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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我豈是能讓人欺負的

  李澤站在王夫人身后,死死地盯著王夫人,整個人如同被電了一下般,一股暖流瞬間流轉全身.上一輩子他是一個孤兒,在人世間基本上體會到的都是滿滿的惡意,而最后,自己也成長為了一個心硬如鐵的人.但正如所有這樣的人一般無二,他的心中,其實對于親情,友情之類的東西,格外的看重,一旦感覺自己能獲得這類東西,總是想要牢牢地將其握在手中直到天荒地老.

  這一世,他終于有了一個可以叫娘親的機會.

  說實話,他對于王夫人有很深的感情嗎?當然沒有,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早已經煙消云散了,鵲巢鳩占的他,怎么可能對王夫人有很深的情感.但他自從清醒恢復過后,便一直在努力地營造母子情感這種東西,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發自內心地真情實意地叫一聲娘親,也希望王夫人能夠滿懷心疼地叫他一聲兒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王夫人對于他很是冷漠,似乎這個兒子并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血肉一般.有時候,真是讓李澤心灰意冷,認為自己可能是受到了上天的詛咒,上一輩子得不到的機會,這一輩子竟然也得不到.

  但今天,他結結實實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做舔犢情深.

  今天是他最危險的時候,面對著上百鐵騎,他的母親,一個柔弱的連雞都沒有殺過一只的婦人,竟然提著一把剪刀,義無反顧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熱淚盈眶.

  他夢想成真.

  他終于得到了他兩輩子都無比渴望得到的東西.

  似乎是有什么感應一般,王夫人轉過身來,看著李澤的眼淚嘩嘩的流下來,王夫人只當他是被嚇著了,先前只不過是強撐著而已,畢竟,李澤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已.

  她伸出一只手,將李澤摟進了懷里.

  “別怕,有娘在這里,誰也不能傷害你.”

  感覺到母親溫熱而有些顫抖的身體,李澤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但今天不行.

  他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淚水,從王夫人的懷里掙脫出來,伸手扶住王夫人,另一只手從她手里將剪刀奪了過來,隨手扔在地上.

  “母親,我不怕,你的兒子也不是可以任由人欺負的.”將王夫人交到夏荷和夏竹手中,李澤大步走到了李澈的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道:”今天你如果想憑著這百把騎兵便以為可以為所欲為的話,那我只能說你想錯了.”

  他拍了拍手掌,王夫人出來之后重新關閉的大門再度打開,一隊隊的著甲士卒魚貫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十名身著盔甲的軍卒,在他們的后面,數十面盾牌魚貫而出,緊接著便是長槍兵,橫刀兵以及弓箭手.在李澤的身后,整整齊齊的列成了軍伍.

  屋脊之上,一個大漢猛然站起,抖落身上的積雪,手里一張大弓,左右腰間各掛一個箭壺.

  李澤沖他點了點頭.

  屋脊之上的陳長平,猛然抽箭,彎弓搭箭向著天上射出.

  這是一支鳴鏑,帶著尖銳的嘯聲飛上高空,直至最高處,返身落下,第二支箭卻又在這個時候離弦飛出.

  叮的一聲輕響,兩支羽箭在空中,箭頭碰箭頭,濺出些許火星,也就在這一瞬間,第三支箭又堪堪趕到,在前兩支箭相碰的那一瞬間,第三箭恰巧射在前兩支箭的接頭處,三箭齊齊轉向,從李澈身后的那些騎兵頭上飛過,徑直飛向百余步外的一棵大樹,奪奪奪三聲響,三支箭成品字形,齊齊釘在樹上,箭頭入樹數寸.

  見到如此神射,不僅是那些騎兵,便連李澈,也是臉色大變.

  在這樣力道的弓箭之下,他們身上的甲胄并不能對他們起到保護作用.況且先前這人一直便隱藏在屋脊之上,倘若李澈當真命令騎兵發起沖擊,只怕還沒有攻破大門,這位神射手便會要了李澈的命去.

  然而事情并不僅僅到此為止.鳴嘀聲止,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便從莊子的后方傳了出來,在一二一二的口號聲中,沈從興打頭,又是數百人齊唰唰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這些人都是李澤的佃戶,但數月的軍事訓練,卻是讓他們頗有了些精兵的苗頭,至少他們的隊列此刻行進的異常整齊.

