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歷858年,跌跌撞撞地來了.
第三次太陽系內戰的19個年頭來了。
在過去的一年時間,原本聯邦主戰意志最堅定的行星通行派遭遇了重挫,三場會戰,天騎士直接陣亡六百多。聯邦的天騎士總共也就三千位,而這些損失中基本都是中位以上,甚至包括四個英雄位,整個聯邦星際通行派核心被打崩了。
控制者們看似現在是在痛斥天騎士,苦仇大恨的樣子,其實這些女人心里是非常柔軟的,不想讓天騎士繼續死下去了。
聯邦的戰爭重點又落在了土之星指揮官們的身上。
這是聯邦在這場戰爭中爭奪話語權的最后能付出努力的方向,他們希望在磁云星支援抵達土之星前,盡量地用大戰役來迫使求進會放棄一些訴求。
現在指揮官們已經不和天騎士們爭論均摘星到底是指揮官還是天騎士了。——沒意義了。
1月12號。
土之星同步軌道上,一顆顆通訊衛星正在鏈接土之星各地的指揮官作戰倉,進行著最后的戰略討論會。
“不能拖下去了。”蘇天基對著參會的62位上位英雄位指揮官的投影說道。
這個高精度軍事地形圖,顯示的區域是東大陸——且重點標注了,均摘星上次突進作戰在千川上打的戰略突出部。
去年天騎士們打得驚天動地的時候,聯邦的指揮官們也在做著各種部署,預備應對均摘星(五號)可能的突擊。——這幫上位指揮官現在已經被均摘星五號打出了很深的防御意識。
可是均摘星五號整個857年,沒有再發起超級突擊,這封刃的表現,似乎預示著,其已經進入暮時。
但是在857年結束后,聯邦回顧均摘星五號在去年干的事情,似乎比發動十場大戰役都要重要。求進會在去年緩緩地用塹壕陣地戰向前推進的同時,龍衛兵兵團的進攻力量擴建了十倍。
與八百年前的龍衛兵突擊團相比,現在求進會組建的突擊團作戰裝備以智能化戰機為主,每八百個智能作戰機甲組成的突擊編隊,由五人編制的人類士官組織控制。
這些士官們是求進會十五年再教育體系下的新晉人才群。每次戰役結束后,他們負責歸納經驗、思考應對,是求進會內與聯邦精英指揮官們人思對抗的中堅力量。士官們身上也有光粒發射體系,約為五十個,比起聯邦正統指揮官,完全是小草和參天大樹的差別。
故聯邦一方精英指揮官們和這支有人存在的編隊進行互換消耗,那就是以機器換人力。在和平時代看,這么打肯定是有人一方必敗無疑,因為沒人認為‘死亡會讓讓人更堅持’。
可是在今天這個戰爭年代,事實證明和平年代的人都想錯了,人類真的會做出超出自身物種生理上的選擇。
從9月開始,特別是11月的時候。
土之星全球各地的戰場上,在沒有均摘星參與的情況下,聯邦在千川主戰場上依舊是節節敗退。
求進會一方,往往投入的三到五個龍衛兵團,拖住一個戰區聯邦指揮官的進攻力量。而再出動七到八個龍衛兵團,在己方導彈掩護,以及空基雷達對聯邦核打擊預警提示下,多次完成了破防作戰任務。
盡管每次進攻,求進會往往會付出3到6位士官的傷亡代價。不過這已經能和聯邦的圣槍天驕們搶奪時間差,在空間上積累勝率。
57年,臨近終點的均摘星五號,為求進會籌劃出了不需要‘上位指揮官’的戰爭方式,也是為自己近二十年在土之星所做的一切總結。
至此。
均摘星五號依舊未能在土之星的凡人中培養出匹敵上位指揮官的軍事職業者,但是凡人們作為群體的進步已經讓璀璨的星辰不得不做出后撤的姿態。
十年前,他們的水平只夠在自己的幫助下,在大海中和指揮官們相互兌子,現在他們獨自站在大地上迎著指揮官們的火力沖鋒了。
求進會的軍事組織中,一共29萬人已達到了過去的那‘萬分之三’的水準。遠超過聯邦這八百年來任何一個時間段優者的晉升率。而更重要的是,這些“優者”們,意識形態相對于過去,褪去了‘身為高等’的傲慢,愿意與那些與自己競爭時弱于自己的人為一個集體,愿意為團隊開路。
二十年前如果聯邦平民是求進會今天這種精神面貌,人工智能根本不會形成“大清除”的邏輯。
宇宙歷857年天騎士三場會戰結束后,求進會在千川戰略上也進入了全面反攻態勢。大兵團沿著56年均摘星打出來的根據地,將戰略縱深拓展了整整1.5倍,向西已經打到了崤山要塞,向北更是抵住了浩北高原。兵鋒已經直接抵達了大陸的內部。這與宇宙中隱生代對聯邦天騎士的勝利,遙相呼應。
蘇天基等人依舊還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是心里已經放棄了曾經‘求勝’的標準。
這一場戰爭打到今天——叱咤了兩百年的圣槍英才們,面對二十年前草芥一樣的存在構成的戰爭組織,當下只能以和棋為最高目的。
天體塔出生的均摘星真的翻了當年被世人認為不可能翻盤的棋。
“不能輸那么慘!”蘇天基在今年許愿的時候,宛如著魔一樣重復這個事情。(哦,今年天騎士死了一大片,流星的確比往年多。)
蘇天基已經第三次大幅度調低心理預期。
這等天驕調低預期,可不是二十一世紀普通人每年春節許愿時,去年的“賺大錢、找(異性)朋友、減肥”實現不了,一句哈哈就能一笑而過。每一次否定了先前的預期,都是重擔累進地壓在身上。
蘇天基手指著地圖,面對所有參會者,正介紹著自己今年最后的作戰計劃。
“現在他們的進攻越來越強盛,但是這里,還有這里——”蘇天基指著西南和東北方向,對著求進會千川那個三千公里范圍的突出部根部,劃出了聯邦應當在此突進的箭頭。
蘇天基的意思很明確,要進行一波戰略包抄,迫使求進會現在收縮攻勢;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一舉將求進會陸地突出部全部殲滅,給予重創,更是妙哉。
當然,計劃的結果越理想,執行難度就越大,其他上位指揮官面對蘇天基的提議時,非常鄭重!
