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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夜襲

  官驛里有很多的沙袋。這是因為臨近黃河,這些沙袋本來是用來準備防備洪水泛濫的,但現在對于李澤來說,卻是用處極大。沙袋被一摞摞的碼了起來,圍繞著伙房形成了一道簡易的掩體,每隔上十數米,便留下了一個出擊的口子。

  李澤的人手不多,但每一個人卻都是精銳之中的翹楚,他不認為敵人也能找出像他這么多的好手來。坐擁如此多的好手,豈能龜縮不出?

  沙袋很多,所以這樣的掩體便也做了數層,或高或低,錯落有致,并不是一個完整的圓圈,不要小看了這些掩體形成的格局一點也不規整,恰恰是這樣猶如迷宮一般的掩體,對于進攻者卻會造成極大的困撓。

  即便他們攻進了這些掩體之內,因為不熟悉這些掩體的構造,經常性地便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遭到來自數個方向上的對手的截殺。

  雖然官驛有圍墻,但李澤不覺得自己能守得住。

  子時二刻,馬蹄之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什么叫明火執杖?李澤算是真正見識到了。足足上千人的隊伍,從遠方涌來,片刻之后,便抵達到了官驛的外圍。

  哪怕心里早有準備,看到如此規模,李澤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些人進退有序,陣列嚴整,可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烏合之眾,明顯是訓練有素的精兵。

  敵人根本就沒有遮掩自己的行蹤,無數的火把點亮,將黑暗之中的官驛照得通明,火光之下,李澤看到了對面高踞于戰馬之上的一名頂盔帶甲的將領,不由得搖頭笑了起來。

  居然是石毅。

  盧龍人想搞死自己的心思,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啊!虧得張仲武還派出了自己的長兄張仲文來煞有介事地與自己談停戰,談合作。

  盧龍人好本事啊,竟然能在孟津渡這樣一個地方,一個如此靠近東都的地方,聚攏起如此多的精銳人馬。如果說這里頭沒有人推波助瀾,當真是難以讓人相信。

  那么這個背后的人是誰呢?

  襲擊者停了下來,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當然,他們等待的官驛之中的混亂永遠也不會到來了。

  火光之下的石毅凝目注視著仍然一片黑暗的官驛。當他停下來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事情有異了。上千人規模的襲擊,他壓根兒也沒有任何的遮掩,按理說,官驛之內早就應該燈火明亮了。而官驛內的內應此時也早該發動,制造混亂了。

  可是一切都沒有發生。

  官驛仍然沒有一絲半點的燈火亮起。

  這說明了什么?敵人都酣睡未醒嗎?

  當然不是。

  李澤早有防范,李澤已經洞悉了這一次的襲擊,現在,黑暗中的驛館正在等待著自己的攻擊。而早前布置在驛館里的那些暗子,說不得早就變成了李澤的刀下亡魂。

  畫蛇添足啊!石毅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要是不來這么一著,指不定李澤根本就毫無防范,這一次的攻擊也就會更加的順利。

  但這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問題,事實上,在這一次的攻擊之上,除了最后的攻擊由自己來完成之外,剩下的事情,都是魏博的人在策劃指揮。因為沒有他們的安排,石毅根本就不可能率眾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個地方。

  “破墻!”石毅抽出腰間橫刀,戟指前方,厲聲喝道。

  百余名士兵抬著十余根海碗粗細的圓木,向著圍墻急奔而來,伴隨著一聲吶喊,一聲巨響,高大的圍墻立時便顫抖了起來,不停地搖晃著。

  進攻者們向后退出十余步,然后第二次發起了攻擊。

  陳長平張弓搭箭,瞄準了指揮這些士兵破墻的一名軍官,三指一松,嗚的一聲響,羽箭破空而出,那名軍官卻是機警異常,幾乎在聽到箭嘯的同時,不管是不是射他,立即舉盾護住了自己的胸腹要害。

  叮的一聲響,羽箭在盾上彈開,余勢未衰,卻是將這名軍官身邊一個抬圓木的士兵給擦傷了。

  黑暗之中的陳長平一陣愕然,這名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軍官,居然能躲開他勢在必得的一箭偷襲,果然是高手啊。

  陳長平訝然,而這名軍官此刻卻也是渾身汗毛倒豎,他當然不是什么無名之輩,而是田承嗣麾下的得力干將。李澤身邊有些什么人,他們都是打探得清清楚楚的,陳長平這樣的神箭手,自然更是要小心在意,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一點,剛剛那如鬼魅一般出現的一箭,便足以取了他的性命去。

  但慶幸之余,這名軍官此刻卻又目瞪口呆起來,因為剛剛被襲擊的羽箭擦傷了一點點皮的那名士兵,此刻突然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翻滾,大聲地慘嗥起來。

