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是被小胖子石平咯咯的大笑給驚醒的,一挺身坐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昨天跟屠立春特別交待了今天想要休整一下,早課暫停一天,原本是準備好好地睡一個懶覺的,不想卻又給擾著了.心下不由郁悶,小孩子都不睡早床的嘛?這么早便活蹦亂跳了?
既然已經醒了,李澤也就不準備再賴在床上了,揉了揉臉郟,松馳了一下肌肉,一把掀開被子,突然又反應過來,不對啊,夏荷的小床就跟自己隔了一個屏風,自己在床上折騰了這一會兒子,夏荷早該聽到動靜了.
而且夏荷可從來沒有睡過懶覺.
掀開帳簾帷幕,繞過屏風,李澤卻愕然看到夏荷伏在桌上一大堆帳薄之中,歪著頭睡得正香,手里還拿著毛筆,臉上宛如一支花貓般,看來是睡夢之中不知不覺地被墨水染到了臉上,看著那些花貓臉,李澤不由大笑了起來.
笑了兩聲,猛然反應過來一只手捂著嘴,他不想驚醒了夏荷,但也就這兩聲,夏荷兩只大眼睛已是忽扇了兩下睜開了,看著只穿了一身內衣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澤,不由驚呼了一聲.
“天吶,天都大亮了.”一跳而起,手忙腳亂之時,卻又將帳薄給掃到了桌下.
李澤笑著蹲下來幫夏荷撿著帳薄,一本本地按著日期碼好,然后帶著些責怪的眼光看著夏荷,”怎么一夜沒睡呢?知道不,你這個年紀,睡足睡好可是最最重要的,要不然,可就老得快了.”
夏荷期期艾艾地道:”公子不是馬上要去縣里處理義興堂的事情嗎?我就想把帳再理一理,看看有沒有疏漏的地方,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這么拼命干什么?就你跟我所說的那些帳目問題,我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收拾他們了.”李澤有些憐惜的伸手將夏荷有些凌亂的頭發給順到了耳后.
“公子昨天跟我說了那么多,我想了想,我也不聰明,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勤能補拙了.”夏荷不好意思地道.
“你還不聰明?”李澤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教你的那些東西有多難?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腦子不聰明,三兩下就能將其繞黃昏,而你,從來沒有讓我教過你第二遍,你已經很厲害,很聰明了.”
李澤對于夏荷的智商當然是有著充足的自信的,要知道上一輩子他考國際注冊會計師的時候,那可是沒日沒夜地辛苦啊,頭發都不知撓掉了多少根,現在夏荷所學的,雖然遠遠還達不到那個標準,但已經讓他驚訝萬分了.
“真的嗎?”夏荷開心地笑了起來.”爺,我真的很聰明嗎?”
“當然了,小花貓,趕緊去把臉洗一洗吧?”
“洗臉?哦!”夏荷楞了一下,又連連點頭:”我昏頭了,爺還沒有洗漱呢,我馬上給爺去準備.”一個轉身,便向著外間跑去.
片刻之后,屋外響起一聲尖叫,想來是在銅鏡之前看到了自己臉上的慘狀了,李澤大笑,心道先前應當趁著夏荷還沒有醒的時候,給她臉上添上幾筆,畫一只大花貓才好呢!
女孩子收拾自己的臉恐怕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李澤干脆也走了出去,果然看見夏荷正在拼命地揉洗著自己的臉龐呢,他一笑推開門,走了出去.
昨夜一場大雨,今日的天便顯得格外藍些,空氣之中略帶著一點點土腥味,細細一品,山水間的那絲絲甜味便又在鼻翼之內環繞,青山綠水啊,拋開這個世界的種種不便,單論這天,這地,李澤可覺得要比上一世美麗多了.
耳邊傳來了小胖子石平快活的笑聲以及小腳板踩在石板之上的啪啪之聲,循聲看去,便見到一個肉滾滾的小胖子從遠處的假山之后一路奔跑了過來,小小的腳板踩在青石板上,不時踩到凹陷的地方,便有水珠飛濺而起.
在小胖子石平的身后,身材魁梧的石壯幾乎是半蹲著身子,以一種彎曲著膝蓋的奇怪的姿式緊跟著,兩只手前伸著,似乎時刻在準備著在小胖子跌倒的時候將他一把撈起來.
這個時候,李澤看到的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屠夫,而是一個愛子心切的父親.
