家,文明要繼續繁榮發展,在領導全世界時,必須要確定自己的思想形態。迎接全球各個地區最拔尖的人才。這種對外開放,不是有些人錯誤的理解:要依托外來人才來搞技術。相反,這是要淬煉本國人才團體的競爭氛圍。強化對內依靠。
作為最先進的國家,自然是自身人才體系有著天然優勢,外在的競爭是很難打垮的,損害人才體系的只有內部封鎖。
就如同明末,雖然閉關,但是東方木匠木頭嵌合手藝機械加工,以及燒制陶瓷的技術材料制作,都是領先西方的。錯就錯在封閉,妄自尊大,競爭發展意識消失。如若像漢、唐那般開放,讓世界與自己接軌,結果呢,先進依然是先進。也沒見周邊的國家在技術上完成超越。
如何更好的讓世界與自己接軌!這就要涉及以何等面目價值觀面對灌輸世界!
二十世紀地球西方被毛子拖入冷戰,以1990年為節點,蘇俄雖然倒下了,看似贏了,但是一場漫長沒有硝煙的戰爭開始了。
此時處于最先進的西方,想要繼續維持領導地位,只能用價值觀這一工具來影響全球。哪怕這普世價值有問題,根本無法支持其他地區建立秩序。他們也必須要堅持所輸出的價值觀,因為二十一世紀,殖民時期的手段不頂用了所以對西式政客來說,統治世界才是目的,價值觀什么的都是遮羞布。如果能夠像一百年前用槍炮肆意砸開弱國國門,還用得著說啥普世價值,直接列強范 二十一世紀下半葉,東方復興后的古國跑到了需要領導世界競爭秩序的位置。發現自己不能像以前韜光養晦悶聲發大財,因為時代變了,貌似自己站在了競爭的優勢位上。
經過一個多世紀的追趕,東方錯愕地發現哪怕是原本領跑工業革命的西方,其制度也極度不適應新時代,其產業上的技術優勢已經被逐一粉碎。他們只有利用國際秩序遺產搞非公平競爭,才能保住國內產業。
例如反傾銷法啊,知識產權保護,否認市場經濟性質,諸如此類的手段 并且東方對內自查,也發現早年因為自己和西方接軌而產生的一系列制度規則和思維習慣,也成了限制自己在新時代繼續進取的歷史遺留問題。
例如股市投機,以及房產經濟模式,甚至包括偶像明星,都是和西方接軌后出現的。雖然在早期經濟發展中發揮了一定作用,但是隨著時代進步,終究成為了弊病。
這個時候,如果為了遏制外來不合時宜的思維,進行封閉,那復興后,就會回到天朝上國解決問題的老路上。因國力太先進了,認為與其他地區沒有交流必要,制度開始僵化。
不能閉關鎖國,又不想被外來思想左右內部思潮,那么就硬對硬的,拿出自己的價值觀。主導世界競爭秩序。
過去有和世界接軌的勇氣,而自身發展到先進時,為什么不能有讓世界和自己接軌的魄力?
信息時代。
真正實至名歸的先進國家屹立于世界,靠的不是制造天時攪屎棍攪出有利于自己的國際矛盾,也不是靠著地利掠奪自然資源,靠的是人和制度競爭優勢。
熾白此時對融氏發起的,是純粹的意識形態戰爭。不殺,不辱,但硬生生要將整個漢水集團高傲的頭按下來,講一講對錯。
在會議記錄官融亢心的現場記錄中:在傳統政治談判中,拿捏對方生命,是能占據強勢的。而此時,昂首踏入荊襄要塞中,坐在最高決策桌子前的熾白威風凜然,讓元老們在氣場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劣勢。
在這個湛藍光芒的大廳中,融政以及數十個冬眠倉中的人突然覺得,無論是先前的經濟模式,戰略,戰術,以及現在的戰爭決心意志。自己在這場戰爭中輸得干干凈凈。
嗯,事實上。
融氏上層正在緊張討論時,熾白捂著頭,迷糊地扣著手指,然后眼神飄忽著發呆。
一旁融政又看了看熾白那如同等餃子出鍋般的閑暇,心里暗慨:幾年前初見君,甚覺得冥頑,而今再見,風華絕代!
