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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召見

  別說是錢彪,便連丁儉,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使用水力,從很早以前,便已經大唐的土地之上開始被大規模地使用。比方說水力磨坊,水力翻車等等,但那些都在他們的理解范圍之內。即便是剛剛見過的水力鍛錘,他們也覺得可以接受。

  可眼前這東西,卻遠遠地地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長方形的精鐵被固定在架子上,它的前端的正中間,一個橢圓形的鉆頭與其緊密貼近。在眾人的圍觀之下,一名大匠師一聲令下,那枚橢圓形的鉆頭開始旋轉起來,速度愈來愈快。青煙漸漸地冒起,眼尖的甚至能看到橢圓形鉆頭與精鐵正面接觸的地方,已經開始微微發紅。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鉆頭的一側,一根噴管噴出了水柱,正好澆在精鐵的截面之上。于是大量的青煙伴隨著哧哧的聲音冒了起來,開始在廠房之中彌漫。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鐵屑紛飛,一個淺淺的凹坑在鉆頭的高速旋轉之下出現了。

  “這臺水力鉆床,最值錢的,就是這個鉆頭了。”屠虎為大家解釋道:“這一枚鉆頭,便價值上萬銀元。這是我們專門研究冶鋼煉鐵的數十位頂尖的大匠師,與武研院的先生們,努力了數年的結果。”

  “這是真正的削鐵如泥啊!”丁儉贊嘆道。“這鉆頭是用什么打制的?”

  屠虎笑了笑:“這種鉆頭在冶煉的過程之中,加入了很多其它的成份,不過諸位,很抱歉,里面加入的是什么是大唐的最高機密之一,請恕我不能明言了。”

  “理解,理解!”眾人紛紛點頭。

  “多長時間,能制造一根合格的炮管?”丁儉問道。

  “十二個時辰不停歇,十天可以鉆出一根炮管來。”屠虎道:“不過,也不是每一根鉆出來的炮管都符合要求的。會有專門的大匠師對炮管進行詳細的檢查,稍有瑕疵,便會被毀棄,回爐重煉。火炮威力太大,一旦炸膛,會讓我們損失慘重的。”

  “沒有試過用模子來鑄造嗎?”錢彪道。

  “試過!”屠虎搖頭道:“如此造出來的炮管,根本就不堪用,雜質,沙眼太多,任何一樣,都能造成嚴重的后果。”

  “開始好像用過銅制造吧?”丁儉想起了一些往事。

  “用銅倒是可以解決這些問題,但一來,銅制的造價太高了,我們根本承受不起。二來,太重了,不適用。當一門火炮重達四五千斤的時候,他能使用的范圍也就大大地受到了限制,現在我們用精鐵制造中,重量下降了一半,最重的重炮,也不過三千斤出頭,射程近一些的,已經降到了二千斤左右。現在武研院還在研究更小型的適用于陸軍攜帶的小炮,但什么時候能成功,就不知道了。”屠虎解釋道。

  丁儉和錢彪都知道,現在火炮都只裝備給了水師,原因就在于太重,陸軍攜帶不便,特別是將來的對南方的戰爭,受到地形條件的影響會更大。交通,地形都會使依帶火炮成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諸位,我們去看看成品吧!”屠虎帶著眾人走進了另一扇大門,踏進大門,眾人眼前便是一亮,寬敞的廠房之中,擺放著十數門黑黝黝的火炮,而幾名大匠師裝扮的人,正蹲在哪里對這些火炮一一進行著仔細地檢查。

  “他們這是在干什么?”錢彪指著一位大匠師,那人正在使用著一件奇怪的用具,一截軟管子,前端連著一個圓形的亮閃閃的金屬物,另一側軟管一分為二,末端卻是塞在他的耳朵里。此人左手拿著這件奇怪的用具,右手則拿著一柄小錘子,輕輕地敲擊著炮管。

  “這是在檢查炮管內是不是有沙眼等瑕疵,這是非常關鍵的一環,只有最有經驗的大匠師,才能做到。”屠虎道。“只有過了他們這一關,一門火炮,才算是真正地制造成功,可以出廠了。”

  “一門火炮的造價不菲吧?”有代表好奇地問道。

  屠虎笑著點了點頭:“一門火炮,配上一個基數的炮彈,我們的出廠價是五千個銀元。”

  眾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諸位,這可真沒有賺錢,勉強保本而已。”屠虎一攤手道。

  丁儉瞪大了眼睛道:“撫遠號上裝栽了這樣的大炮二十四門,便是十二萬個銀元了,這,這就是一座移動的銀山啊。”

  “這還不包括彈藥!”屠虎道:“實心彈很便宜,只要幾個銀元,但一枚開花彈,造價可是數十個銀元。”

  說到這里,屠虎嘆道:“當初李相跟我說,打仗打的就是錢,他要賺很多的錢,然后用錢把敵人砸死,我現在算是真正懂了李相為什么說這話,鐵鉤子在廣州大發神威,光是開花彈都打了數百枚,可不就是在拿銀子砸人嗎?”

