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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破釜沉舟

  張仲武的心里充滿了快活。

  戰事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雖然讓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以想象得到,他在涿州的數萬步卒,更多的輔兵,民夫,在此戰之后,將會蕩然無存,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張仲武掌握盧龍節鎮,依靠的可不是這些人,而是他手上這兩萬精銳騎兵。

  與契丹作戰多年,張仲武發展起了一支數量巨大而且堪稱精銳的騎兵力量,這個先天優勢是其它任何節鎮都無法比擬的,因為他可以近水樓臺的獲得更多的,更好的戰馬。

  組織大規模的騎兵進行穿插,迂回,是他的拿手好戲。至于其它的步卒,損失了,很快就又能補上,至于說像涿州這樣在李澤,曹信等人眼中他根本就不可能放棄的戰略要地,在張仲武看來,也時無所謂。

  多年在口外作戰,張仲武從來就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就像眼前這一戰,只消他干掉了李澤,丟掉的那些東西,難道不會很快重新回到他的懷抱嗎?

  石壯,王思禮的主力,現在正在拒馬河北岸向著涿州瘋狂進攻吧?要是他們知道自己的騎兵主力正在直撲易縣,不知他們會是什么感受?

  是繼續向前呢,還是就地撤軍回援?

  希望他們能回援,如此一來,自己在涿州的力量,還能得到保存。

  “報!”

  前方,一名背插小旗的哨探軍官如飛而至,在奔騰向前的騎兵隊列之中逆流而上,直到張仲武的身前。

  “節帥,易縣李澤部,已出易縣縣城,現已抵達白馬鄉。”軍官在馬上抱拳道。

  “白馬鄉!”張仲武不由有些錯愕,驟然遇襲,李澤絕不會退走,因為他這一退,便代表著他在這一場戰役之中的失敗,所以李澤肯定是會與他決戰的,對于這一點,張仲武深信不疑。

  但他原本以為自己將要打一場攻堅戰,易縣的城墻雖然算不上高大險峻,不過就是一土夯城墻而已,但對于守軍來說,總是依靠。

  李澤居然棄城而出,選擇與他野戰,讓他錯愕之余也不由得大喜。

  “李澤小兒,當真不知天高地厚!傳令全軍,轉道白馬鄉。”張仲武大笑著:“就在白馬,滅此朝食!”

  牛角號聲響徹天地,騎兵隊伍稍稍偏轉方向,向著白馬鄉奔去。

  距白馬鄉十里,奔騰的騎兵速度慢了下來,開始整頓隊形,長途奔襲之下,這支騎兵也略顯疲憊,大戰之前,他們也需要休息,回力。

  整支隊伍緩緩向著白馬鄉推進,只有哨騎加速向前。

  張仲武略有些不滿地回頭看了一眼馬頭寨方向,他的左軍,整整五千人馬的騎兵,到現在也還沒有趕上來,而他們的對手,是張仲武壓根兒就沒有看在眼里的,不過三千人的一支神策軍。

  “潘鳳是怎么搞的?”

  中軍護軍張行笑道:“節帥,神策軍畢竟是天子親軍,戰斗力總還是有幾分的,不過也不必擔憂,大概是潘將軍不愿意士兵有太多的傷亡,選擇了徐徐圖之罷了,畢竟他們不過是芥癬之疾,我們對面的,才是勁敵呢!”

  “李澤小兒雖然不知天高地厚,但敢在野外與我叫板,這份豪氣,比起他老子,倒是要強多了。”張仲武笑道。

  “此子自聞達以來,一舉橫掃橫海,又占了我們瀛州,挫敗王灃,倒是顯得戰無不勝,傲氣大概也就這樣培養出來了。”張行笑道。

  “那幾個廢物!”說到朱壽,王灃,張仲武倒是氣不氣一處來,要是他們堅挺一些,自己何必要像現在這樣,辛苦巴巴地繞道大迂回?早就硬對硬地對面直接碾過去了。

  縱然放緩了速度,但十里的距離,對于騎兵而言,仍然是眨眼便過,當張仲武看到李澤的陣營之時,不由得啞然失笑。

  “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么?勇氣可嘉,此子倒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馬鞭戟指著遠處還顯得有些影影綽綽的武威軍隊,張仲武道。

  李澤的確是背水立營,在他的身后,便是易水河。

  他選擇了一個U字形的地帶列營,他的節仗,便立于最高處的河堤之上,河堤之下,是三千親衛義從以及閔柔的成德狼騎。

  梁晗的三千甲士于左邊立營,萬福的三千甲士于右邊立營,正中間卻是李瀚所率領的一千陌刀手以及其所轄的二千輔兵。

  三支步卒呈品字形而立,李瀚突在最前頭,而三支軍隊,又恰好封住了這個U字形地帶的入口。

  李澤的戰術意圖很明顯,那就是要用甲士密集的陣營抵擋大規模騎兵的沖擊,消耗他們的兵力,然后利用他的騎兵,與張仲武決戰。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什么戰略戰術都是白搭,因為你的意圖,對手都能一目了然,最終拼的還是雙方的戰斗力以及勇氣。