因為機遇越大,風險越大,戰略包抄成功了固然有巨大的好處,但是這種戰略行動,跨度非常遠,其突擊的兵團極容易被反截斷。
當然大部分指揮官,還是站在蘇天基一邊,主張搏一下!——因為能在這里開會的,可不僅僅只有蘇天基‘傲氣’。
但是少部分人覺得不對頭,在這個時候說出了反方向的建議。
當蘇天基即將確定方案的時候,他的妻子融繼璇終于在這個公開場合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融繼璇:“我不建議冒險,我們的對手是唯勝棋手,縱觀他這么多年作戰,他的風格就是不留破綻。”
蘇天基瞄了她一眼,然后鎮定無比地指著地圖上突出部兩側龐大的空隙說道:“但是破綻,現在就出現了。猶豫就會敗北。”
然而融繼璇還想繼續反駁,白久漾制止了她。
蘇天基盯著融繼璇看似命令,實則解釋,甚至眼神中帶著一絲乞求道:“他已經陌路了,但這是我最后的機會了。”
蘇天基這二十年來,真的想要和均摘星來一場全力以赴的較量。
白久漾看了看蘇天基:“既然準備了,那就要做好。”
會議結束后。
白久漾和融繼璇仍舊保留通訊。
白久漾:“我知道,你感覺到不妥,但是繼璇,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我們在崤山要塞上遏制兵線,拖下去,即將得到的結果,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太空上的羽煙似然(太空戰列艦控制者)也和你聯系了吧,控制者們對這場戰爭的態度越來越悲觀了。”
融繼璇立即回應道:“是的,我們即將在這場18年的對抗中失敗,但是到最后時候,這也不是亂來的理由!前輩,你作為英雄位指揮官,難道這也看不出來嗎!匆忙的進攻,這是敗多勝少!”
白久漾看著融繼璇,緩緩道:“而人在日日夜夜的僵持中,信心不斷地被消磨,我們實際上就已經敗了!鼓起最后的信心,再打一仗,結果也壞不到哪兒去!至少現在大家又重新有了新的希望。”
融繼璇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是想到了蘇天基那不甘心的眼神,話到嘴邊變成了一聲嘆息。
白久漾:“勝也好,敗也罷。一切,一切都要有個結果。蘇天基和你弟弟都是一樣的,他們都禁不起那個人的耗著。而他,嗯,應該也算準了這一點。”
融繼璇愣了愣,疑惑地問道:“前輩,您知道均摘星會這樣!那么為什么,不——”
白久漾默然地看了看太空窗外的土之星,吐了一口氣:“唉,以前看不出,現在看清楚了,他唯勝爾。”
白久漾過去從未想過,當戰爭爆發時,愿意耗二十年取勝的一方,是職業生涯短暫的均摘星。
與此同時。
土之星,從東大陸到全球各大洋,求進會的戰爭最高決策會議也在緊鑼密鼓地討論。
超飽和布設在地下的信息光纜,正在構建密密麻麻復雜的信息網絡。
尤其是海洋,在各大深海盆地,當求進會牢牢地占據了海底后,其信息化的密度是前所未有的,幾乎每隔百米就有一個信息站。
如果說戰前海人類控制海洋,是控制大洋的每一寸皮膚,那么現在求進會的控制,則是到了‘毛孔張縮細節都能看到’。
這樣的信息控制下,求進會的人才鏈應付海洋反擊戰已經綽綽有余,但是在去年開辟了陸地登陸戰,人才鏈需求又高了起來。
在均摘星看來:現在求進會兵團內,只是29萬人達到身體微米化精細度。要是有兩百萬人,就能在全球開辟五到六個類似于千川的新戰場。
57年求進會陸地戰爭傷亡達到了5633人,大量經驗被總結,組織架構不斷磨合,又補充進去年在兵員補充上爭取達到6萬。
十年前,均摘星的設想是磁云星隱生代登陸,在星際支援下,土之星打贏這場抵抗戰爭。
而現在,均摘星確認了‘隱生代不登陸,也能打贏戰爭’的要求。
當然,若是再有二十年的發展時期,均摘星五號覺得,隱生代就是縮回磁云星,聯邦艦隊回來,求進會也能打贏戰爭。——隨著時間發展,求進會人思力量,增長得越快,未來不僅僅是有幾百萬士官,還會有一大批通過再生,不下于聯邦指揮官的精英者。
