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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難以置信

  一路之上,向真都在咀嚼著高象升所說的那些話。

  高象升給他的感覺很奇怪。

  不管從那個方面來講,高象升都應當算是保皇一黨,與薛平韓琦等人應當站在一條戰線之上,而從現在高象升能夠去嶺南與自己的父親商討皇帝娶后一事,便可以看得出來,高象升在保皇一派之中的地位并不低,而且深得薛平韓琦等人的信任。

  但這一路之上,高象升給他的感覺,隱隱約約之中又透露出了另外的一層意思。

  就像德州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聚集起數萬兵的這種事情。向真覺得便是高象升故意說給他聽的。

  的確,這一件事讓向真很是震憾。

  現在的李澤有多少兵馬?大唐十二衛,在以前,并沒有多少常備兵,只有在作戰之時,才會召集府兵。但到了李澤手中,府兵制度被廢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常備兵。除了監門衛之外,其它十一衛,可都是齊裝滿員的,這便是數十萬人馬。

  如果再算是像德州這樣的可以隨時轉變成士兵的人,那李澤的戰爭潛力究竟有多大?

  要知道,這樣的工坊,可不僅僅是德州有,只不過在德州,這樣的工坊更多更集中罷了。換而言之,在李澤的治下,所有這樣的大型的工坊,都可以算得上潛在的軍隊。

  其實這樣的事情,向真也能迅速的理解。在嶺南并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比方說,嶺南水師便經常征召那些大商號的船隊的水手們直接進入軍隊,這些人在民船之上是水手,但到了水師,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能變成一個合格的水兵。

  在民間擁有大量的預備役士兵,卻又不用付出任何的軍餉,這與過去的府兵制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這些人更集中,更容易訓練保持戰斗力,也更容易組織起來而已。而且,以這些人的富庶程度,必然也會擁有更好的武備。

  想想嶺南的實力。

  現在嶺南節度使算得上是財大氣粗,面對著當前的局勢,也是連年擴軍備戰,但常備兵也不過五萬人。而其中裝備齊全的軍隊不過三萬人而已,剩下的,分散在治下各地充當治安軍,有地方供養,待遇完全談不上好。

  如果要打大仗,全員征召府兵,最多能到十萬人而已,這已經是節帥府的幕僚們反復測算過,嶺南現在能承受的極限。而且養這樣一支規模的兵馬,不能超過兩年,否則,財力便無法支撐。

  這樣看來,在實力之上,向氏的確是無法與李澤相比的。

  當然,也只是現在。

  如果這一次談判順利的話,向氏便有了正大光明的名義向外擴充,有了這個名義,周邊的幾家,便也更好收伏了。

  想來,與熟悉的向氏打交道,比一個完全陌生的李澤,會更讓他們放心一些的。福建觀察使、湖南觀察使、江西觀察使與父親一向過往甚密,如果到時候與這三家聯合起來,那實力又何遜于李澤呢?

  想到這里,他再一次振奮了起來。

  從德州上了船,沿著運河一路直抵武邑。德州的運河,原來是不到武邑的,但李澤花費了數年的時間,硬生生地連通了兩地,使得德州的運河船只,能夠直抵武邑,在月亮灣碼頭下船之后,再換乘馬車,向著武邑城一路進發。

  “這便是武邑了嗎?”坐在馬車之上,沿著平坦的道路一路前行,看著寬闊的街道,兩邊整齊劃一的房屋,處處都透露出一股子富庶氣息的地方,向真問道。

  “遠著呢!”高象升笑道:“這里連外城都算不上,距離武邑城還有七八十里地呢,這里如此繁華,實則上便是因為這個碼頭。”

  “這里的房屋為何如此整齊劃一?”向真有些好奇地指著遠處一排排樣式一模一樣的小院落。“難不成你們這里,連房子建什么樣子都有規定嗎?”

  高象升瞅了一眼,“哦,那是廉租房,我離開武邑不到兩年,居然已經建了這么多了嗎?”

  “什么叫廉租房?”向真當起了好奇寶寶。

  “顧名思議,就是租金相當便宜的房子。”高象升解釋道:“武邑地價貴,房價更貴,即便是租房,也是相當昂貴的。都虞候,不管在哪里,都是有窮人的,都有許多人買不起房,租不起房,但一個地方,又是萬萬少不了這些人的,比方說我們的這個碼頭,便需要大量的靠賣力氣賺錢的人,總不能讓這些人晚上睡大街上吧?所以便有了這個廉租房計劃。這些房子,都是武邑府出錢統一修建的,但凡在武邑工作三年以上的,便能申請這樣一套廉租房,房子不大,但也足夠一家人住的了。”

  “還有這樣的好事?”

