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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官兒難做

  李澤的大營距離戰場足足有十數里遠,三千親兵護衛左右,李澤倒是想去戰場上看一看徐福此人到底如何,但無奈何,上上下下一齊反對。畢竟是數萬人的大戰場,誰也保不準會有什么意外出現,就算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哪也還有萬一呢。

  什么事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隨著形式越來越明郎,李澤的身份倒是越來越尊貴了,不管是尤勇還是石壯,抑或是田平,這一身的富貴與榮耀都跟李澤牢牢地系在一起,誰愿意讓他去冒哪怕一丁點兒的險呢?

  所以李澤便只能呆在遠離戰場的地方,單靠著往來不絕的信使來了解戰場之上的信息。

  午后,徐福統率的梁軍與唐軍展開了決戰。

  對于決戰的結果,李澤倒是一丁點兒也不擔心,當徐福放棄了虎牢關的天險而選擇與唐軍決戰的那一刻,失敗,就已經不可避免了。

  先不論兩軍在戰力之上的差距,單說人數,唐軍就占據了優勢。

  田平所部三萬余人,在歷經了月余的戰斗之后,折損了數千人,但還有兩萬大幾,梁晗,何塞,任曉年三員將領各率五千人加入了戰斗,使得唐軍的戰兵人數達到了四萬。

  梁軍,不過兩萬出頭而已,而這里頭,真正的宣武軍隊核心,只有一萬余人。而且,經過了家信的轟炸,家人的哀求,這些人還能保存多少戰斗力,都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情。

  徐福的戰前鼓舞作得很好,將哀兵的姿態做到了極致,或者能在戰斗前期爆發出旺盛的戰斗力,但隨著戰事的推進,當熱血褪去,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的時候,這股熱血上涌的勁頭,自然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李澤覺得太陽落山的時候,自己大概便可以坐在虎牢關的城樓之上,一邊喝茶,一邊欣賞這鎖天中樞,三秦門戶的風景了。

  “虎牢一下,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曹煊就要放棄洛陽,撤到潼關去堅守了。”李澤看著對面的裴矩,含笑道:“不超過十天,你就可以回到洛陽了。”

  曾經的洛陽長史裴矩,聞言卻是殊無喜色:“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當年洛陽城破,東都防御使,福王李忻與王妃自焚而望,其它側妃妾室落到梁軍手中,多受淫辱,而裴矩的家人,也在是役之中全都折損,就此杳無音訊,后來裴矩執政衛州,多方查探,內衛也是全力尋找,但都沒有任何消息,那就必然是兇多吉少了。

  鄂州水戰之后,李浩按照李澤的命令,將被俘的梁軍水軍將領全都送到了衛州,交給了裴矩。當年洛陽城破,便是因為駐扎洛陽的水師反叛而導至洛陽被一擊而破,十萬東都防御使所轄軍隊,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裴矩深恨這些叛賊。

  這些人被交到了裴矩手上之后,再也沒有了任何消息,而李澤也沒有再過問過此事。

  “人活著,都得向前看!”李澤緩緩地道:“你的家人沒了,兒女沒了,以后便照看這河南行省這數十上百萬的百姓吧!如同你在衛州所做的那樣,讓他們吃有糧,穿有衣,宿有屋,鰥寡孤獨皆有所依所養。”

  “李相要設立河南行省?不將洛陽單獨劃分出來嗎?”裴矩有些驚愕。

  “何必多此一舉?”李澤微微一笑道。

  李澤說得輕描淡寫,裴矩心中卻是驚濤駭浪,李澤話里包含的意思非同小可啊。洛陽作為長安的陪都,地位超然,在經濟之上又對長安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歷來洛陽都是作為一個單獨的防御區來成為長安的一道屏障的,但現在李澤的意思,卻是要將洛陽并入河南行省,這就在很大程度之上削弱了洛陽的政治地位了。

  李澤為什么要作出這樣的一個決定?

  裴矩很清楚,李澤代李唐而自立的趨勢已不可逆轉,與世人所認知的一樣,一旦收復了長安這個政治意味極濃的舊都之后,李澤肯定是要自立的。

  現在李澤作出這樣的一個決定,內里包含的意思,莫非代唐自立之后的李澤,并不會以長安為都城么?