當然,均摘星五號和聯邦一樣,也沒有時間了。
大洋深處,虛擬大廳中,求進會的1245名成員正在就今年的最終決戰進行討論。
這些來自求進會各個戰爭模塊的人,充分地交流自己視角中獲取的戰爭信息。
在這些參會的成員中,高清光影顯像上,他們有的人正穿著戰備感應服,身上的法脈系統還沒有冷卻,顯然是剛剛從戰場值班中下來。
在地面上的立體投影沙盤上,赫然是整個千川的戰略地圖,而地圖上清晰地標注了,聯邦藍色箭頭,從東北和西南兩個戰略方向可能的進攻。
而沙盤上也快速推演發展。當聯邦發動進攻的時候,六千公里的各個海岸線,求進會一方立刻進行大規模登陸。多達二十多個紅色箭頭進行對聯邦的反包抄,每一個箭頭都是由四五萬人構成的集團突擊部隊。
“他們攻,我們也攻!”均摘星朗聲道,“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隨著手臂上信息發射棒揮舞,一道道進攻線條被確定,時間,地點,兵力規模,都在精密計算開始分配。立體投影彈窗在紅色進攻線的一個個節點上彈出。均摘星依舊斗志昂揚,似乎還能再戰一萬年的樣子。
如上的戰略部署,求進會一方顯然是輸不了。但是,在確保基本盤的時候,均摘星在戰略上進一步藐視了對方。——與“危境才會冒險”不同,均摘星這是“穩了才會皮”。
均摘星的戰略部署,不僅僅要遏制住包抄,還要玩反包抄!這場戰爭可以用求進會模式打贏,但是均摘星本人依舊要打出自己上位指揮官的水平,要打出自己的風格。
在會議后期。
均摘星(輕笑):“六千公里跨度的包抄截斷,動用的兵團規模,以及涉及到的戰區非常大。調動產生的間隙,他呀,心可真大,也罷,只要他敢,我就敢回。”
均摘星走向了戰略地圖的北邊方向,立足于鼓山城上,揮手之下,將自己直屬的三萬規模、三十個突擊團的標注,直接部署在了最前方。
這場戰爭,將是土之星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星表戰爭,——均摘星這次也要刷個‘史無前例’成就。
均摘星:“同志們,我介紹完了,還有什么補充嗎?”
會場上齊刷刷地舉了一大片手,這個虛擬會場上,將每個舉手者的手尖都標上了彈窗。顯然是有許多意見,所以在主席臺上看著面前一片彈窗,均摘星頓了頓,按照舉手順序,指了田決波發言。
田決波:“長官,中央突出部誘敵,具有重大風險,這個任務,我覺得您執行,可能不合適……”
四分鐘后,他發言結束,坐回后,和眾人一起目視會議首席,等待均摘星進一步回應。
均摘星依舊執著原先的決定:“這個任務只有我來執行。”
均摘星此時的笑容,從容中帶著慷慨激昂,起手說道:“對面,有蘇天基,有融繼璇,有白久漾,等等,他們呢,都是我的熟人。
每一個上位指揮官在操作上都是有獨特的風格的,我對他們每一位都很有研究,換而言之我也被他們研究了很長很長時間了,所以我一登場,他們在一個小時內就能辨認出來,換而言之,你們上場冒充不了我。”
會場上,一陣安靜,然后是交頭接耳,顯然求進會一些人并不想放棄‘勸說均摘星’。
均摘星亦如18年前一樣微笑地鼓勵眾人:“光明的未來,與處于現實的我們總是橫著一道溝壑,想要前進,也總是要一些人填上去。時至今日,對面已經落敗,卻總還想含蓄地接受這場歷史教訓——這不可以!
磁云星天騎士們的三次會戰,將道理徹底擦干凈拍到他們臉上,(均摘星手指指向腳下)而接下來那就依舊在這兒,揚起翼刀撬開那幫早幾百年上天的家伙們的嘴,把道理給我念出來!”
大廳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均摘星一字一頓地說出了自己四世秉信的理念:“歷史的正義戰爭不是以淘汰弱者為目的,而是為了確定正確——文明向前轉動時,弱者當為落后挨打,優者亦要為前進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