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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懷德堂

鎮州首府真定城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事實上,蘇寧發動的這一起叛亂,根本就沒有激起多少的浪花便風平浪靜在很多知情人的心目之中,這一次的叛亂,根本就是一個笑話發動叛亂的人最為倚重的數位大將,齊齊都是對方的人這一次的動亂,與其說是叛亂,倒不如說是節度使李安國設下的一個誘餌而蘇寧卻毫不知情地一口便吞了下去李安國壓根兒就沒有將蘇寧看在眼里,他看重的是如何借此機會狠狠地坑一把盧龍不管他鐘愛的大兒子李澈是死在誰的手里,追根究底,此事的源頭,還是在盧龍人哪里迫降了盧龍大將費仲與其麾下的二千精銳盧龍軍,并不能讓李安國就此滿足一張更大的羅網,已經在深州,在振武等地方全面展開外部浪潮洶涌,無數的兵馬調動正在迅速地展開,而在節度府內,卻是一片平靜,甚至看不到多少的燈光亮著后院之中,有一座廳堂一年四季的大門幾乎都是緊關著,外面的光線再如何強烈,這間屋子里卻總是光線黯談,長年都點著長明燈這是李氏的宗祠,懷德堂今日也不例外,只不過內里多出了兩個人李安民跪在供桌前的青磚前,李安國坐在側面的一把椅子上平日跪拜叩頭的莆團被扔在一邊,堅硬的青磚,是對李安國的懲罰  “大哥,我錯了”李安民涕淚交流,”是蘇寧告訴我,大哥你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只剩最后一口氣了,我才,我才如此行事的”

  “住嘴!”李安國有些憤怒地看著李安民:”安民,你太讓我失望了,以一己私利,卻置我們李氏宗族而不顧我的身體不行了,我只剩一口氣了,你得到這個消息,難道不應該快馬加鞭地跑回來見你的親大哥最后一面嗎?哦,我說錯了,你來了,你帶著兵馬日夜兼程地來了,想在你大哥的尸體之上再踩上一腳是不是?”

“不是的!”李安民放聲大哭“安民,你忘了嗎?你我年幼家貧,父母早亡,有一次你病倒了,高燒不退,是你哥哥背著你,在大雪漫天的日子里,一路奔走了二十里地,拿刀逼著那個大夫給你診病你忘了,家里只剩下一碗飯的時候,你大哥總是會將這最后一碗飯盛給你冬天里咱們只有一件棉襖,大哥也是套在你的身上”李安國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不可語“大哥,我錯了”李安民伏地連連叩頭  “茍富貴,勿相忘”李安國看著額頭之上一片青紫的李安民,道:”安民,你忘了我們的兄弟情誼,你更忘了我們兄弟兩人當初立下懷德堂時所說的話”

  “大哥,我只是不憤為什么是李澤!”李安民哽咽著道:”澈兒可是死在他的手里的如此一個弒兄之輩,豈能為我李氏領頭人?”

  “住嘴!”李安國額頭之上青筋暴起,”澈兒死于盧龍人之手,這是早有定論的你焉能聽信那費仲的胡言亂語”

李安民張了張嘴,李安國斷言李澈之死不是李澤所為,他豈有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的這件事,本來就沒有實證,全憑大家的推測,私下里說說可以,但想要拿到臺面之上,是決無可能的  李安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安民,不是我小瞧你,如果我真死了,扶你上位,以你的才德,是根本無法撐得起成德的你以為我沒有考慮讓你來當這成德節度使嗎?我曾幻想過,讓你來當這節度使,因為澤兒已經要打下橫海了可這樣一來,成德自己馬上就要分裂了啊曹信會甘心居于你之下,你的才能,與他能比嗎?蘇寧甘于讓你騎在他頭上嗎?你瞧不起他是不是?可當他背后站著盧龍人,站著費仲這樣的人時,你是他們的對手嗎?我現在就可以想象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況,那就是翼州背離而去,深州與你貌和心離,費仲這些人必然會促使蘇寧與你內斗,以便他們盧龍人可以在其中從容地分化,離間,進而徹底掌握我成德地區,到了那時,李氏何存?到了那時,蘇寧或者還可以活著當一刺史,你,還有我們這懷德堂,只怕就將灰飛煙滅”

李安民垂頭不語  “如果我真這樣做了,李澤也要與你反目成仇,他如今已經擁有了四州之地,又與朝廷有所勾連,到時候必然也要與你兵戎相見,看看他的手段,你是他的對手嗎?二李相爭,到時候得利的,也只會是其它人”

  “而我以李澤為繼承人,則成德四州再加上橫海四州,我李氏控制之地,便擁有八州,在地域之廣上,我們已幾可以與盧龍,河東相提并論,而看李澤治理武邑等地的手段,只怕用不了幾年,這北地便要以我李氏為尊了安民,你以為我愿意扶李澤上位,僅僅是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嗎?”

