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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破鄂州(下)

  數十臺投石機的擲臂此起彼伏,將數十斤重的石頭砸向城頭,石頭落在城墻之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包著條石的城墻被砸出一個個的凹坑。更多的則落在城上的防守士兵群中,給守城士兵造成極大的傷亡。

  成群的弩兵推進到了河邊,將手里的弩箭拼命地向著城墻之上傾泄而去,河面之上,付出了偌大代價重新搭建起來的十數條浮橋之上,梁軍士兵吼叫著用最快的速度向著對岸沖去。對于他們來說,哪怕對岸的立足之地并不多,但總是要比在浮橋之上更安全。

  頭上無數飛舞著大團大團的裹著油脂的草垛子,哪怕是落在水上,也依然熊熊燃燒,不時會有石彈擊落在水上,濺起數人高的浪花,浮橋經常會被擊斷,但接下來又馬上會被梁軍重新修補好。

  梁軍完全不在乎傷亡了。

  朱友貞將他的主將旗,悍然推進到了己方的投石機陣地之前,在這里,城頭之上的投石機,已經能威脅到他的安全了。

  飄揚的朱字大旗,隆隆敲響的戰鼓,都表示了朱友貞死戰的決心。而自劉信達以下,所有的大小將領們,也深知此時絕無任何的退路可言。

  主攻的仍然是北面,劉信達不計傷亡代價的組織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從太陽升起,一直到了漸漸西斜,雙方都已經疲憊不堪,但梁軍卻沒有任何罷手的意思。

  讓城上為難的是,在西城方向,又出現了梁軍的一支部隊,而且不是朱友貞的本部兵馬,這使得他們不得不憂慮梁軍狂攻北城,不過是為了吸引城內的主要精銳力量,而給予他們致命一擊的,則是朱友貞的本部兵馬。

  畢竟,任何一個主將所直接統帶的軍兵,必然都會是一支部隊之中最為精銳的力量。這使得他們不得不將一部分力量轉移到了西城,死死地盯著這支兵馬。

  隨著這支兵馬開始準備攻城器械,這種趨勢已是愈來愈明顯了。

  劉信達很快就感受到了城上力量的減弱,因為他的士兵,在多日之后,終于殺上了城墻,并且能在上面堅持那么一點點時間了。

  “田將軍,就是現在了!”朱友貞看著身邊的田國鳳,道。

  “三殿下卻看我破城!”田國吧抓起放在地上的頭盔,套在頭上,系好了帶子,一把提起插在地上的斬馬刀,大步向前而去。

  一千披甲精銳,隨著他沖向護城河。

  鄂岳節度使錢鳳,已經在城頭上督戰多日了。

  正如早先朱友貞所猜度的那樣,在梁軍大舉來攻的時候,錢鳳的確是將所有的精銳力量給撤了回來,同時,在外面伏下了一些力量。這些力量毫不起眼,甚至不值一提,但如果朱友貞在鄂州城下長久不得寸進,這些后手,便會發揮出作用。

  在兩軍較勁的關鍵時刻,任何一點力量的傾斜,便足以影響到整個大局。最終壓垮駱駝的,也不過是區區一根稻草而已。

  錢鳳的算計無疑是成功的。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小瞧了梁軍的戰斗力,又高估了鄂岳軍的戰斗力。

  這一進一出之間的力量對比,在真正的戰爭過程之中,體現出來的便是鄂岳軍的傷亡,遠遠地超出了錢鳳的估計。

  這讓這場戰爭隨著時間的推移,防守一方雖然占據著絕對的地利,應付起來,卻是越發艱難了。

  而是今天,戰爭的最關鍵的時刻,錢鳳居然又犯了一個大錯誤。

  梁軍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從其它方向打破鄂州城,他們是一門心思地要從北面打開缺口。所謂的朱友貞本部人馬轉移到東城,只不過是疑敵之計而已。對于梁軍來說,只要能讓城上將一部分精銳轉移走,不拘是多少,于他們而言,都是賺的。

  田國鳳這一千精銳插進戰場的時間,是非常要命的。激戰了一天,太陽漸漸西下,夜戰,對于攻城一方來說,自然是更不利的,按照以往的經驗,此時的戰斗,差不多已經要接近尾聲了。

  而努力了一天的守城士卒,也確實在這一時刻感受到了敵方進攻的趨勢在逐漸減弱,心里也是漸漸地放松下來。

  城上城下,布滿了尸體,鮮血淋漓之中受傷者的哀嚎,在先前的激烈的戰斗之中還不知不覺,此刻戰事的烈度一下來,這些聲音便愈發的清晰起來了。

  士兵們在慶幸著自己又熬過了一個關口。

  懈怠首先便出現在心理之上,然后便體現在了精神之上,體力之上。

  手中的兵器,似乎重上了許多。

  肚中的饑餓,此一刻更加的明顯了。

  他們想好好地睡一覺,想好好地吃一頓,想用今天守住城池的勝利,來向節度使要求多一點的賞賜,哪怕是多賞上兩斤肉,一點酒,也能讓他們能舒舒服服地睡到大天亮。

  戰事打到現在,雙方都已經打紅了眼。如果說最早的時候,還會有人抱著投降的意思的話,但現在看一看城上城下鋪滿的層層疊疊的尸體,又有誰還有這個心思?

