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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報復(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廣州城作為前嶺南節度使的治所所在,一向是整個東南方向上的政治核心。再加上廣州港對外貿易的興盛,更是讓廣州城變成了經濟的樞紐所在。

  近幾年來,隨著北唐的崛起,廣州港的對外貿易被北唐水師徹底掐斷,遠洋貿易轉向了滄州的海興,甚至于還在建設之中的山東的膠州港,廣州的對外貿易,已經基本萎縮為零,商業活動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但這里,現在仍然是整個東南方向上最繁盛富裕的一個城市。衰落,總是需要一個較長時間的過程。

  在李恪南逃廣州,建立起了與北唐分庭抗禮的廣州小朝廷之后,亦使得廣州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刺激,猶如回光返照一般地看到了些許復興的希望。

  對于這里較為封閉的老百姓而言,他們所看到的,所聽到的,自然都是廣州朝廷的強大,軍隊的強悍,以及北唐方面的無道,反叛,對于他們而言,了解外界的通道是極少的,壓根兒就不清楚這世界到底在發生一些什么。

  但今天,他們的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一切,都是因為廣州港外那四艘龐然大物。

  受馬德所部戰死的刺激,潘沫堂決定進行一次直擊人心的大反擊。

  他的目標,就是廣州港,就是南方統治勢力的核心所在。

  廣州是有水師的。

  早前他們曾經有一支很強大的水師,亦曾與潘沫堂在海上爭鋒過,但很不幸的是,在舟山群島外海一役之中,這支被向訓向真父子寄予厚望,希望能夠打破北唐水師對于大海控制的水師,被一戰而滅。

  向真建設一支強大水師的夢想,就此夭折,再也沒有辦法重組這樣一支水師了。

  建設一支水師所需要的經費,遠遠超過了建設一支強大陸軍所需要的費用。對于南方聯盟來說,與其把海量的錢財拿來造海上戰艦與絕對優勢的北唐水師爭鋒,還不如拿這些錢來組建更強大的陸軍。

  南方水系眾多,水師當然還是需要的,但內河水師與海上水師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在內河之中,小船足矣。

  在現實面前,向真也低下了頭。

  從哪以后,他的目光逐漸轉向了內河小型船隊的建設,以靈活機動快速為主,再也不追求巨艦大船了。

  但他們并不是一艘海上戰艦也沒有。

  南方水師在覆滅的時候,在他們的船廠之中,還有三艘仍在建造的大船,后來下水之后,卻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力。

  殘存的最后的水師,與這三艘戰艦便成了南方聯盟最后的海上力量。

  出海遠航是不敢的,萬一碰上北唐水師,只有被秒成渣的份兒。

  但今天,他們卻不得不出海迎戰了。

  當警訊傳來,三艘南方聯盟戰艦,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升帆出海,對北唐水師戰艦進行攔截。

  兵無斗志,將無戰意。

  就算北唐水師沒有火炮,他們也只有敗亡的份兒,何況今天潘沫堂是帶著狂怒而來,此刻的潘沫堂,心中只有一種情緒,那就是毀滅。

  廣州港所有人,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普通百姓,都親眼目睹了他們的戰艦是如何被北唐水師在轉瞬之間便輕成了一大堆在海上漂泊的碎木片的。

  宛如雷霆的巨響,升騰而起的煙霧,沖天而起的火光,只是一個照面,三艘南方聯盟的戰艦便起火燃燒,帶著濃煙與火光在海上狼狽而逃的這三艘戰艦被北唐水師追著屁股一陣狂轟亂炸,最終在成千上萬人的眼光之中沉沒到了大海之中。

  當看到北唐水師戰艦長驅直入駛向廣州港的時候,整個港區的人,這才慌了神兒。

  北唐軍隊這是要進攻廣州了嗎?