  他們的衣裳各異,也沒有披甲,但每個人的頭上都扎著一根紅色的帶子,自額頭向后,將頭發束住,這一個小小的改變,立刻把他們五花八門的衣裳這一缺陷給遮掩住了,落入眾人視野的,只余下那在風中飄起的紅帶子.

  每個青壯手中,都只有一根長矛.這是李澤莊子上作坊的產物,一根矛頭,裝上一根木棒子上,便成為了最簡易的長矛.

  這些人在眾人的一側站定,沈從興高舉雙手,大聲吼道:”立定!”

  數百青壯齊聲高呼:”一二三四!”

  四下踏步,特別是最后一步,咚的一聲,數百人齊唰唰地跺腳之聲,似乎讓所有人的心都為之震顫了一下.

  李澈面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幾步,與自己的士兵靠得更近一些.眼前情勢,已經很明了了.對方在人數之上占著絕對的優勢,就算自己這個時候有足夠的距離發起沖鋒,也只怕占不到絲毫的便宜.

  李澤身后的那些披著甲胄的士兵,久帶軍隊的李澈只消撇一眼便能瞧出他們的確是精銳之卒,而隨著沈從興出來的后面的那些人,就算不如這些精銳,但也比一般的府兵要強得多.更重要的是,此刻這些人盯著李澈他們,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厭惡之色.

  很顯然,他們認為李澈是來找麻煩的.

  當然,李澈也的確是來找麻煩的.

  原來李澤在這里竟然如此得人心,竟然悄無聲息的經營出了如此局面,不但手中握著日進斗金的財源,更是掌握了近千精銳軍隊.

  現在打起來,自己絕對輸.

  跟著李澤的這些護衛,都是李安國早先身邊的悍卒,屠立春更不用說,是悍卒之中的翹楚,而那個能與屠立春并肩站在李澤身側的不認識的大漢,必然也是不輸給屠立春的,不然不會有這樣的地位.

  李澈在一瞬間便算清楚了利害得失.

  今天,他不但什么也得不到,還會失去面子.

  但面子這種東西,在生死面前,自然是不重要的,今日退去,改日再來的時候,可就不是這區區百余騎兵了,想要徹底地收拾掉李澤,沒有數千精兵,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這一瞬間,李澈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李澤這個人留不得.小小年紀,蝸居鄉間,就能做出如此大的事情來,假以時日,他擁有了更大的舞臺,只怕立時便會成為自己的勁敵.

  而且這件事情,更不能讓父親知曉,一旦父親知曉李澤有如此本事,只怕便會立即召李澤到身邊去扶持.

  或者父親還會認為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早前李澈也認為如果李澤頗有經商之能的話,將其拿捏在手心里,為自己創造源源不斷的財富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現在,他不這么想了.

  李澤是一頭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猛虎,讓他活著,便是養虎為患.

  必須干掉他.

  眼中殺機一閃而過的李澈,人卻是迅速再向后退了幾步.看著李澤干笑道:”想不到我的弟弟居然有如此本事,不過拿這些東西來對著你的哥哥,可就是大謬了,也罷,既然你和姨娘心中都有塊壘,今日我便先行離去,改日父親有空,我便再與父親一齊前來拜訪,到了那個時候,想來弟弟和姨娘不會再讓我吃閉門羹,甚至刀槍相對了,今日就此別過.”

  他拱了拱手,翻身上馬,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看著屠立春道:”屠立春,你原本就是軍中悍將,這些年在這里,當真是埋沒了,眼下馬上便有大戰,你如果想去軍前效力,隨時可以來找我.一個昭武校尉的位子,跑不了你的.”

  屠立春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馬上便又恢復了清明,拱手道:”屠立春多謝大公子好意,不過李公當年吩咐過我,讓我這一輩子就跟在小公子身邊照顧保護小公子,所以屠立春除非死了,是絕不會離開小公子的.”

  李澈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又看向石壯.

  石壯哈哈一笑:”大公子莫要看我,我就一個屠夫而已,上不得臺面,見不得世面,窩在這個小山莊里殺豬屠羊,不亦快哉!”

  李澈的眼光又看向仍然站在屋脊之上的陳長平.

  陳長平冷哼一聲,從屋脊之上一躍而下,竟然就此不見了蹤影.

  李澈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轉身打馬而去,他的百余騎兵護衛也紛紛上馬,緊跟而上.

  王明義走到李澤身邊,看著李澤,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卻終是只嘆了一口氣,跺了跺腳,臉色復雜地猛然轉身,緊追著李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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