  選擇這個地方,使得易水河成為了李澤天然的左右兩翼的防護屏障,他不用擔心張部自左右兩翼向其發起沖擊,張仲武想要擊敗自己,便只能從正面沖鋒。

  這一戰,李澤的甲士注定將要受到最嚴酷的考驗。

  U字形封口的前方,橫七豎方地堆放著一些臨時砍倒的大樹,亂七八糟挖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坑道,當然,也有一些毫無規律可言的釘下的絆馬索,越過了這些,荒草之中密布著一些鐵蒺藜。而在三個步卒方陣之中,弩車,臂張弩更是不計其數,而這一次弩箭,李澤就帶了足足十數萬支出來。

  李澤要與張仲武決戰與白馬鄉,并不是一時意氣用事。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站住出吸引住張仲武,促使張仲武來與自己死斗。原因很簡單,要是自己困守易縣,張仲武一時攻打不下來的話,極有可能驅使大部騎兵繞過易縣,進入定州,甚至于驅馬直入鎮州趙州,與自己玩起兌子策略,那可就慘了。

  自己就算打下了涿郡,打下了薊城,但這些地方的富庶能與鎮州,趙州比嗎?兌子策略,吃虧的必然是自己。

  只有自己站出來與對方硬扛,讓張仲武看到一戰而勝武威的機會,他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地與自己糾纏下去。

  自己真的沒有勝機嗎?

  當然不是。

  自己的士卒在兵甲裝備之上要遠勝對手的,武邑的水力沖車制造出來的便宜又好用的板甲,已經裝備到了所有士兵的身上,便連李瀚麾下的輔兵,現在也全都身著甲胄,這些本來是存放在易縣作為補充物資的,現在卻是派上了大用場。

  陌刀手不用說了,從長安回來的一大戰利品,便是從長安府庫之中弄回來了近兩千把陌刀。這東西的打造工藝,武邑的匠人可不會。當然,現在從長安弄回來了數千匠戶,以后自然也就會了。

  遠程武器一直是李澤重點關注的方向,能在遠距離上消滅敵人,那自然是遠遠的射死拉倒,弓箭手不好練出來,咱就用強弩,臂張弩這類玩意玩覆蓋性射擊。在李澤的步卒隊伍之中,弩的配置比例是極高的。這一次出易縣出來,更是帶上了易縣所有儲備的弩機,弩車和弩箭。

  而現在,他們就呆在三個步卒陣營之中。

  弩車射距四百步。

  臂張弩射距二百步。

  然后,便靠步座們硬扛了。

  萬余人馬,靜靜立陣于易水河畔,旗幟在風中招展,河水撞擊著河堤發出轟然的響聲,天空之中的雀鳥在這一刻,也不敢飛臨這片土地的上空,在邊上打了一個轉兒,立即遠遠地繞飛開去。

  無形的煞氣,殺氣,正在慢慢地彌散,慢慢地凝實。

  李瀚身穿重甲,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塊門板一般,手拄著重達數十斤的陌刀,歪著頭凝視著遠處那一眼看不到邊的騎兵身影。

  于他而言,多或者少,并沒有多大意義,砍,就完事兒了。

  脖子上有些癢癢,他忍不住拉開領甲去搔了搔,脖子上系著一根紅繩,下面有一個小袋子,那是這一次出征之前,燕九送給他的。據燕九說,這是他去寺里為他求的平安符。

  他嘿嘿地笑了起來,他和燕九啥時候靠過神佛呢,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靠著拳頭呢!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小袋子塞了回去,貼肉戴好,這是燕九親自給他帶上的呢。

  左側,梁晗有些小緊張,也有些小傷感。

  對面的將領,他大都認識,也大都一齊并肩作過戰,但時過境遷,再相遇卻已經是拔刀相向的對手了。也不知道今天會有那幾個過去的酒肉朋友會死在自己的刀下,又或者自己死在他們的刀下。

  右翼,萬福的手心里全是涔涔的汗水。他還從來沒有對陣過如此龐大的騎兵攻擊隊伍,在他看來,頂在前面的甲兵們,此戰過后,能幸存下來的只怕是極少了,便是他,能夠回去的可能性也極低了。

  但只要此戰贏了,他也算是為自己的家族打開了光榮的大門。他的大兒子現在是武威節鎮府的幕僚成員之一,走的是文職,他的二兒子現在正在李澤的身前,是親衛義從中的一員。生存的概率,比自己可要大多了。

  死也要贏!

  萬福回頭瞅了一眼身后,雖然看不到兒子在哪里,但他知道,兒子此刻也一定在看著自己。他往手心里吐了兩口唾沫,搓了兩把,提起了手里的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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