數分鐘后。
融政得到冬眠倉元老們的最終決策指示,在無奈中點了點頭,再度坐在熾白面前,結束了熾白的無所事事。
融政看著靠在背椅上的熾白,平和問道:“熾白,這里問一個問題,如果當初第一時間把你接回家族,那么今天”
熾白放下支撐腮幫的手扭頭,純然一笑道:“有些事情,過去不適合,現在不遵守,未來也不愿意。所以”
熾白這時候看著大廳中掛著的名人畫像首位秉核,字正腔圓道:“我依舊是我。”
清亮的聲音,如同陽光照射在這個幽暗的大廳中,融政緩緩地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你的條款,馬上我會告知所有人,并且在今天下午三點公布決定。”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中露出請求。
熾白讀懂了這個意思,微笑點頭道:“好的。”
看到熾白并沒有得勢不饒人。融政松了一口氣,然而幾秒鐘后,似乎從冬眠倉那里聽到了新的指令,愣了愣,不過很快又釋然的再次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來對熾白說道:“待會,請閣下從要塞的正大門走。”
融政想要最后的體面,就是在熾白離開后,再宣布接受和平條款。
現在熾白在荊襄要塞內,若是融政宣布當場接受這些條款,老一輩最后一點臉面將蕩然無存。因為熾白的光芒太閃耀了,后世記錄此事時,在其對比下,漢水集團核心的形象將完全是腐朽頑固的,貽笑千古。
所以他們需要熾白先行離開,然后再經過程序上的“討論”做出最終決定。表明這段歷史中,自己做出了決斷。
熾白給了他們這個體面,而冬眠倉里的人也對此投桃報李。
二十分鐘后。
荊襄要塞的鋼鐵閘門重重地打開,這場護送,融政等高層給了最高的規格,派遣重型坦克兵團護送熾白。
并且在要塞數十平方公里的陣地上,所有的長城打開了領域。
當這一幕發生的時候,六十公里外的機動機甲集群中,指揮部隊的蘇木嘆了一口氣,也打開了領域。而隨后在荊襄要塞周圍,陸陸續續一共二十七位長城打開了領域。
荊襄要塞現在這反應代表著什么含義,身為貴族的上位職業者們很清楚。
重戰車是禮儀車輛,是用在重大慶典歡迎儀式時的車輛,多位長城同時打開領域,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家族核心成員對新任總長上任表示支持。
融氏內這種情況不會在新聞公共輿論中報道,因為不是每一任融氏家主都能得到所有人的積極支持。有的領域者就是不展開領域。
不支持,不代表反對。不支持,你也沒辦法來搞我。漢水改革后,融氏集團靠的是制度,而不是個人威望。所以每位新任家主也無法強制其他長城一定要表態。當然每一位上任的漢水總裁也都希望集團內越多的長城為自己登位展開領域。因為得到的支持越多,也就越正統。
而當下盡管是漢水元老階層們倉促下達的命令,但荊襄要塞展開領域的長城數量依舊是史無前例的,六百年前的融辰繼任時,也僅僅是十六位長城用這種方式表現支持。
此時戰場兩邊所有職業者,無論是融氏的還是非融氏的,都知道其含義。
唯獨這個儀式的主角,熾白,絲毫不知曉這幫人人來瘋一樣展開領域是啥意思?熾白一直都不是貴族。話說,秉核那一世,回家的時候,槍焰一族好像還沒長城來著。
坐在戰車上的熾白展開領域后,無視了周圍區域的情況,調了一下自己的信息頭盔。
將自己的束列領域對準中繼訊號無人機,輸入密碼,接通了指揮部后:“喂,在嗎,我出城了,能看到我嗎?”
六十公里外,機甲座艙內的蘇木,看到屏幕上的熾白,頓了數秒:“是的,已經確定你的方位。”隨后補充道:“其實,不用確定,荊襄方面已經告知我們你返回的情況。”
熾白:“嗯,談判結束了,我提的要求,他們要考慮一下。他們下午三點會給我答復。”
蘇木凝重且釋然的點了點頭:“看來他們愿意接受全部的條件了。”
熾白攤了攤手俏皮道:“不愿意的話,我就只能強攻了。”
蘇木沒有順著熾白的話討論攻擊荊襄要塞。而是沉默數秒后,徐徐出聲。
蘇木:“小白,現在我怎么有些覺得,你的懲戒是一種偏心。”
熾白聽到這,做出幫不了你的動作:“是嗎?那么這個懲戒,你覺得蘇家也可以接受是嗎?”
