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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從哪里開始

  屋外寒風呼嘯,狂風卷著鵝毛般的大雪上下飛舞,將它們糊成了一團團,一塊塊地落下地來,屋檐上,倒掛著的冰凌子差次不齊,渾身上下包裹著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的衛兵,宛如一座座冰雕肅然挺立。

  相對于外面的嚴寒,屋內卻是熱火朝天,每個人都是面露紅光,滿臉喜色。朱溫可能已經死了的消息,點燃了整個武邑。

  對于大唐朝廷來說,再也沒有什么能比這個消息更加讓人振奮了,這簡直就是今年一年來,最好的消息,也是最好的新年禮物。

  別看朱溫自立為帝之后,基本上就蜷縮在長安不大管事了,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偽梁朝廷的粘合劑,只要他活著一天,組成偽梁的各大勢力便會緊密地團結在他的周圍,刀槍一致對外。

  他一死,這種穩定性就不復存在了。

  更妙的是,他居然是死在自己的兒子手里而非壽終正寢。

  即便是他壽終正寢留下遺囑,偽梁內部也可能爆發爭端,更何況現在他死于非命,可以預見的是,偽梁內部必然會爆發一場大規模的內訌了。

  發起全面的進攻,差不多已經成了屋內所有大員們的共識。

  趁他病,要他命。

  從來都是不二的選擇。

  與其它所有人一樣,韓琦也很興奮,拋開其它的政見方面的不同,在收復長安覆滅偽梁這一條之上,他與眾人的心思并沒有什么不同。

  瞅著李澤身邊的公孫長明,韓琦眼中露出了又是佩服,又是畏懼的目光。

  他知道的很多。

  朱溫落得今日這個下場,可不是自然而然的結果,后面有一雙巨大的手,在無形之中推動著,而這雙手,便是那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公孫長明。

  在朱友裕一家獨大的時候,公孫長明便開始運籌如何為朱家老大制造一個對手,他選中了朱友貞。從幫著朱友貞走私斂財開始,這一切,便都在此人的掌握之中。

  沒有朝廷內衛的默許,朱友貞怎么可能在這么幾年的時間里,大量地從北地走私緊俏物資往南方銷售從而聚斂了大量的財物呢?

  而后續的發展,幾乎是按照公孫長明的預想,一步一步地在發展著。特別是在數年之前便埋下了田國鳳的這一招狠棋,終于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毀掉了代超的數萬袞海精銳,迫使朱友裕不得不發動政變,而朱友裕政變成功,又迫使朱友貞不得不奮起反擊,一環扣著一環,步步緊逼,幾乎沒有給對手任何可以轉寰的空間。

  即便朱氏兄弟知道這樣做的危害性,但他們還是不得不做。

  在韓琦看來,朱氏兄弟現在爭的不過是一個誰后死的問題了。

  一個人深謀遠慮到了如此地步,就有些非人近妖了。想到當年此人協助張仲武抗擊契丹,十年功夫,便將契丹坑得幾乎亡族滅種,韓琦身上便有些發冷。

  而此刻,屋內眾人一個個群情激奮的時候,此人卻又蜷縮在椅子上,一點兒也不引人注目了,不過在韓琦看來,這個老家伙,也不知道又準備謀算誰人了。

  到了這個時候,對付偽梁已經不需要什么陰謀詭計了,剩下的便是明刀明槍的干了。這個老家伙沒有了用武之地,肯定又會去打其它人的主意。

  還有誰的主意是他能打的?

  韓琦驀然想起了一個人,額頭上不僅冒出了汗珠兒。

  “韓公,韓公!”

  連續的叫聲把韓琦從沉思之中驚醒了過來,一抬頭,卻見李澤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韓公,你怎么看這一件事,你是兵部尚書,對于大家想要發動全面進攻的想法是怎么看的?”李澤笑問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韓琦站了起來,道:“李相,這兩年來,我們其實一直都在為全面的南征做著準備,不管是軍隊,還是后勤物資上面,都是有保證的。但是,現在有兩個問題。”

  “韓公請說。”李澤點頭道,不管怎么說,韓琦在軍事之上的造詣,還是極其深厚的,在這一方面,李澤自忖不如。他能決定什么時候打,打哪里,但怎么打,還是需要這樣的專業人事,當然,在這間屋子里,像韓琦這樣的行家可不少。

