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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意味深長

  距離李安國的大墓百來十步的地方,建起了一座草廬,李澤將要在這里替父守墓三個月。李澤最終還是沒有將李安國與蘇氏夫人合葬。

  雖然桃姨娘曾經去找過他,說起過李安國的遺愿。

  李安國自己沒有敢跟李澤說,因為如果說了被李澤駁回,那就一點挽回的余地也沒有,他希望在自己死后,由桃姨娘來說,再加上李安民在一邊勸說,李澤或者能答應這一件事。

  對于李澤的生母王夫人,李安國是抱愧的。

  但對于李澈的生母蘇夫人,李安國同樣也是覺得對不起。

  王夫人臨死之時也沒有原諒他,遺命李澤不能將自己葬進李氏祖墳。

  李澤沒有同意。

  他心不平。

  桃姨娘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雖然說起來,她現在是側妃,算是李澤的長輩,但她很清楚,如果李澤不愿意了,她就什么也不是。

  從一介通房丫頭走到今日這一地步,完成了絕大部分女人一輩子也無法完成的事情,桃姨娘不想失去這些。更何況,她還有一兒一女呢!

  女兒李馨已經嫁給了金滿堂的兒子金不換,金氏一族是李澤的鐵桿,要是自己違拗了李澤的意思,將這件事情大張旗鼓地張揚出去的話,只怕女兒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因為李安國身子骨極弱,所以李湛便是胎里帶的先天體弱,也就是像李氏這樣的大家族不差錢,各種各樣的昂貴的藥材要多少有多少,而金源,燕九又是醫道高手,幾年來不懈的調養,如今總算是有了起色。

  李湛這一輩子,只能依附于李澤才有可能享一輩子的榮花富貴,才能一輩子衣食無憂。而且哪一次公孫長明與李安國一席長談的時候,就是她在一邊伺候著的。雖然那個公孫先生說話云山霧罩的,但桃姨娘卻也是多多少少聽懂了一些。

  李澤是要當皇帝的,那將來,自己的兒子,至少能得一個親王。

  自己何苦又要為了一個死人而得罪李澤,讓他心里不痛快呢!

  而另一個知情者,李安民,差不多與桃姨娘也是一樣的心思。

  李澤聲威而隆,北地幾乎就是他的一言堂,代唐而自立,只怕是遲早的事情,站在李氏家族的立場之上,他自然是喜聞樂見的。李澤如果當了皇帝,那他們這一族,可就成了皇族了。他李安民,是李氏唯一的男性長輩了,將來不說為鎮一方,手握大權,但最起碼,一個大宗正是絕對跑不了自己的。

  而一旦李澤真做了皇帝,必然要追封李安國,那就又涉及到了李安國的夫人的問題。如果現在把李安國與蘇夫人給合葬了,那將來要追封的時候怎么辦?將蘇氏也追封為皇后,李澤只怕不干,在他心中,想要的只怕是將這個名分給自己的生母王夫人。

  但事實擺在哪里,李澤能冒天下之大不諱嗎置蘇氏與不顧嗎?

  只怕不行。

  所以最好的辦法,現在就不給他們合葬,反正蘇氏現在一個人也沒有剩下了,過上一段時時,悄悄地將蘇氏的墳墓從李氏祖墳里遷出去。再過上幾年,蘇氏一族,也只會存在于一些老人們的心里頭,年輕一輩兒的,誰還記得蘇氏一族是誰?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他會讓人慢慢地淡忘一切。

  所以他雖然接到了李安國的信,但卻裝作什么也不知道。桃姨娘知道李安民手里有這封信,卻也不肯明說。

  至于李澤的心腹,壓根兒就不會提這件事。

  于是李安國,終究是一個人孤零零地被下葬了。

  大墓的周圍,李澤親手植下了一圈松柏樹,雖然還只是一些半人高的幼苗,但想來幾年之后,這里必然是松柏成蔭了。

  拿著一把小鏟子,將墓碑前的石階縫里的一些冒出頭來的小草給鏟除掉,這才下葬了不到一個月,便有小草長出來了,可以想象,那些荒效野外的墳頭,如果沒有人照應,只怕一兩年,便會荒蕪而無法尋找了。

  “李相。”身后傳來了呼喊之聲,李澤轉過頭來,便看見公孫長明正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

  “公孫先生怎么過來了?”李澤迎了上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讓劉明亮跑一趟不就得了。”

  “是我自己想出來散散心。這些天一直悶在秘書監里,腦子都快要炸了。”公孫長明走到墓前,沖著墳墓作了一個揖。“我帶了剛剛送來的新茶,一起喝一點?”

