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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談話(上)

  (今天還是只有這一章。)

  興華元年八月十八日,李澤、徐想、公孫長明、章回、曹漳、楊開六人,組成了大唐義興社第一屆最高委員會。

  李澤從來都不認為那種一人一票的民主政府是最好的,或者其能夠在某一個時間階段內對社會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但從發展的眼光長時間來看的話,他的憋端是極其明顯的。更何況,他現在所處的時代,談這個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威權政府才是這個時代的主題詞。

  沒有看到自己這個皇帝作出了分權的舉動,便讓世人大嘩,覺得不可思議嗎?

  但這個東西,大家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畢竟在某個時空之中的一個叫做大宋的王朝,皇帝便承諾過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在那個年代里,士大夫的權力空前高漲,幾乎可以與皇帝分庭抗禮,有時候大臣拽著皇帝的袖子,憤怒的唾沫噴得皇帝滿臉都是,皇帝也只能掩面而去。

  對于那個朝代,李澤其實還是有些欣賞的,雖然對外有些諳弱,但國內的百姓卻是當時世界之上最富裕的,他們的某些政策,李澤現在都無法辦到。

  比方說,在冬日里,朝廷會給百姓發放取暖費,逢年過節,會給百姓賜錢、酒、肉。

  對于現在自己諦造的這個政府,李澤更愿意稱呼他為民主集中制。

  下頭可以民主,但到了上頭,必須集中。

  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抓緊這個帝國的總的指揮棒,指應著帝國前進的方向,不讓他偏離跑道。

  一個強大的政府,才能集中起這個帝國所有的力量,去辦他想辦的事情。

  發展,說到底就是一個資源分配的問題。如果不實行有效的資源分配,最終的結果,就會導致窮者愈窮,富者愈富,然后雙方的隔閡會愈來愈大,矛盾會愈來愈多,最終會釀成一杯苦酒,讓當權者好好地品嘗一番。

  李澤可不想嘗。

  “陛下,臣心中仍然惴惴不安。”徐想第一次坐得離李澤這么近,過去,他雖然也是一地總督,但與李澤單獨相對,卻幾乎沒有。而現在,李澤的整個大書房之中,就只有他一個人面對著威嚴的皇帝的陛下。至于那個在一邊做筆錄的陳文亮,在這樣的場合里,很多時候,都被忽略了。

  在他的心目之中,李澤是很威嚴的,哪怕李澤已經覺得自己非常地和藹可親了。

  “看不出你哪里惴惴不安了。”李澤笑道:“哪天在臺上講述自己的執政方略的時候,不是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嗎?”

  “哪是做給別人看的。”徐想嘆道:“既然當選了,那么我就必須讓人認為我什么都是有成算的,都是有把握的,要是讓他們對我的信心不足了,那接下來的這幾年,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我可不想半途被攆下臺,灰溜溜的留下一世罵名。”

  “對于接下來組建你的整個施政班子,你有什么想法?”李澤問道。

  徐想沉吟了一下,道:“陛下,我明白您絕對是要砥礪前行的,所以我也會在這個指揮棒下來組建我的班子,制定方向和策略,前幾天的演講,只是一個思路,等到我的班子完全搭建完成之后,我會再提交詳細的報告給您。”

  “要想做事,先要有人!”李澤點了點頭:“人,是最關鍵的。用對了人,事半功倍,用錯了人,事倍功半,甚至于禍國殃民。徐想,有一點你一定要清楚,光是政策好是不管用的,你制定再好的政策,碰上了歪嘴的和尚,照樣能給你弄得稀巴亂。”

  “對于這一點,我還是有信心的。”徐想道:“從基層上面來講,如今的官員,絕大多數都出自政經學院,他們都接收的是最新的教育,他們所學的,比我們那個時候在學院里學得東西,要更多更好。即便是那些舊有的官員過渡而來的,在北地這么些年來的工作經歷之中,也已經轉變過來了。有些困難的,無非就是新近歸附之地罷了。但大勢所在,倒也不怕他們有所反復。我可擔憂的是整個委員會的建立,所以我想跟您討個旨意。”

  李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你想組建一支年輕化的隊伍,把那些老的,排除在外,因為你擔心他們會成為你甩開膀子大干一場的阻力是吧?”

  徐想連連點頭,“陛下明察秋毫,我正是這么想的。”

  李澤看著他半晌,才道:“馬如果沒有韁繩會怎么樣?”

  徐想一楞。

  “我能想象得到,接下來,你就會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像前狂奔。”李澤道:“但是跑得快了,有時候,就顧不上看路了,也顧不上看前面是不是有障礙,是不是有荊棘了?這個時候,如果有韁繩,便可以拉上一拉,勒上一勒,讓馬兒跑得慢一些。”

  “我就擔心我在正確的道路之上跑得好好的,突然被他們猛地一拉一勒,勒得鮮血淋漓!”徐想道:“再說了,有陛下您在上頭盯著,我又豈會跑錯路呢?”

  李澤緩緩地搖頭:“你又錯了。只要你不現顛覆性的錯誤,我是不會出手干預的,如果跑錯了,你們得自己想辦法繞回來,如果跌倒了,你們得自己爬起來,如果有了大的損失,你們得自己想辦法找補回來。你們得習慣自己做事而不能指望永遠有別人來指點你們。你在浙江的時候就干得很好嘛!那時你大刀闊斧干的時候,怎么沒有想過問問我同不同意?”

  徐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時不過一省之地,現在可是全國啊!”

