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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最后一擊

  管城,作為聯結幽州與平州的重要樞紐,一個多月以來,歷經了武威無數次的進攻與蹂躪,與戰前相比,早已經面目全非。

  三面環河的管城,不但卡死了水上通道,更是將唯一的一條陸上大道死死地堵住,拿下管城,上可以直接攻擊薊城,下可以突擊平州,這也是鄧景文拼死也要守住管城,替薊城勉力續上一口氣的原因所在。

  在馮倫率領的五千兵馬進駐管城之后,便立即驅逐了城內所有的普通百姓,使得管城,變成了純粹的一座軍事要塞,城,的確不大,但卻足夠堅固,而只剩下軍隊的管城,也使得盧龍人在管理之上變得更加便捷,需要考慮的東西更少。攜帶了大量物資的他們,在短時間內,并不虞有物資上的不足。

  曹信最初制定的圍點打援的策略,取得了極大的成功。

  集中了優勢兵力對管城進行了大強度的進攻,使得管城一度告急,迫使對手向薊城和平州兩個方向上求援之后,曹信則設下了伏擊圈,連續兩次痛擊來援的盧龍軍之后,薊城的費仲與平州的鄧景山也立即明白了對方的策略,自那以后,無論管城形式再如何危急,他們也只是做出一個來援的樣子,部隊出來探個頭,便又縮了回去。

  更多的時候,薊城不再動員兵馬,只是平州派出騎兵部隊進行機動,伺機尋找武威兵的破綻,如果有,則撲上去撕咬一口,如果沒有并且發現是陷阱的話,立即利用騎兵的強大機動力遠而循之。

  而武威兵見到對手已經窺破自己的圖謀,便也放棄了圍點打援的想法,轉而派出了屠立春統率的騎兵以及李德的游騎兵與來自平城的盧龍騎兵周旋。

  兩支騎兵在管城與平州之間的廣袤區域之內展開了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今日你伏擊我,明日我突襲你,打得不可開交。

  雙方騎兵的戰斗力相差并不大,一個的優勢在于裝備精良,另一個卻是仗著地形熟悉,又算得上是本土作戰,情報來源要比武威騎兵更多更準確,一時之間,雙方倒是打了一個旗鼓相當,互有損傷,誰也奈何不得誰。

  也就在這樣的狀況之下,曹信決定結束這場游戲,準備拿下管城,徹底節斷薊城與平州之間的聯系。

  “既然釣不到魚了,那么誘餌也就失去了他應有的作用,該收線了。”曹信看著大帳之內的將領,道。

  相比起外面的寒風凜咧,大帳之內,因為點了足足四個火盆,卻是溫暖如春,只不過這個時候的溫暖如春,對于絕大部分的將領來說卻是一種煎熬,因為他們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寒風之中打熬,武威的裝備再好,也還是有肌膚會裸露在外的。比方說萬福,他就不習慣將頭都套在棉織的頭罩之內只露出兩個眼睛一個鼻孔,所以他的臉上,耳朵之上,到處都有凍傷的痕跡,一個大紅的鼻頭格外的顯眼。再比如梁晗,嫌棄帶上手套之后使用兵器不靈活,沒有感覺,也拒絕使用手套,這一雙手嘛,現在就沒有啥看頭。

  絕大部分的將領,幾乎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癖好,所以嘛,也就有著各種各樣的輕重不一的傷病。在寒風之中奔走,凍得麻木了反而沒有感覺,但一進入這溫暖的大帳之內,這些凍傷可就癢得讓人抓耳撓腮了,偏生這是嚴肅的軍議,又不好太過于放肆。

  萬福用力地捏著自己的紅鼻頭,嗡聲嗡氣地道“都督,管城雖小,但打起來并不簡單啊,其三面環水,這一個多月來,我們一直在這里動作,冰面其實已經不太結實了,昨天我還驅趕了一匹馬拖著一駕馬車去轉了一圈,喀哧喀哧響,怪嚇人的。如果放棄從冰面之上越河進攻,但從陸地之上進攻的話,對方太容易集中力量防御了。”

  梁晗挑了挑眉毛,一邊搓著手,一邊道“無非就是傷亡大小的問題而已,這一個多月來,管城里的敵人也是疲憊不堪了,相比起他們,我們還要好一點。不過都督,我建議還是要盡量地多尋找一些石頭過來,用投石機來開路,這天氣,弓弩的威脅降低太多了,筋弦太脆,用不了幾下便崩地一下斷了。不過我發現,營中并沒有多少石彈了啊,都督也并沒有派人補充。”

