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數騎飛奔到翼州刺史府的大門外,曹信猛勒戰馬,驟然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跟上來的王明義,沉聲道:”去叫你父親馬上過來,對了,讓他派人順便通知刺史府所有官員,立即都來刺史府議事.”
王明義一驚,姨父一路都沒有說話,只是縱馬狂奔,他本來以為姨父壓根兒就不信李澤所說的話呢,在他聽來,李澤所說的,的確有些匪夷所思,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嘛.
但現在姨父的舉動,卻是讓他猛然明白過來,姨父不是不相信,而是真正的聽到心里去了,剛剛一路之上不說話,只是在想著怎么應對吧.
“我馬上去!”他勒馬轉身,狠狠一勒子沖在馬股之上,馬兒嘶鳴一聲,猛然竄了出去.
王明義如何能不心焦呢!他的大哥王明仁可就在李澈的隊伍中呢,如果李澈大敗的話,那大哥豈不是也危險了與李澈李澤這兩兄弟不同的是,他從小便與王明仁兩人分工明確,各行其是,那是真算得上兄友弟恭,感情相當不錯的.
半個時辰之后,翼州城的各個街道之上都響起了急驟的馬蹄之聲,深更半夜的如此鬧騰,自然引起了翼州城內居民的不安,像這樣的情形,可是多年沒有碰到過了.
平安年節,哪里會有夜晚這樣當街奔馬的老一輩的人還記得多年之前的那些血腥的往事,年輕人則不明就里,居然還有不少人打開大門或者趴在窗口抑或是門縫里看著熱鬧.
翼州刺史府轄下的文武官員在最短的時間里便齊聚于刺史府中.
與其說是議事,不如說是曹信在唱獨角戲,他只是一迭聲的下達著命令,然后各個官員領了職責便匆匆離去.
來得快,去得也速,又是半個時辰之后,刺史府再一次的冷清了下來,只有那燃起的無數燈火,見證了剛剛這里熱鬧的一面.
“姐夫,真有失敗的可能嗎”王溫舒惴惴不安地道.
曹信點了點頭.
“那明仁他”王溫舒臉色大變.
“明仁是大將,身邊也多精銳之士,這一次我們派出去的五百甲士,也都直接劃歸了他執掌,就算真敗了,保住性命也不會有大多的問題.”曹信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認得他的人很多,就算落在敵人手里,他們也會知道,活著的王明仁可比死了的值錢太多了,所以,放心吧!”
話雖然這樣說,但王溫舒又如何能放得下心來,別看他現在胖成了一個球般的模樣,但年輕的時候,也是策馬揮刀的一條好漢.戰場之上也曾幾進幾出的殺過,他當然很清楚戰場之上的意外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任何一個小小的意義,都有可能讓人喪命.
當年蘇氏的長子,是何等的英雄,可就是在戰斗已經結束的時候,被一個敵人的傷兵,一弩了結了性命.那個傷兵當時被幾個死人壓住了,打掃戰場的時候誰都沒有發現.
就算將那個家伙當場砍成了肉醬又能如何呢蘇氏長子,仍然不可能救回來了.
他不再追問.
曹信對于王明仁的擔心,絕不會在他王溫舒之下.要知道,曹信一直是將王明仁當成自己的接班人培養的,將曹王兩家下一代人的榮華富貴都寄托在了王明仁身上.
“姐夫,如果真有事,我們這樣做,的確可以第一時間援助深州,但如果大公子他們大勝而歸,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引起大公子甚至是節度使的誤會”王溫舒道.
“如果大公子大勝,拿下了瀛州,那集結起來的兵力自然會回轉,然后直撲武邑.”曹信的臉孔很冷漠,聲音更冷.
王溫舒嚇了一跳,”姐夫是要對付李澤”
“自然,到了那個時候,我自然要拿下李澤去取悅大公子了!”曹信冷酷地道:”相信大公子會非常開心的.”
“可是節度使哪里”
“只要不傷了此人與王夫人的性命,其余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擔心的!”曹信冷冷地道.”大公子得勝,節度使為了安撫大公子和蘇寧,將不得不自己來處理此事,我幫他做了此事,只怕他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是這個道理!”王溫舒想了想,點了點頭.”可是那樣一來,倒是讓蘇寧得意了,說起來那些嘴臉,我還真不愿意看.”