  “第一,便是天氣問題。”韓琦指了指窗戶外面。“馬上發動進攻,我認為是不現實的。偽梁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后,其邊境之上必然會進入最為嚴密的防守階段。諸位,即便是他們出現了內亂,但我認為在其內部,還是不乏有識之士的。如果對手專注于防守,在這樣的天氣之下,對于進攻一方是極其不利的。哪怕我們的裝備再好。”

  李澤點了點頭:“韓公說得有道理,我們最大的敵人,其實不是梁軍,而是天氣。偽梁控制區域之內,交通道路遠遠不能與我們這邊相比,如果我是對方的話,這個時候,便會放棄大區的控制區域,將部隊緊縮到一個一個的城關要隘,一來可以拖長我們的后勤補給線,而來亦可以憑著關隘據險而守。一旦我們后勤運輸跟不上,這仗,可就難打了。”

  “李相所言極是。我們布置在邊境上的軍隊主要是分為了三個方向,一個是屠立春的兵馬,他們所面臨的環境是最為艱難的,在這樣的天氣之下,基本上可以不用考慮。第二個是石壯的軍隊,他面對的是徐福,此人經驗豐富,是一個勁敵,而且有孟津關這樣的天險,雖然黃河封凍,但想要攻下孟津關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一旦長期屯兵堅城之下,對我們是相當不利的。第三個是田平所面對的天平軍,天平位置突出,想要進攻中原,天平必然是我們的首取之所。而在平盧,我們還有柳成林的部隊。第四個方向便是袞海了,尤勇的部隊和柳成林的部隊,都可以向這個方向上發展。”

  韓琦頓了一頓,道:“我的建議是,先打天平和袞海。天平處在我們夾擊之下,曹煊雖然也是一個勁敵,但相比起孟津關這些地方,天平軍要好對付多了,至于袞海,現在已經是落水狗了。”

  李澤的目光轉向了曹信。

  “李相,我的看法與韓兵部一樣,先打天平。天平是朱友貞的鐵桿盟友,如果我們此刻進軍天平,就算不馬上發動進攻,也能逼迫曹煊全面備戰,這樣一來,他就不可能抽調兵力去協助朱友貞進攻朱友裕,最妙的是,此刻宣武等地,也沒有辦法去幫助他,因為他們肯定要先幫著朱友貞干掉朱友裕。此刻,是他最孤立無援的時候,而我們這邊,田平集團,柳成林集團兩路夾攻,打掉了天平,我們就可以深入中原之地了。”曹信道。“至于袞海?”

  “袞海不打!”李澤笑著道。

  眾人都有些愕然。

  “李相,袞海相對于天平,可是更容易拿下的。”韓琦道。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打他。”李澤道:“這一場偽梁的內部之爭,就我個人看來,朱友貞必勝無疑,區別只是,他獲勝需要用多長時間。從我們掌握的情報上來看,朱友裕對于長安禁軍的掌握并不徹底,最多能夠控制一半左右,而早先,朱友貞對禁軍進行了有效的滲透,這在戰爭之中,會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更重要的是,徐福徹底與朱友裕的決裂導到了禁軍分裂的可能。畢竟徐福統帶禁軍多年,軍中舊部無數。所以,現在袞海的代越,位置可是尷尬無比的。他被隔絕在外,一方面他要防備著我們對他發動進攻,另一方面,他還要擔心朱友貞去收拾他。”

  眾人微微點頭,事實正是如此,代越現在可是一個夾心餅干,偏生袞海精銳,全都葬身在了山南東道,留守袞海的軍隊與毀在山南東道的那支軍隊,可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語的。

  “我們甚至可以讓代越吃一個定心丸,讓他可以放心地去迎擊朱友貞有可能侵犯的軍隊。”李澤笑道:“一旦朱友貞在這場兄弟之爭中獲勝的話,代越可就無路可走了。那個時候,我們招招手,說不定他便只能向我們投降一條路可走了。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更好?”

  “李相說得有理。”韓琦思忖片刻,覺得這的確是一條可行之路:“如此說來,我們當先要對付的,便只有一個曹煊了。”

  李澤點了點頭:“先打曹煊。田平與柳成林兩路大軍,左右夾攻。田平的后勤由武邑這邊直接支應,柳成林所部,則由山東方向和滄州棣州方向供應后勤,只支應這兩支部隊,我們還是行有余力的。兵部和戶部下去之后,盡量快地做一個預案出來。”

  韓琦與夏荷點頭領命。

  “諸位,今年冬天只是一個開始,到了明年開春之后,真正的總攻就要開始了。”李澤道:“所以,現在便請大家都準備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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