  曹信微微一笑“明天進攻一事,由中軍作為主攻手,你們,都只需作好破城的準備便好了。管城,必須要拿下了,不管是石壯,還是王思禮,都覺得薊城的費仲要狗急跳墻,殊死一搏了,薊城還有數萬軍兵,要是他不顧一切孤獨一擲的話,王思禮所部,會面臨很多的困難,損失會增大,所以,我們必須拿下管城。”

  梁晗若有所思地道“這么說來,費仲會突圍,而王思禮部會且戰且退,最終與我們會回一起將突圍的盧龍兵殲于野外?”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吧!”曹信道。“王思禮所部,已經分成了這個口袋陣的兩翼,我們在拿下管城之后,會正面迎擊突圍的薊城軍,石壯在拿下薊城之后,會扎上口子,整個戰役,估計會歷時半個月。諸位,這一仗打完,春風估計也要吹來了。”

  眾人都是連連點頭。

  春風來了,大家手上絕大部分的府兵,都要返家準備春耕,只余下甲士的軍隊,也就只適宜穩定戰線,守住成功了。沒有輔兵,這仗也是沒法打的。

  一般來說,很少有主將的中軍作為攻城的先鋒部隊的,但大家看到曹信一副胸有成竹,卻又并不想吐露天機,也就知機地沒有再問。

  反正明天,也就看到了。

  管城城頭,一臉滄桑地馮倫站在城頭之上,看著不遠處的迭比鱗次的武威軍營。管城戰役爆發后的前半個月,是他最為難熬的日子,武威兵兇猛的進攻,幾乎一度便占領了管城,城內拼死反擊才得以幸存,馮倫本以為這是管城所有將兵們奮力拼搏的結果,但隨手傳來的消息,卻是讓他痛苦不已。

  原來所有的強攻都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在自己發出求救信息之后,來援的己方兩路軍隊,幾乎前后遭遇了武威的伏擊,幾乎全軍覆滅,從哪以后,即便是面臨再危險的境地,他也不曾再派出過一個信使求援。

  他決定以一己之力守住管城。

  只要能守到來年春暖,河水化凍之后,轉機便會來臨。到了那時,平州的船隊便可以順河而下,隨時支援管城,薊城,而不必再擔憂對方的包圍伏擊,現在的武威軍,可還沒有足夠力量的水軍。

  武威對于管城的進攻,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數支部隊,輪換著進攻,進攻也是花樣翻新,什么樣的奇招怪招,馮倫這一次都見識了一個遍,他甚至認為,只要自己能挺過這一關,自己的指揮能力,攻城能力,甚至防守能力,都會向上大大地躍一個臺階。

  他當然也組織過軍隊出城投襲,但結果卻很慘,這也讓他意識到,在面對曹信這樣的戰場之上的大師級人物的話,自己這點小想法,還是不夠看的。

  老老實實的守城就得了。

  管城及其周邊,已經被戰爭毀壞的不成模樣了。

  觸目所及,白雪只能在遠處還能看到,兩軍之前,早就斑駁不堪,紫色的,黑色的,花里胡哨的,就是難以找到一塊純凈的白色,便連結冰的河面之上,也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偶爾還能看到一些殘肢斷臂,有些地方的冰,一片片都是紫黑色的,那是血在上面凝結后的效果。

  整整七天了,武威軍沒有發動過一次襲擊,城內的士兵們倒是睡了一個好覺,但對于馮倫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好兆頭,平靜之后,必然會有一次強在的爆發,他隱隱覺得,生死存亡,也就是在這一次的平靜之后了。

  回望著城頭之上巡邏的士兵,他嘆了一口氣,轉身向著內里走去。一個個藏兵洞內,傳來了士兵們的鼾聲,笑語聲,爭論聲。他甚至還聽到了擲色子吆五喝六的賭博聲。

  他并沒有去制止,士兵們放松一下自己的緊繃的神經,這并不是什么壞事。他決定自己也要好好地去睡一覺。今日難地看到了星空,見到了久違的星星,明天應當是一個好天氣,當然,也是一個適宜殺戮的好日子。

  馮倫是在戰鼓聲中被驚醒的,從床上一躍而起,提上刀出門站到城門樓子之上,正對面的武威軍營之中,一隊隊的武威兵正魚貫而出。

  果然便是在今天。

  城頭之上,鼓號齊鳴,士兵們從藏兵洞中鉆了出來,罵嗓咧咧地走上了城墻,開始準備守城了,一臺臺弩機被揭開了蒙在上面的氈布,一捆捆的羽箭被抬了出來。有士兵開始了架鍋點火準備熬金汁,一些被馬桶被抬了上來,城頭之上的味道開始濃了起來。只不過這個時候,誰還會在乎呢?

  士兵們的精神狀態不錯,馮倫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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