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真帶領著這支五萬由他一直直接指揮的部隊,在剛剛進入鄂岳境內的時候,湖南觀察使丁太乙的使者也快馬加鞭地趕到了。
在挨了錢文中當頭一棒子之后,這位向少帥又迎面被丁太己拍了一巴掌。
只不過相比起錢文中的直截了當,這位丁觀察使這一巴掌打得比較委婉而已。而且來的人,是丁太乙的長子丁晟,勉強算是給足了向真面子。
向真希望湖南觀察使丁太乙出兵兩萬。
“向將軍,不是我們湖南不出力,兩萬人,現在委實是拿不出來啊!”站在微雨之中,一身斗笠蓑衣的丁晟的神色極其誠懇。
“堂堂湖南觀察使,兩萬兵拿不出來?”向真強忍著怒氣反問道。
“向將軍,我們一直在打岳陽啊!”丁晟連連搖頭,苦笑著道:“岳陽之難打,出乎了我們的意料之外,特別是洞庭湖的敵軍水師,給我們造成了極大的困撓,他們熟悉當地的水文地理,神出鬼沒,常常在我們意料不到的地方登陸,襲擊,騷擾,無所不用其極,使得我們不得不分兵駐守各地,以免被鄭文昌那混蛋瞧出了破綻從而占得便宜,可這樣一來,我們的兵馬就分散了太多,無法對岳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便只能慢慢地磨著打。”
“丁觀察使為何不能對岳陽圍而不打呢?這樣不就可以先抽出兵力來了嗎?”向真道。
“我的向將軍呢!”丁晟叫起冤來:“您是不知道岳陽兵的兇悍,我們的兵要是少了,他們水陸兩路一夾擊,那就不是我們攻下岳陽的問題了,是我們會不會被他倒趕回去的事情了。眼見到嘴的肥肉,我們怎么可能就這么丟下?而且,拿下岳陽,拔舊這顆眼中釘,不也是咱們事前議定的嗎?”
向真嘆了一口氣,當初,的確是有這個說法的。
可那時,誰也沒想到大梁輸得那么快,北唐軍隊來得這么快啊!
局勢總是沒有變化快。現在想要改變先前的策略,卻是被這些人找到了借口了。
“而且我們實在是沒有人手了。”丁晟道:“除了岳陽之外,我們還另外派出了部隊去襄助益州的梁軍,想要幫他們迅速地拿下荊南。眼下,即便是一兵一卒也難以抽調出來了。”
向真半晌沒有說話。
丁晟說他老子派出了一支部隊去了荊南,他是相信的,不過不是去幫助梁軍的,而是去趁火打劫的。荊南這片土地,梁王朱友貞覬覦,湖南觀察使丁太己又何嘗不是垂涎三尺?
他這是去搶地盤呢!
在細綿如外的糜糜春雨之中,向真徹底地沉默了。
“不過我們湖南,對于迎擊北唐軍隊的信心是堅定的,所以我們雖然很困難,但還是勉力抽調了五千人前來助向將軍一臂之力,這也是我們最后的一點點機動部隊了。”看到向真無語的樣子,丁晟終于抖露出了最后的底牌。
不得不說,丁晟還是一個非常成功的說客的,他先將對方的期望值給打到了最低點,在對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情況之下,再拋出來一點點甜頭,這樣對手不但不會感到失望,反而會有一種驚喜的感覺。
果然,向真聽聞此語,臉上終是有了一點點笑模樣,抱拳道:“如此倒是多謝了。”
對于向真而言,五千人,雖然少了一點,但蚊子腿兒再細,它也是肉啊。再者,湖南兵還是很擅戰的,五千人,也許便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這些人都是從岳陽戰場之上抽調出來的,絕對的精銳之師!”丁晟又道:“現在他們已經出發了,很快就能趕到向將軍帳下效力的。”
向真臉上剛剛綻現的笑容,又一點點的消失了。
他很想把這個一截一截說話的家伙,一腳給踹到路邊的水潭里去。
他娘的,現在才出發,這是去給自己助戰的嗎?
他現在已是完全明白了。感情丁太乙這是作了兩手準備呢。五千人,的確是精銳不假,但他們肯定不會如期趕到戰場,他們只會慢慢地往過蹭,審視著局勢來決定他們行進的速度。要是自己在與北唐石壯的對抗之中節節勝利,他們的腳程就會飛快,以便趕去撿功勞,要是自己遭遇到了挫敗,他們必然會慢得如同烏龜爬。要是自己真失敗了,他們只怕馬上就會掉轉車馬,一路直接逃回到岳陽去。
丁太乙真是比錢文中更可恨啊!