  海港里大大小小的船只,著急忙慌地升帆,然后貼著海岸向港外逃去,出去或許還有一條生路,留在港口里,絕對是死路一條。

  大家都想逃,可航道就那么幾條,然后,一些船只便彼此相撞,然后誰也動彈不得了,只能絕望地看著那黑乎乎的炮彈凌空而來,落在船上,將船只炸成了堆碎木頭。

  運氣好的,逃到了外海,卻是頭也不敢回,此時,他們只想跑得越遠越好。

  得到通報的向訓臉色鐵青之余,卻又不得不趕緊調集軍隊,準備進行陸上作戰,以防備北唐人趁機突上岸來。

  雖然對方只來了四艘戰艦,但這種可能性并不是沒有的,萬一讓這些人趁機上了岸,大肆破壞一通,對于整個南方聯盟來說,不僅是軍事上的巨大失利,也是政治之上的重大打擊。

  四艘戰艦駛進了廣州港,可憐一些還沒有來得及逃出去的船只,硬生生地被這些大艦給直接碾壓到了水中。

  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港口。

  “開炮!”潘沫堂冷冰冰地下達了轟擊的命令。

  廣州港及其周邊數里之內,立時便遭了殃。

  這里,可是廣州城最為繁華興盛的一個地方,即便是現在商業活動大為萎縮,但這里,仍然是整個南方的交易中心。

  炮聲隆隆之中,廣州港變成了一片火海。

  為了強化轟擊的效應,潘沫堂在第一輪進行了一次齊射之后,便下令將轟擊變成了輪射,長時間的轟擊,對于所有人的神經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一直到太陽西斜,盡情地吐出了心中一口惡氣的潘沫堂,這才下令返航。將一地雞毛,留給了廣州的李恪以及向訓等人。

  殺我兄弟,我便毀你老巢。

  今日到此為止,啥時候我有興趣了,便再來逛上一逛。

  山頂瞭望臺,向訓凝目注視著揚長而去的北唐水師,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個川字。以往他還真沒有覺得失去了水師,會對南方聯盟有多么大的影響,總是認為決戰只會在陸地之上發生,只要陸上部隊夠強,那么一切問題便可以在陸地之上解決。

  但今天,他的看法有些變了。

  如此猛烈的攻擊,任何基于陸地之上的防守,都會形同虛設,當陸上防線被突破,大量北唐軍隊浮海而來的話,自己拿什么防守?

  如此長的海疆線,哪里才是敵人的突破點?

  撫著瞭望臺的垛碟,向訓腦子之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身后傳來喘氣的聲音,回過頭去,卻看到是自己的長子向真以及他的心腹手下王又。

  “這就是你所說的火炮了?”向訓看著王又,問道。

  “是的,大帥!”王又恭聲道:“當時末將聽聞李泌渡江而來,便在大堤之上設下防御陣地,想利用河灘對敵軍展開有效殂擊。可是對方根本就沒有上岸,直接在江面之上就對末將陣地進行了打擊,我從來沒有見過能進行如此遠距離攻擊的武器,更何況還威力如此巨大?部隊傷亡慘重,不得不撤回城中。而敵人用小船載重炮上岸,再次轟擊鄂州城,城內大量青壯嘩變,這才導致鄂州失守。”

  向訓點了點頭:“看來,是朝廷低估了這種武器的厲害,也冤枉了你。”

  王又垂下頭去。

  要不是他王氏還有些勢力,只怕他早就掉了腦袋了。

  “北唐武器如此犀利,你覺得該如何抵擋?”向訓轉頭看著向真,問道。

  向真嘆了一口氣,道:“父親,北唐擁有如此犀利武器,在軍事之上,我們已經日漸艱難了,所幸的是,這種武器還是有著極大的缺陷的,王又在報告之中曾經提到過,這種火炮極重,隨軍攜帶不易,所以,他們在陸軍之中沒有大量裝備。但這只是以前,以后如何,還很難說。”

  “難道說就沒有辦法對付了嗎?一樣武器,就能讓我們束手而降?”向訓有些怒意。

  “父親,我們以后與北唐的戰爭,在戰斗的方式之中,需要從根本之上進行大改變了。據城而守已不可恃,沒有什么樣的城墻能頂得住這樣的轟炸,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亦不能進行大規模的雙方會戰。小規模戰爭,蠶食戰爭,快速機動穿插,利用復雜地形與敵周旋等等,都只可因時而動。因為一旦形成了大規模的會戰的話,北唐軍隊必然會調用這種火炮的。”

  “如果非得進行這種大規模的會戰,必然以第一時間采取各種戰法破壞掉對方火炮陣地為要點。”

  “接下來朝廷會召集各方的重要將領齊聚廣州,各商討伐李澤的大計,到時候,你親自與大家講一講。”向訓點了點頭。

  “是!”向真與王又一聽,臉上都是露出了喜色。這意味著,向真將再一次跨進權力的中樞了,不管接下來會給一個什么樣的任命,但這一次的露臉,無疑是表明了向訓的態度。

  “聽說你賣了所有的家產正在招兵買馬?”

  “是,兒子誓要報仇雪恨的。”向真垂首道:“這不僅是國仇,還有家恨。”

  向訓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向真所說的家恨,是自家那個最為聰明的大孫女。

  “剛剛到了一批滇馬,你去挑一千匹吧!”他轉過身,往山下走去:“益州方向之上,也與青塘那邊搭上了線,能夠交易到上好的青塘戰馬,我們已經派人過去了,爭取與青塘方面達成長時間的固定的交易,到時候,也不會少了你哪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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