小胖子突然跳了起來,向著石板路旁一個水坑重重地落了下去,卟涌一聲,黃色的泥水飛濺而起,頓時將小胖子給完全遮擋住了,跟在他身后的石壯衣服之上,也立時便沾染上了無數黃色的漬點.
小胖子哈哈大笑著,在泥水坑里不停地跳躍著,一雙上好的百納底鞋子眼見著是沒用了.后面的石壯站在水坑旁邊,沒有一丁點兒制止的意思,反而帶著溺愛的目光注視著兒子,也毫不在乎身上早已經布滿了黃色的泥點.
直到這個時候,一個男仆,一個嬤嬤才氣喘吁吁地從后面跑了過來.
李澤含笑走了過去.
“少主!”石壯彎腰,將小胖子從泥水坑里抱了出來,抱在懷里,也不管那家伙一雙泥乎乎的腳在他的衣服之上胡亂蹭著踏著,直接弄得一塌糊涂.
“你一個月才回來這么兩天,所幸平兒記性好,又聰慧,倒是牢牢地記掛著你,每次你回來后走時,他表面上啥事也沒有,但回過頭來,卻總是要哭鼻子呢!”李澤道.
“我才不哭鼻子,我是男子漢!”不到三歲的小胖子瞪起眼睛,氣鼓鼓地看著李澤,似乎在責怪他不該說出這件事情來.
將自己的粗臉在小胖子嫩滑滑的臉上蹭了幾下,石壯轉過身來將他交給了后面的男仆,道:”帶平兒回去換衣衫吧!”
看著目光追隨著自己兒子遠去身影的石壯,李澤道:”干脆你就將他帶去大青山自己帶吧,從秘營調兩個人過來幫你,你也可以順便收兩個徒弟嘛!”
石壯卻是搖了搖頭.
“我信任你!”李澤截口道.
石壯仍是搖頭:”不是因為這個.少主,跟著我,我哪里能像現在這樣將他照料得這樣好,這身板子極好,本源就比一般人要打得牢靠許多了.”
“那倒是!”李澤得意地道:”莊子里養著奶牛,奶羊,每日都是可著平兒喝呢!”
“少主對平兒的悉心照料,石壯感激不盡.”
“這么說就見外了.”李澤擺了擺手,”其實也就是仆人嬤嬤照看著,我倒真是沒有管什么事.”
石壯慢慢地道:”我不帶他去,也是因為平兒越來越大了,也該慢慢地培養起來了,而跟著我,我卻是不忍心讓他吃苦的,看到他,我就想起他的母親來.”
看著石壯沉重的面孔,李澤理解地點了點頭,”這個我明白,不過平兒還不到三歲,哪里就要吃苦了?”
石壯吐出一口氣,從懷里摸出一張紙遞給了李澤.
“這是什么東西?”李澤抖開紙,看了一眼卻是有些奇怪,居然是一張藥方子.
“這個方子是我家的秘傳,用來打熬身體的,自三歲起,每月一付,浸泡一個時辰以上.一直到十歲結束,這對以后習練武藝會掃清不少障礙.筋骨比起一般人,要柔韌上許多.少主也是習練武藝的,知道打熬身體實際上就是逼出身體的極限來,不但容易受傷,也容易留下病根兒,調理不好,遺患無窮.”
李澤對此深有同感,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的那些運動員們,年輕力壯之時,一個個都風光無限,跑得快,跳得高,投得遠,可很多人到了老年之后,卻落得一個渾身病痛,說白了就是年輕時候那種殘酷的訓練透支了身體所致.
“這藥真有效?”
“當然,家族秘傳.”石壯肯定地道.”我爺爺活到一百零五歲,仍然提得起刀,還能耍幾趟呢.”
“我現在用,還來得及嗎?”李澤一臉的向往道.
石壯毫不猶豫地搖頭:”必須在十歲以前.”
看著李澤一臉失望的模樣,石壯笑道:”屠立春帶著少主你打熬身體還是很有分寸的,對于少主來說,搏命廝殺這樣的事情,是犯不著的,能在緊要關頭自保也就可以了.再加上少主小時候歷過劫,身體本源本來就已經出了問題了,不過這樣強身健體,再善加保養,長命百歲,也是沒有問題的.”
李澤悻悻地將方子揣進懷里:”看來我只能寄希望于我的兒子了.”
他將石壯拿出來的家族秘方直接揣進了懷里,甚至都沒有說一聲謝謝,還堂而皇之地說要傳給自己的兒子,石壯不但不以為忤,臉上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