  李澤點了點頭。

  片刻之間,自有衛士們從草廬里搬出了桌椅板凳小火爐茶具等,就在草廬之前擺好。

  提壺給李澤倒了杯茶,公孫長明自己也端上了一杯,淺淺地品了一口,道:“這一次小皇帝的表現,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吶。不過據我看來,只怕小皇帝還沒有這份城府,是有人在背后給他出主意吶。”

  李澤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喝著茶,卻沒有搭腔。

  “原本以為將他放在武威書院里,會讓他學到一些東西,看到一些東西,明白一些東西,但現在看起來,他終究還是沒有省悟過來,依舊心存幻想啊,如此拙劣的試探,當時在場的人,誰不明白?李相不知你注意到沒有,當時韓琦的臉都綠了!”

  公孫長明所說的小皇帝的拙劣的試探,是在小皇帝當時親自前來祭奠的時候,當著無數文武大臣的面,沒有與任何人商量,便大肆地對李安國進行了加封。

  李安國本身便是鎮州郡王,被追授為親王,其鎮州郡王的稱號,則成為了李氏世襲罔替的榮譽,由于李澤本身便是親王,所以便由李安國的幼子李湛承襲了這個爵位。

  如果說這個還在大家的接受范圍之內的話,但接下來小皇帝竟然出人意料的加封李安國女兒李馨為藍田郡主,就屬于赤裸裸地不加掩飾的試探了。

  藍田是什么地方?那是隸屬于長安的治縣,一般而言,能得到藍田封號的,只有可能是皇家嫡系的公主,如今卻給了李安國的女兒!說起來李安國對于大唐有什么貢獻?真硬要說有的話,那就是生了李澤這么一個兒子。

  而這個藍田郡主,就是用來試探李澤而已。李澤如果接受了,那自然就是將自己的野心展示給了天下人看。

  韓琦當時的臉的確是難看到了極點。生怕李澤當場發作出來,或者就坡下驢,要是李澤真接受了,小皇帝將何以自處?當時在場中的嫡屬于李氏的那些將領們,一個個的可都是神色難明。

  誰都知道這里頭的意思。

  李澤自然不會接受。當場便堅辭不受,最后由章循出面打了圓場,李馨被封為了石邑郡主。

  這樣的小伎倆,李澤懶得理會。對于他而言,一步步走下去,自然而然地就會水到渠成,而在之前,自然不必給人留下什么話柄。

  “李相,這一次李安民回來了,我的建議是就不要走了。就讓他在武邑任職吧!”公孫長明道。

  “為什么?”李澤略略皺眉:“接下來我們便要發動對偽梁的最后攻擊,這個時候,也要防著東北的張仲武有什么動作。二叔在平州多年,與薛沖也配合默契,而且他在哪里,也能壓制得住薛沖,換一個人去,只怕不成。”

  “有的。”公孫長明笑道:“不如把王溫舒調到平州主政吧!王溫舒知兵事,也主理過民政,兩方面都拿是起放得下。而且他的資格又老,在朝中人脈深厚,也是能壓制得住薛沖的。”

  “為什么一定要把二叔調回來?”李澤反問道。“王溫舒的身子在當年那一戰之中也是受創頗重,這些年來一直都有些后遺癥,去平州不大好吧,真要這么辦,只怕曹信和王明義都會怪我。”

  “我已經私下里征求過他們的意見了。”公孫長明道:“王溫舒自己是極愿意的。您也知道,王溫舒最為看重的長子王明仁之死,說起來與張仲武又哪里能脫得了關系?王溫舒恐怕心心念念的便是滅了張仲武吧?所以有他去平州,張仲武只怕還會更老實一些。因為張仲武清楚,他只要給王溫舒一點點口實,王溫舒絕對便會動手的。”

  “這倒是說得不錯。”

  “覆滅偽梁之戰,李相你肯定是要親臨一線的,這樣的蓋世之功,也只有李相你才有資格去領受。但您這一走,武邑不免就空虛了,柳大將軍也不在武邑,所以,武邑需要李安民回來坐鎮。”公孫長明幽幽地道。

  “你在擔心什么?”李澤失笑道:“莫非我不在武邑,還會出什么事情不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李相,這可是你常說的話。”公孫長明笑道。“你不在的時候,有李安民在,他可以作主,敢下決斷,而有些事情,換一個人,哪怕是曹信,章回,也是不敢的。”

  “你公孫長明也不行嗎?”

  “我不行。”公孫長明搖頭道:“李相,我只是秘書丞。曹章二人做不到的事情,我自然也做不到。但李安民卻行,因為他姓李。是你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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