錢文中至少是一個真小人,擺明了車馬,說我現在沒有援兵給你。
丁太乙倒是給人了,但卻是去搶功勞的。
讓自己白白歡喜一場。
這樣的一支軍隊,你能將其計算到自己的有效兵力中去嗎?
“如此,我真是多謝丁觀察使的慷慨大方了。”向真不想再與這個滿臉笑容的偽君子說話了,直接翻身上馬:“此情此意,向某人記著了,他日必有厚報。”
丟下這句硬梆梆的話,向真一鞭子抽在馬股之上,向前急馳而去。
沒有張屠戶,還吃帶毛豬嗎?
自己與劉信達聯兵一起亦有十萬之眾,而且他也清楚,在與北唐多次交手之后,劉信達亦是深悉北唐軍隊的厲害,所以手下的兵馬空額是極少的,五萬大軍,是真可以當五萬軍隊用的。兩邊結合起來,十萬之眾,也是石壯的兩倍有余。
這仗,還是自己的勝面更大。
站在原地的丁晟抹了一把臉上的泥點,那是被向真最后縱馬急馳給飛濺到臉上的,冷哼一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日必有厚報!難不成我們丁家,便怕了你們向家不成?擺在眼前的軟柿子不捏,我們上趕著跟著你去啃硬骨頭?我們要是真去了,還不被你把人往死里用,替你的軍隊去火中取栗,到時候你滿載而歸,我們回來的卻是一口口棺材,這點小伎倆,還能瞞過誰去?已經有十萬大軍了,還想要我們調兵給你,這算盤也打得太響了,保存自己的實力,消耗我們的兵力,想得真是美!天下就你是聰明人嗎?你與劉信達一唱一合,都來向我們丁家施加壓力,誰不知道你們是一伙兒的?在鄂州城的時候就勾結到一起了!”
想起在向真之前,劉信達便派出了求援使者到了岳陽向丁太乙請求出兵的事情,丁晟更是一臉的不屑。
你向氏想要掌權天下是你家的事情,咱們丁家只想守住湖南,咱們說起來是聯盟,但是有利則合,無利則分。你還真當廣州朝廷是個東西了?居然想向我們發號施令!
看著路邊源源不斷向前開進的向真的部屬,丁晟翻身上馬,對著護衛道:“走,我們回去。等咱們回到岳陽的時候,我們的水師大概也到了,到時候,先去掀了鄭文昌的老窩,沒了水師的助力,我倒要看看錢彪還能支撐幾天!”
一幫護衛齊聲呼喝,簇擁著丁晟揚長而去。
隨著向真的大軍進入了鄂州,并一路向著廣水急速前進的時候,一直窩在信陽沒有動的石壯所部,也開始行動了起來。
首先出動的便是中郎將梁晗統帶的騎兵。
事實之上,劉信達和向真對于現在的北唐軍隊的了解還是不夠細致。雖然他已經對北唐戰兵的戰斗力經予了最高的評價,但有一點最致命的,他卻沒有想到,那就是北唐軍隊的速度。
一般的大軍,一天行軍三五十里還能保持戰斗力,就可以稱得上一支強軍了,但北唐的步卒,一天行軍百里,仍然可以與對一場遭遇戰。多年的強兵政策,使得北唐軍隊的身體素質冠絕天下,完善的后勤保障,又讓他們可以在急速的行軍之中得到充分的體力補充。而且在北唐軍隊之中,騾馬之多,更是南軍無法想象的。在控制了漠南漠北,以及大量的善于 這些騾馬不同于戰馬,不需要精養,也不需要惜力,可以盡情地壓榨,一旦累得不行了,立即便會成為士兵們的盤中餐。而新的騾馬自然會被補充上來。
而對于唐軍在行軍速度的了解之上的欠缺,便使得這兩位南方聯盟的大將,便將雙方大戰的日子,齊刷刷地給推算錯了。
這是極其要命的。
一天的誤差是可以熬的。
二天的誤差或者還可以拼一拼。
真要是到了三天以上的誤差,那已經足夠一場大型的戰事打得七七八八了。
而石壯,追求的便是這一點。
對手縱然只有向真與劉信達,但卻仍然達到十萬之眾,真讓他們湊到了一塊,不說打不贏,但總是太費勁,所以,他要分而殲之,先干掉劉信達,再回頭收拾向真。
當在廣水的劉信達知道信陽的石壯動了之后,他留下了五千人在廣水城外監視城內的唐軍,自己則立起盡起大軍,前移至了部將傅曉田所駐扎的仙人嶺。在哪里,傅曉田已立起了營寨,原本以為唐將李敢抵達之后便會發起進攻,豈料李敢只是扎下營寨對其對峙。傅曉田倒是趁此機會,將仙人嶺的營寨大大地修整了一番,現在,正等著劉信達的大軍進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