  說到這里,李安國霍然站了起來,指著鑲嵌著李氏祖宗靈位的那面墻壁,厲聲喝斥道:”安民,你就不想在百年之后,你的靈位也在這里占據一個顯赫的位置,受李氏后人代代膜拜,香煙不絕嗎?”

  “你想我李氏二世而亡嗎?”

一句句厲聲地喝問,終于徹底擊垮了李安民,他伏地大哭起來  李安國氣喘吁吁地坐了下來,喘息半晌,才冷冷地道:”接下來,你便在懷德堂里面對祖宗靈牌思過吧?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好想一想,怎么才是對李氏宗族有利?”

  李安民哭泣著抬起頭來,”大哥準備要殺死我嗎?”

  “如果要殺你,又何必要帶你到這懷德堂來?”李安國長嘆了一口氣,”我老了,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痛失親人了,把你放到懷德堂,正是為了讓你活著以后到底如何處置你,便讓李澤來決定吧這趙州刺史,你不用再擔任了”

  “大哥!”

  “不用多說,我意已決!”李安國厲聲道:”袁周已赴趙州,他將取代你成為趙州刺史,李波為別駕,統率兵馬,向振武發起總攻此時李波應當已經到了軍中,對振武總攻之戰,此時差不多也要開始了”

  “在深州方向,杜騰,胡十二等將領也將向瀛州方向發起總攻與此同時,景州柳成林亦會出兵,李澤在拿下橫海之后,大軍也會自滄州至景州,這一戰,我們不但要拿下易州,定州,還要奪下盧龍人的瀛州,如此一來,我們的根本重地,便會擁有足夠的戰略縱深,有了這些倚仗之后,接下來我們就有了與盧龍張仲武,河東高駢平等對話的本錢,安民,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李氏才真正地踏上了我們榮光的旅程”

李安民瞪大眼睛看著李安國  李安國嘆了一口氣:”可惜,我是看不到這一天了,而你,肯定能看到這一天的,到了那個時候,你才最終會明白,你大哥的決定,對于李氏一族而言,是何等的英明”

李安民垂下頭去,不管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但他卻明白,到了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再也無法改變了“伯父,伯父,伯娘暈過去了,金大夫請您馬上過去”懷德堂外,傳來了李沅尖厲的聲音  李安國與李安民都是身子大震李安國霍地站了起來:”你就在這里思過吧,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你離開懷德堂半步”

丟下這句話,李安國大步向外走去李安民扭過頭,看著懷德堂大門之外,李安國牽著李沅的手,匆匆離去,而李沅卻也正回過頭來瞧向他,稚嫩的眼中滿滿都是關切之意,李安民心中一痛嘩啦一聲,懷德堂大門被外面的武士緊緊地關閉了起來“夫人,夫人!”緊緊地握著蘇氏如同一些枯柴的手,李安國一迭聲的叫著對于蘇氏,正如李澤的評價一般,他是有敬無愛,但數十年相處下來,卻也是血脈融合,變成了親人此刻看到蘇氏氣若游絲,李安國忍不住悲從中來“節帥,夫人已是油盡燈枯,藥石無效了”金源垂手立于一側,低聲道似乎是聽到了李安國的呼喊,蘇氏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眼睛卻猛然睜開了“夫人!”李安國驚喜地湊到了她的跟前  “老爺”蘇氏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竟然一反手緊緊地抓住了李安國的手”蘇寧,蘇寧他還活著嗎?”

李安國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要殺他,留我蘇氏這一脈香煙吧!”蘇氏喘息著道:”我蘇氏為了老爺的大業,死盡死絕了,就剩他這一脈了”

  李安國用力地點頭:”你放心,你放心,我不會殺他的,他十八歲就跟著我呢我怎么會殺他”

  蘇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兒,眼神漸漸渙散在李安國的一迭聲的呼喊聲中,蘇氏的上身猛然向上挺了起來,兩眼圓睜,直勾勾地看著帳頂,大叫了一聲:”澈兒,娘來了”

身子重重地跌到了床榻之上,蘇氏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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