“不愿意看就不看.”曹信道:”就算大公子以后當了權,還能讓蘇寧來占了我們翼州”
“蘇寧比我們都要年輕許多,等到我們這些人都老了,不在了,他卻還正當壯年呢!到時候明仁能擋得住他”
“蘇寧此人,敢想敢干,但卻算不上有勇有謀,做事沖動.但凡大公子清醒,就不會太過倚重于他.下一輩人中,無論是明仁,還是李安民的兒子李波李濤,都是人中翹楚,你這是杞人憂天,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給明仁把底子打得更好一些才是.”曹信不以為然地道.
王明義別院之中,李泌輕輕巧巧地翻越了圍墻,落在了院子內,沖著迎上來的屠立春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進了李澤居住的小院.
李澤正拿著一柄小刻刀,專心致志地在雕刻著那些小竹筒,看到兩人進來,放下手中的刻刀,笑問道:”如何”
李泌道:”曹信看來是信了公子的話,整個翼州現在都動起來了,我出去打探了一番,刺史府中官員來去匆匆,連城門都看了,不少人連夜出城了.”
“這是一個聰明人啊!”李澤輕笑道,”很有決斷力,是一個人物.難怪他能在成德四州之中穩穩占據一席之地.我們的計劃總算是成功了一部分了,這樣至少李澈大敗之后,翼州兵馬能夠在第一時間馳援深州,穩住局勢.”
屠立春有些擔憂:”公子,要是瀛州戰事不像公子所預測的那樣,反而是大公子大勝呢”
李澤扁了扁嘴,道:”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我們收拾了包袱趕緊跑路啊!別說是李澈了,回過頭來曹信都要收拾我們,不然他怎么向李澈交待他在這個時候大舉集結兵力向深州出發是個什么意思”
屠立春和李泌都是啞然.一直以為小公子是胸有成竹,敢情也不過是在冒險而已.
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李澤笑道:”的確有冒險的成份,不過這件事,不離十.所以你們也不必慌張.就算真出現了那一份不可能,我們也是有退路的.”
所謂的退路,自然就是當真引狼入室了,引入陳邦召來抗衡自己的父兄,可這樣一來,李澤就會真正成為現在成德當權者共同的敵人.
不過李澤顯然不在意這一點.他要做的是先確保自己活著,具備一定的咸魚翻身的能力,才能說到以后.
“這么說來,曹信是不會在現在對我有所行動了,李泌,天亮之后通知你的人,分期分批的撤回去,我們再呆一天,后天離開翼州,回武邑去.”李澤吩咐道.
“是,公子!”李泌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屋子.
“立春,你坐.”指了指對面的凳子,李澤看著屠立春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問題,石壯,陳長平與李浩李瀚他們離開了武邑,去了哪里你并知道,我以為你會來問我,但你卻沒有.”
屠立春搖搖頭道:”既然是公子派他們出去公干,如果需要我知道,公子自然會告訴我的.”
“立春,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這件事情你做不來.實事之上,我也不知道他們能將這件事情做得怎么樣,一切全看天意吧.”李澤道:”不過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些事情,便認為我對你有什么意見,你知道嗎現在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你對我不像以前那么親密無間了”
屠立春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老二臨走的時候與我深談了一次,我也知道這段時間我的表現不夠好,有些慚愧,我正在努力地讓自己再次成為公子親密無間的人.”
李澤笑了起來,走到屠立春身邊,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多慮了.這段時間你的表現,恰恰說明了你是一個有情義的人.我對你的信任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你在我身邊足足呆了十年了,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安然活到今天.于我而言,你就像兄長一樣.不是像李澈那樣的,而是我真正可以依靠的兄長.”
“公子,我……”屠立春偌大的一個漢子,眼眶在這一刻竟然也紅了起來.
“你是我的親人,我自然不會讓你去做為難的事情,所以這件事,只能是石壯他們去做,等到他們歸來,你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我不想你因為這件事而有什么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話里,已經將屠立春與石壯他們分隔了開來,屠立春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以來心中的陰霾終于在這一刻被一掃而空.
“好好地睡一覺吧,后天,我們回武邑去,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高象升給我們送來的人,陸續將要抵達了,這是一股強大的力量,你得想想,怎樣把他們一口一口地吞下去,給高象升渣渣也不留一點.”
“比起一千人,我更眼饞他們那一千套盔甲.”屠大春道,
“英雄所見略同.”李澤大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