  “箭上有毒!”軍官驟然反應過來,駁然大怒。“來人,將他拖下去,拖下去。”

  人雖然拖走了,但慘叫之聲卻不絕于耳,最后哪怕堵上了嘴,但那痛苦到了極致的嗚咽之聲,卻仍然讓其余的人都有些心毛。

  “破墻,殺進去。”軍官厲聲吼道。

  黑暗之中射出來的羽箭很是稀疏,但一個個卻是準頭十足,頃刻之間,便有十數人倒在羽箭之下,當場斃命的倒也罷了,但對付身穿甲胃還能做到一箭斃命的,也就陳長平一人而已,其它的,基本上也就是給敵人帶來一點傷害罷了。

  不過與往常不同的是,但凡被這些羽箭傷著的人,無一不是痛苦地滿地打滾,哀嚎慘嘶。別說是外面的襲擊者了,便是內里的李澤部下,除了秘營出身的人曉得燕九炮制出來的青木刺的厲害之外,其余的人,也是無不色變。

  石毅摧馬向前數步,厲聲下令:“火箭覆蓋,給我點燃驛館。”

  上百支火箭嗖嗖地飛上了天空,猶如滿天花雨,釘在了官驛之內,數輪過后,主樓以及數幢附樓紛紛燃燒起來,這一下子,藏在屋頂之上的陳長平等人再也無法藏身,只能紛紛躍下屋頂。

  轟隆一聲巨響,一段長長的圍墻終于被撞塌了。

  襲擊者們蜂涌而入。

  推倒了圍墻,內里的情況頓時一目了然。

  石毅嘴里有些發苦。李澤的麾下盡皆是一些在戰場之上百戰余生之人,對于戰場情形的把握,遠超一般人。他們選擇的防守的地方,毫無疑問對于攻擊者是最不利的。

  伙房位于主樓之后,而現在,燃燒的主樓,輔樓,反而成為了進攻者的阻礙,中間,只留下了約二十步左右的一段縫隙可供進攻者通過。

  盾牌推進,矛手據后。進攻者們緩緩向前推進。縱然地形于進攻者不利,但是他們也有著自己的依仗,那就是進攻者很清楚,對面只有一百余人,而且其中還有不少的女眷。而他們,有近千人。對面都是精銳軍人,而他們也不差。

  陳長平與耶律齊及他的十名契凡騎兵,站在一堆沙包之后,不停地向外射著箭,這些人,盡都是箭術高手,幾乎是箭無虛發。而在他們的前方,李泌統帶的八十名親衛義從,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嚴陣以待。

  而屠虎與他的三十余名手下,手里的武器卻是千奇百怪,這些人都是屠虎這些年來搜羅的一些江湖高手,打仗不見得有多強,但單打獨斗,倒個個都是一把好手。

  進攻者們終于挨過了這一段最困難的道路,嘩啦一下,緊緊地湊在一起的隊形在忽然之間便散了開來,從數個方向之上向著伙房包圍過來。而屠虎也就在這一刻,一聲狂吼聲中,率先沖出了防御圈,殺進了敵群之中。

  李泌卻仍然是穩如泰山,絲毫沒有動彈。

  對手的人數優勢過于明顯,她必須要守住這一段防線。

  屠虎一群人很快就陷入到了進攻者的重重包圍之中,而更多的敵人則向著伙方前的防御體沖來。

  “能不能干掉石毅那家伙?”全身披掛的李澤走到了陳長平跟前,問道。

  陳長平搖了搖頭。“那老小子滑如泥鰍,距離較遠,這個距離射過去,對他形不成太大的威脅。”

  “不能斬首,那就只好硬拼了。”李澤笑著提刀往前走去,“陳長平,你在后面可瞅著點,要是我招架不住了,趕緊射幾箭幫我。”

  陳長平哈哈一笑,他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李澤居然還如此風趣,連放三箭,放翻三個敵人之后道:“節帥但請放心。”

  石毅仍然保持著作戰之時的風格,不管前方戰局如何,他的手里還是保持著大約一支三百人的預備隊。因為直到此時,他還沒有看到李澤的陌刀隊。按理說,這支陌刀隊,本來應該第一時間出現在戰斗最前沿的。

  身后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他霍然回首,街道盡頭,十匹駿馬,十名騎士,十柄斬馬刀,正向著他所在的方向席卷而來。

  “成德狼騎!”石毅冷哼一聲,霍然圈轉馬首,百余騎兵洶涌迎上,二百步卒隨手跟進,騎兵延緩狼騎速度,步兵再上前死死糾纏。如果是在礦野之上,他無法留下狼騎,但在這里,騎兵的回旋余地,可就有限得很了。步卒,才是作戰的主力。成德狼騎失去了旋風一般的速度,與重甲步兵也沒有什么區別。就是用人堆,也能將他們堆死。

  區區十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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