蘇木:“這個?”
這種懲戒,如果熾白嚴懲的對象是其他巨頭家族,必然會遭其他家族的守舊派強力反撲,就連秩序軍內部,能夠支持熾白的也寥寥無幾。
但是現在熾白只懲戒融家,身為秩序軍中保守派的蘇木總覺得自己所在的家族,似乎在落后什么。
畢竟融氏所有的產業被沒收,卻被安排了太空開發任務,那就是在大秩序未來的發展中,提前安排了編制。
當所有人都落后的時候,落后就是一種習慣,被要求前進一小步都很困難。但是當發現有人在前進時,落后的人就會莫名地意識到一種危機感。
坐在車上,外面護送的重型坦克數量,越來越多,達到了六十六輛。
熾白正有些無聊地看著千川官方這幾個月的新聞,并看著媒體人士隨著時局變化無節操語調一天一變的模樣,嘴掛著金鉤。
這時蘇木再次問道:“真的只嚴懲融家嗎?”
熾白感覺到了蘇木的彷徨,蔚然一笑道:“我的力量只能嚴懲融家。現在走到這一步,我想做得更多,已經沒人幫我了。”
說此話的時候,熾白略顯孤獨。但是眼中是蘊含希望的。隨后熾白自我樂觀地笑了笑:“等我們都老去的時候,大家應該會跟上來的。”
載著熾白的轎車現在已經開進了大路,速度開始加快,而后面護送的汽車也快速跟上來。
2月24號,晚上6:10。
翠嶼港東北四百千米的洋面上,有關荊襄要塞全面投降的消息匯報在了白業桌面的電子界面上。而翠嶼港外,也已經發現秩序軍一方的無人機。
很明顯,白業若是要撤離,是沒時間帶著壇壇罐罐上千鰲島,而若是不帶這些壇壇罐罐,白家上千鰲島就是二流家族的,不出十年就會被千鰲島上的趙家吞并。這樣的結果,白家冬眠倉的某最高意志絕不同意這樣的結果。
故,白業此時在研究和談方案。
短短兩萬字的內容,白業看了整整一下午,逐字逐句地研究鉆研,逐字、逐字地品讀,并且劃分段落與研究重點。
自戰爭以來,焦躁不安的,時常暴怒的白業,在這個下午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
七點鐘,助理敲門后進入,對白業告知道:“總長,白勝勒將軍到了。”
在書案上的白業抬起頭:“讓他進來。”
門緩緩打開,又緩緩閉合上。
在看到白勝勒后,白業抬手讓白勝勒坐下后,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他們現在會怎么做?”
白勝勒:“如果戰爭繼續,他們決心將我們徹底驅逐出東大陸外,并且,在海岸線上部署兵力,將作出長期規劃統一千川。”
聽到這,白業臉上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帶著最后一丁點期待問道:“那么如果現在戰爭結束呢,他們會給什么條件?”
白明勒:“依舊是那樣的條件,等我們對秩序妥協。”他的語氣宛如饑餓了一天,卻依舊只能嚼著自己不喜歡食物的孩子。
白業有些寂寥地說道:“我們選擇配合,也還是原來的條件嗎?”
白勝勒點頭,隨后補充道:“不過跟我們相比,融家遭到的待遇是最差的。而現在,秩序軍內部有聲音要求要對所有千川家族一視同仁。”
白業緩緩地又看了一遍面前的電子界面,過了好一會,無奈說道:“準備和他們接觸吧,如果確定他們的誠意,就答應他們的條件。”
白勝勒點了點,從桌前起身,準備退出。
白業叫住了白勝勒。白業:“勝勒,你說,融家此番是福還是禍?”
白勝勒聽到后,臉上帶著三分無奈,苦笑道:“總長大人,這不是我們能考慮的問題。白家沒有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