  如果真是如此,那洛陽自然不用再成為一個單獨的行政區域,并入河南是必然的趨勢,也只有這樣,才能在行政區劃之上,對長安所在之地形成鉗制,避免一些有可能的紛爭。

  “河南,關中等地,這些年來都沒有消停過。”李澤卻是沒有猜到他的一番話讓裴矩想到了這么多,而是自顧自地道:“不論是那一次的爭斗,這兩個地方,總是成為戰爭的中心,百姓們遭受的苦難也更多,中樞估計,這些年來,這兩地的百姓,減少了至少一半以上。即便是留下來的,也是窮因潦倒,家有隔夜糧的,少之又少。即便是較為富庶的洛陽,這兩年因為我們的封鎖,也凋蔽不已,你上任之后,要盡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恢復本地的民生,讓一切都走上正軌。”

  “是!”裴矩收起了心中的那些念頭,作為一個舊朝的官員,他算不上李澤的心腹嫡系,之所以用他來督政河南,只怕也是看上了他過去在洛陽的經歷以及人望,用他可以最快地收攏人心。

  “中原之地,土地肥沃,只要沒有戰亂,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很快便能恢復生氣。更何況,現在朝廷的政策如此之好,只要能順利地推行下去,一切便都理所當然。”裴矩道。

  “難就難在順利地推行下去!”李澤輕輕地敲了敲桌子,“這兩地,豪強世家,可是猶過江之卿,勛貴世家,更是不計其數。這些人在這些年中,卻又如同墻上之草,風吹兩邊倒。即奉承著偽梁,與我們卻也沒有斷了聯系,一向是左右逢源,兩面討好。而我們為了順利地收復這兩地,也默認了這些關系。你瞧著吧,等到我們拿下洛陽,收復長安,這些人便會以忠良義士的面目慷慨激昂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哈哈,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到時候想要推行我們的行政,難度,比起其它地方要大得多。”

  裴矩點頭不已。

  作為幾百年的帝國和陪都,長安,洛陽等地向來都是富戶豪讓勛貴的集結之所,這些人擁有著大量的財富,土地,而這些,卻又是新朝廷所不能容忍的。

  在李澤新建立的官僚體系之中作了多年一地刺史的裴矩很清楚,李澤不在乎這些人多有錢,只消你的錢來得光明正大,就像博興商社,那是以契丹人為主的財富集團,再比如興新的通達商社,是過去的一幫苦哈哈,再想一想,便如河東那幫過去與李澤為敵過的豪富之家,在被挖掉了盤踞地方的根腳之后,雖然還是聚斂起了巨大的財富,但李澤卻對他們不聞不味了。

  因為現在的李澤治下,單純的以宗族為主體的財富世家已經不存在了。每一個財富集團內里,都充斥著不同的利益集合體。

  就拿博興商社業說吧,雖然說是以契丹人為主體的,但像朝廷在內里也占著股份,還有一些其它地方的人,也擁有著一定的發言權。再比說河東柳家,在范家和司馬家倒臺之后,也總算是福至心靈,引入了鎮州翼州的一些勢力進入到了自己的生意之中,立時便發展壯大起來了。當然,付出的代價是,事情不再是柳家一家說了算了。

  李澤在努力地讓每一個商業集團內部,也像治政一樣,成為各個勢力角逐的舞臺,讓各方勢力在內里爭斗然后求得一個平衡。

  而律法,變成了最終的裁判。

  刑部尚淳于越這幾年來,每年都要推出好幾部新的律法來適應北地不斷變化的新形式。雖然問題還是不斷,但從總體上來說,一切都在欣欣向榮的發展。

  簡而言之,李澤就是要打掉以土地為基礎的那些宗族勢力,讓這些人不再對以后的朝廷擁有多大的影響力。能夠讓朝廷的律法,深入到每一個犄角旮旯。

  這些政策,在北方已經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如今的北方,宗族勢力已經七零八落了,皇權不下鄉早已經成為歷史。

  但在河南,關中等地,舊有的一切,仍舊占據著絕對的優勢。想要完整地推行北地的律法,難度不是一般的大。總不能像丁儉當初在河中做的那些事情一樣,一步一步地逼得那些世家宗族最后無路可走,不得不鋌而走險,隨即被丁儉舉起了屠刀,殺得血流成河吧!

  河中,終究是不能與長安,洛陽相比的。

  想到這些,裴矩的腦殼不由有些隱隱發漲。

  督政一方自然是好事,說起來現在的總督,除了不掌軍權之外,其它方面,與過去的節度使,還真沒有什么兩樣呢!

  但巨大的權力,也相應地便要負有巨大的義務。過去的節度使,便是一方土皇帝,但現在的總督,上頭可是有著一個效率極高的朝廷,一個英明神武無法欺騙的李相。

  這官兒,就難做了。快眼看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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