  在場的兩個行省的代表,都沉默不語了。

  難怪李相被人稱為錢串子,賺錢的手法千奇百怪,朝廷賺錢的花樣寸出不窮,但朝廷卻仍然窮得叮當響,不說投入在民生項目的銀錢,光是廣州港這一場炮擊,就花了幾萬兩銀子,而花了這么多錢,只不過是示威而已,沒有拿到一寸土地,沒有絲毫戰利品繳獲,完全是純支出,這么打仗,能不窮嗎?

  “能用錢砸死對手的,就絕不拿我們大唐好兒郎的性命去換!”屠虎道:“所以這些錢,花出去是很值得的,因為只要人還在,便可以為我們賺取更多的錢。人命,是不可以用錢來衡量的,這是李相的原話。”

  “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得。”丁儉低聲道:“道理是一樣的。”

  “丁兄說得透徹!”屠虎連連點頭:“我們這里只制造火炮,而炮彈是在另外的地方生產的,那地方危險的緊,就不帶諸位去那個危險的地方了,接下來我們安排了大家去參觀另外的一些廠坊,都是在邊建邊生產之中。”

  一整天的參觀,直到丁儉與錢彪兩人被請進了宰相府見到李澤的時候,錢彪的腦袋仍在嗡嗡作響。

  利用水力的大型紡織廠,整個廠房里看不到多少工人,只有無數的紡織機在水力的帶動之下運轉著。

  熱氣騰騰的精煉鐵廠,一塊塊粗鐵坯被運進去,出來的時候,便成了一塊塊的硬度,韌性上了好幾個臺階的精鐵。

  這些廠坊,都還在建設當中,運行的,只不過是其中的一條生產線。看了這些,錢彪對于德州那些工坊的規模,突然之間便有些心生恐懼了。

  那該是怎樣的一副規模啊?

  大唐數十萬大軍的武器,原來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個的廠坊之中被制造出來的。他一下子回想起自己的大哥錢鳳還在執掌鄂岳的時候,武器,都是大批的鐵匠們用鐵錘一錘一錘敲出來的。那樣的投入和產出,跟眼前的這一切,完全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難怪這天下的節度使,一個接著一個的被李相掃平了。

  “二位,今天一天感覺如何?”李澤笑看著眼前的兩位封疆大吏,這兩位,一個離開北地已經好幾年了,另一個卻還從來沒有去過北地。他雖然以前沒有見過錢彪,但內衛的畫師們,卻是將此人的容貌早就栩栩如生地呈現在他的面前,所以當錢彪站在他的面前的時候,李澤是一點兒陌生感出沒有。

  這是一個聰明人,也是一個務實的人,當然,也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丁儉只是略一拱手,錢彪卻是大禮參拜。

  “勿需多禮!”李澤扶起了錢彪,道。

  “這一禮,是錢彪多謝李相替我錢氏報了大仇。”錢彪叉手而立,正色道:“錢氏滿門蒙難,若匪李相,錢氏只怕滿門皆滅。”

  李澤微笑著請了二人坐下,看著錢彪,道:“你也勿需為這件事道謝,說到底,這只是中樞朝廷的一個決策而已,至于你說的替你錢氏報仇,只不過是順帶著的一件事情。在國家大事面前,家仇,只能是附屬品。”

  雖然有些愕然,但錢彪更多的卻是釋然。

  李澤說得透徹,他也聽得明白。微感意外的,便是李澤絲豪不覺得這件事之上于他錢氏有恩,而是坦然說這只是國家利益使然,完全沒有借此邀功賣好的意思,與錢彪的想法完全不一樣。

  “我聽說你對田國鳳心中還有些想法,這件事情,你卻要大度一些。”李澤看著對方,道。

  錢彪垂下了頭,半晌才道:“李相,說心中完全沒有芥諦的話,哪是在騙您,我只能說,我與田國鳳之間的事情,只是我們與他之間的私人問題,絕不會因此而影響到一絲一毫的公務。”

  “這就夠了!”李澤道:“每個人處在不同的位置,都會有不同的行事方式,哪怕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國家,算是殊途同歸,在這一過程之中,個人彼此的利益,情感有時候完全相全相左也絲毫不稀奇。只要在碰到任何事前,將國家利益置于前,個人利益置于后,不因私廢公,那就足夠了。”

  “多謝李相理解。”錢彪拱手,感激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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