  “一省之地,便可以隨意實驗了嗎?”李澤哼了一聲,“你膽子太大,不過運氣倒是極好。你的隊伍之中,有老人是一件好事,當然,他們肯定會在某些事上扯你的后腿,拉慢你的腳步,但正是這樣的阻礙,卻也能讓你看得更清楚,想得更全面。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這些人不會沒有道理的阻攔你,他們肯定會挑出你的種種問題,種種毛病來勸說你,而你想要在你認為正確的道路之上繼續前進,你就必須想辦法解決他們提出的問題,有時候,甚至是他們制造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肯定是普遍存在的,如果你連他們也搞不定,那放諸整個大唐,也必然是行不通的。如果你真想甩開他們不顧一切地狂奔,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肯定是要翻車的。”

  徐想也是一個聰明人,聽明白了李澤話里的意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躬身道:“陛下,我明白了,我知道我的隊伍該怎么組建了。”

  “去吧,忙你的去吧!”李澤笑道:“各支代表團在這幾天就要陸續地離開長安了,我想,你肯定跟他們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談,一天只怕睡不上幾個時辰了。這些人,是你能否成功的關鍵,那些支持你的,你要給予他們回報,那些投了曹信票的,你要給予他們信心。總之一句話,有的你頭疼的。”

  “陛下,我明白了。”徐想再次躬身行禮,然后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李澤含笑看著這位將成為自己麾下第一大將的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徐想有學識,有膽氣,有魄力,更兼有手腕,該狠的時候猶如地獄閻羅,該軟的時候也能拉得下臉皮求人,的確是一個比曹信更合適的人選。

  如今的大唐,看起來花團錦簇,實則上不知有多少浪濤暗藏在平靜的水面之下,以前有自己壓制著,因為懼怕自己的權威,所以一切都看起來那么美好,如今自己放權了,后退了,有些人一定是會跳出來的,想必先是要試探一番,一些馬前卒會出來沖鋒陷陣,一旦有所得,真正的大人物就會出場了。

  讓徐想失敗,或者是他們證明自己才是對的,最好的辦法。

  牛鬼蛇神,總是要跳出來才好收拾的,不然他們身上披著一件菩薩的外衣,誰能拿他們怎么樣呢?

  總是只能等到他們現出原形,才好下手。

  看著一邊正在整理自己記錄的陳文亮,李澤笑問道:“陳文亮,有沒有什么想法?”

  陳文亮愕然看著李澤:“陛下,臣沒有什么想法啊!”

  “我是說,你想不想出去做一番事業?”李澤道。

  陳文亮頓時怔在了哪里。

  晃眼之間,他已經在秘書監干了八年,而成為李澤的貼身機要秘書,也已經有三年了。在秘書監,他接觸到了在外面根本就接觸不到的很多事情,也通過看見大佬們在處理這些事情時的各種方法,手腕。直接的,迂回的,果斷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處事手段,但每一種,卻往往能讓他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原來,事情還可以這樣辦的啊!他經常在處理這些公文的時候,表面之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在暗自驚嘆。

  再往后,他被提拔為了秘書監的少監,成為了秘書監中僅次于公孫長明的人物。而且誰都知道,公孫長明是不管秘書監的這些事情的,這里真正掌事的,就是少監。

  如果說任秘書郎的時候,他學會了應對各種事物的方式和方法,那么一直跟在李澤的左右之后,卻是學會了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待問題,也能從更多的角度看待問題,能從更長遠的維度上來看待問題。

  很多事情,現在看起來是很沒有道理的,所以一旦要做,總是會有許許多多的人不理解,抵觸,甚至反對,但如果站在更高更遠的地方來看,卻會發現這樣做的好處。

  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這句話,還真不是一句空話。

  就像前朝,費盡了國力,讓國內民怨沸騰最終引起大混亂,導致王朝垮臺,大唐興起的大運河的開鑿,都說是某位皇帝窮奢極侈,為了一己之享受而做出的昏悖行為,但從后來發生的事情看,大運河的開鑿,卻當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

  這位皇帝當真是為了自己的享受嗎?

  陳文亮最初也是這樣認為的,但現在,他不這樣認為了。

  其實除了極個別的奇葩之外,但凡是做到了這個位置的人,沒有人不想國泰民安,沒有人不想自己成為名垂史冊的明君,只不過絕大多數的人都失敗罷了。

  歷史終究給這些人一個正確的定義。

  當然,或者野史,演義傳播更廣,這些人在民間興許永世都翻不了身,但在真正有見識的人哪里,卻是能肯定他們的功績的,最多嘆息一聲他們在錯誤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情而已。

  回到李澤剛剛的問話,你想出去做事嗎?

  陳文亮當然想出去。

  在李澤身邊,官位不高,但權力卻極大,但卻總只是皇帝的影子。

  而從武威書院出來的人,無一不想成為一代名臣。

  想當名臣,自然就必須出去做事。

  想要做事,就需要有一個舞臺。

  陳文亮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是能出去的,而且只要出去,職位就肯定不會低,章回的例子擺在哪里呢?

  但李澤當面問,他卻有些尷尬了。

  說想,豈不是說自己不想在這里干了?這會不會讓陛下不開心?

  說不想,這也大違自己的本意。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李澤笑道:“這有什么好猶豫的?”

  “想!”陳文亮咬了咬牙,終于還是隨了自己的心意,“不過我走了,陛下身邊?”

  李澤笑道:“你走了,自然還會有人頂上來。秘書監里,可是匯聚了各方英才的。只怕他們都眼巴巴地看著你,指望著你走了之后,好給他們騰位置呢!”

  陳文亮不由得笑了起來。

  “想去哪里?”李澤問道。

  “想去地方。”陳文亮道:“想跟章總督一樣,督政一方,造福百姓,為國為民,竭心盡力。”

  李澤點了點頭:“出去是沒有問題的,不過你想去地方,只怕一時去不成。我想,用不了多久,徐想就會向我要你的。他需要你這樣的一個幫手。”

  “去經濟發展委員會?”陳文亮一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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