  “這是李相首倡的,現在在朝廷治下的地方,但凡財力上能空騰出手來,都有這樣一些的廉租房。”高象升笑道:“當然,如果收入超過了一定的程度,便會失去租住這樣房子的資格。”

  “這可就不好說了吧,我明明超過了這個點,但偏偏說沒有,難不成官府還能去一個個的查不成?”向真笑道。

  高象升點了點頭:“這倒也是,的確不能一個個的查,但稅務司會時不時的清查一次,一旦查實了,那瞞報的這個人可就慘了。會罰得你傾家蕩產的。這樣的廉租房,一年只要兩貫錢,但在武邑,租一套這樣的小院,一月最低便要兩貫。一旦查實你瞞報,第一個處罰措施,便是將你以前租的時間,全都按照普通市價來算錢,這,還不算罰款,不算因為你欺瞞官府而所帶來的連帶損失。你要是犯了這樣的事兒,在武邑,連找個事兒做都難了,沒有人會請你的。”

  聽到如此嚴厲的懲罰,向真不由得搖了搖頭,真是這樣算下來的話,那的確是劃不來的。

  “李相邀買人心的功夫,可真是了不得!”他搖頭嘆道:“想來這樣的舉措,一定會讓那些窮人感激涕零了。”

  “李相真正的收拾人心的手段,倒還真不在這些上面,這些,充其量也只是一些小手段罷了。”高象升道:“像這樣的人,不過是少數罷了。李相最厲害的,在于土地政策之上,你知道李相貴為親王,有多少土地嗎?”

  “聽說你們這里,不管是誰,土地不能超過五千畝?”向真道。

  “李相一畝也沒有。”高象升道:“李氏原本的土地,李相全都交還給了朝廷,由朝廷分配給了那些無地之人。”

  “李氏原先在鎮州可是擁有上百萬畝土地的,就這樣無償的交了?”向真一愕。“他,他這樣做,就不怕有人說他圖謀不軌?”

  “當然不是無償的交的。”高象升笑了笑:“平價售賣給朝廷。原因嘛,倒也不是你所說的怕有人說他圖謀不軌,李相壓根兒就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他。”

  “既如此,為何還要收錢?”向真不屑地道。

  “李相說,如果他無償交出來,那他手下的那些大臣,大將們原本的土地怎么辦呢?是不是也要無償地交出去?他是不在乎,但別人也還要養家活口啊,所以平價售賣。”高象升道:“有了李相珠玉在前,其它人自然也就照此辦理了。事辦了,還沒有得罪人。”

  “那些人被迫將土地交了出去,還不得罪人?”向真不信。

  “因為在李相轄下,土地上的產出,已經不再是最大的收益了。商業,更來錢。”高象升大笑道:“像我們剛剛下船的月亮灣碼頭,便是以前鎮州有一些大地主們一齊出錢修建的。大家手里有了大量的錢,這些錢總不能埋在家里的地窖里長霉,總是要用他來生錢才是道理,所以李相啊,便給大家找了許多發財的生意,比方說修建這樣的碼頭,比方說建造許多的船只,比方說組建各種各樣的商號,比方說開辦各種各樣的廠坊。與這些生意比起來,土地上的產出,未免生錢太慢了。”

  “可是土地是根本。”向真道。

  “土地當然是根本,正是因為如此,我們這里才有這樣的政策。像土地這樣的根本大策,怎么能容許有人大規模地占有呢?現在武邑,最大的地主也不過擁有不超過五千畝的土地,而據我所知,現在擁有五千畝土地的人也很少了,因為我們這里的遞進稅制著實有些嚇人的。近九成的土地掌握在絕大部分的普通百姓手中,每戶人家,多的百余畝,少的幾十畝,都虞候,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朝廷手中。在我們這里,土地的售賣對象,只有一個,那就是朝廷,土地,是不許私下交易的。”

  向真點了點頭,想起嶺南的土地狀況,不由默然。相比起來,李澤掌控下的武邑小朝廷,對于地方上的控制,要遠遠地超過了嶺南節度。嶺南商業縱然發達,但嶺南節度,依靠的依然是眾多的豪強地主,士紳來控制地方的。那些有錢的大商人,也基本上都是當地的大地主。有錢了,就去買地,這是他們那邊的習慣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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