  鄂岳實行的還是典型的府兵制度,軍隊之中,父子兄弟,鄰里鄉親,彼此之間,都能扯上關系,戰事如此激烈,誰家沒有親人死在對方手中。

  除了與對手血拼之外,哪里還有什么旁的心思。

  要是失敗了,遭受了慘重損失的敵人,又哪里會放他們一條生路?

  報復,這是必然的。

  什么禍不及妻兒,在這個時代,可是根本不存在的。

  鄂岳軍松懈了,而準備了幾乎一天的梁軍的真正的殺手锏,此時才剛剛扔將出來。

  伴隨著一聲聲的吶喊聲,早先被劉信達的士兵們攜帶過來的無數的碗口粗細的毛竹,被士兵們從地上舉了起來。

  每一根毛竹的頂部,都攀著一個梁軍甲士。

  最前面的兩個人,赫然便是田國鳳與陳富。

  數百根毛竹,數百個甲士,就這樣突兀地一下子從地上嗖地一下便到了空中。在城上士兵看來,倒似是這些人一躍便跳到了這么高似的。

  陳富兩腿夾著毛竹,手中弓弦連珠價般的響起,每一聲響,便有一個鄂岳士兵慘叫著掉下城頭去。

  這些士兵是見機極快的,在毛竹剛剛豎起來的時候,他們立即便反應了過來,但陳富的箭法太準,一連十數箭,將城墻之上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披著兩重鐵甲的田國鳳,便抓住了這一點小小的空間,從毛竹之上跳到了城墻之上。

  “給我去死!”他吼叫著揮起了手里的斬馬刀。

  橫掃四方。

  鮮血四濺,四五個鄂岳兵身首異處。

  一根根的毛竹靠上了城墻,一個個的甲士跳了上去。

  城上的士兵也終于反應過來了,嗥叫著揮舞著刀槍,圍了上去。

  有的甲士剛剛站上城墻,還沒有站穩腳跟,便被城上的士兵推了下去,有的還在毛竹之上,便被眼急手快地敵人用弩箭射了一個透心涼,卟嗵一聲落下城去。

  但終究還是有近兩百人隨著田國鳳與陳富兩人站上了城頭,更重要的是,他們集中在一段不到五十米的城墻之上。

  “向我告攏!”田國鳳吼叫著,雙手執斬馬刀,橫劈豎斬,而陳富則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開弓射擊。

  敵人太近,他壓根就不需要瞄準,只需要開一個半弦,便足以取人性命,因為他的箭,射的都是敵人的面門。

  前面有田國鳳開道,左右兩面,各有數名甲士提著盾牌和敵刀,護著他的側翼。這個小小的組合,頃刻之間,便匯集了百余名甲士在他們的身周。

  此刻,田國鳳仍然在隊伍的最前方,而陳富,卻身處在隊伍的正中間。

  他不必在擔任開路的任務,而是將精力放在了殂殺敵人的軍官之上了。

  鄂岳軍從數個方向上撲了過來,所有人都明白,不迅速地將這股敵人攆下城墻去的話,今天鄂岳城就要完了。

  但問題是,這上來的幾百人,都是梁軍之中最精銳的那一部分,而且這樣的人,還在不停地增多。

  田國鳳帶著一千甲士最后一搏,成功上了城墻并活著組成了軍陣的有近七百人,他們組成了兩個集團,相互之間不過隔了數十步而已。

  “成了!”護城河對岸,朱友貞興奮地擊掌大呼,而前線的劉信達更是沙場宿將,豈會放過這樣大好的機會。剛剛精疲力竭的梁軍,此時一個個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地興奮起來。一架架的梯子豎了起來,螞蟻一般地向上爬去。

  而東城的朱友貞本部,此刻也正式開始了攻城,他們要牽制住東城的這一部分鄂岳軍,不讓他們能有機會轉移到北城墻上面去。

  隨著爬上城墻的梁軍士兵愈來愈多,田國鳳這一伙人已經開始向著城樓方向運動了,因為在哪里,有著鄂岳節度使錢鳳。

  伴隨著陳富一箭將城門樓上高高飄揚的鄂岳錢字大旗射落塵埃,梁軍歡聲雷動,鄂岳軍卻是心喪若死,潰散,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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