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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章:工具人

  劉信達起身,走到了高地的邊緣,看著遠處熊熊燃燒的高家莊。

  高氏一族,不管是嫡系還是旁枝,在這一次的清洗之中除了個別的漏網之魚,基本上被清洗干凈了,而住在高家莊周邊的村民,也遭受到了這一次的無妄之災,被劉信達下令以同案犯的罪名,給抓捕起來了。

  這些人當然是冤枉的。

  高氏計較如此隱秘的事情,只怕連高氏本家那些非核心圈子里的人都無從知道,更別說這些普通的村民了。

  但劉信達需要這樣這些人。

  沒機會還要想法設法地弄人呢,更何況是給了他這么大一個口實。

  正如騰建所說,劉信達在九江的統治是異常殘酷的。

  最開始時,劉信達還跟他又要好好地經營九江,打造一個穩定的基本盤,但這個說法,只不過持續了短短的兩個月,等到劉信達徹底控制九江之后,政策便完全變了。

  用刮地三尺來形容劉信達在九江的統治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一系列的行為。

  大量的富戶,地主被以各種各樣的罪名抓捕,殺的殺,關的關,他們的浮財被抄沒,土地被收回,宅子以及女眷被劉信達賜給了麾下一個個的將領。而活著的人,則被劉信達投入到了一個又一個的軍屯之中。

  這些人沒有絲毫的權利可言,他們戴著鐐銬在田間勞作,雞剛叫頭遍被趕進了地里,月上中宵才能疲憊地回到草棚之中休息,每天所能得到的食物,勉強讓他們不會餓死而已。

  高強度的勞動,身體又得不到足夠的營養,不能有充分的休息,使得這些屯墾點,每天都有農奴在死去。

  但劉信達根本不在乎。

  現在的九江,絕大部分地方,除了一個個軍管的屯墾點之外,自墾農,幾乎要消失殆盡了。而商賈,除了劉信達點頭同意的,其它的也早就消失了。

  劉信達在拼命地斂財。

  他貪財嗎?

  外人或者這么以為。

  但騰建知道劉信達壓根就不貪財。這么多年來,劉信達的生活一直是相當儉樸的,比起一般的那些豪門大戶,遠遠不如。

  這些斂集而來的財富,一部分被劉信達充進了官庫之中,另一部分則被劉信達用來充作了軍費。

  現在劉信達的部屬,已經分成了兩部分,一部五千人,這是劉信達的核心部屬,也是他不惜重金打造的。這五千人的軍餉足以與北唐軍隊的士兵軍餉相比美。而且他們的裝備,也正在一天比一天的好起來。

  弄到了錢的劉信達,不顧一切地在武裝這支五千人的核心部隊。

  這五千人,除了訓練,作戰之外,再沒有其它的任何事情可做。而騰建與劉信達的兒子劉布武,正是這支部隊的兩名指揮官,各率領了兩千人,另外一千人,則作為劉信達的親衛所存在。

  為了保證這五千人的士氣,劉信達可謂是煞費了苦心,他甚至在軍營之中設立了軍妓,而這些軍妓,除了那些犯事的人家的女眷之外,很多,都是搶掠而來的。

  重金投入,自然也有回報。

  這支本來就是百戰之師的部隊,不但戰斗力正在節節升高,便連士氣,對劉信達的忠心程度,也在一天一天地拔高。

  另外五千人則是屬于二線部隊,這些人的裝備要差一些,他們的主要功能不是作戰,而是替劉信達斂財。除開經營這些屯墾點之外,他們還兼任著強盜,馬賊,流匪等一系列的任務。他們搶劫的目標,不僅僅限于九江,他們甚至越過了九江的地界,潛入到了江西其它區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統率這支二線部隊的,則是劉信達的侄子劉諳。

  劉信達不許他的五千核心部隊沾染這些惡習。騰建與劉布武所統率的軍隊,軍紀極為嚴格。但騰建卻很清楚,保證這五千核心部隊戰士的嚴格軍紀,是二線部隊無惡不作換來的。

  在劉信達看來,二線部隊只不過是可以隨時拋棄的工具,死了毫不可惜,反正他隨時可以弄到更多的人加入到這支部隊中去。

  人心本惡。

  想要人遵守規紀,需要費盡心機,但想要誘惑人去作惡,或者只需要一點點的誘惑。而一旦一個人上了這樣的賊船,嘗到了這樣的甜頭,想要他金盆洗手,改過從善,那就難了。

  “我們打不過北唐人。”劉信達道:“這個事實,你知道,我也知道。哪怕現在我們的軍隊,戰斗力已經到了我認為的巔峰,這帶兵打仗了一輩子,眼下的這支軍隊,是我帶過的最強悍的部隊。但我仍然不認為他們可以打贏北唐人。無他,這樣的軍隊我只有五千人,而且是用無惡不作換來的。”

  騰建也嘆了一口氣:“養這樣一支軍隊,實在是太花錢了。”

  “對啊,實在是太花錢了,可我們沒有生財妙手,除了采用這些殘酷的手段來獲得我們想要的東西,還能怎么辦呢?”劉信達無可奈何地道:“可是北唐,這樣的軍隊,卻有幾十萬。”

  騰建沉默了片刻,道:“大將軍,既然如此,我們的敵人,就不可能是北唐軍隊是不是?”

  “當然不是。”劉信達哧笑了一聲,道:“拿著我苦心經營的這支軍隊去與北唐碰,轉眼之間,就會灰飛煙滅,那我圖個什么?”

  騰建打了一個寒噤:“那我們的敵人,就只是錢文中?”

  劉信達又呵呵地笑了起來:“知道李澤為什么在大獲全勝的時候,突然住手不打了嗎?你想明白石壯為什么會答應我的條件,縱容我離開了嗎?”

  “我沒有想明白。”騰建搖頭道:“我也不明白大將軍您明明知道我們不是對方的對手,為什么又還要與對方死戰到底?實在不行,我們投降不就得了。”

  “投降?”劉信達黯然道:“你以為我沒有想過這件事嗎?可惜啊,北唐人是不會允許我投降的。”

  “這是什么道理?我們與他們縱然為敵多年,但向他們投降,于他們而言,終是一件好事。”騰建不解地道。

  “他們指望著我們攪亂整個江西呢!”劉信達道:“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說得就是石壯這樣的人了。他們逼著我出賣了向真,逼得我到了江西,為了生存,為了不被向真秋后算帳,為了不被錢文中吞并,我就只能拼命地增強自己的實力,這樣,便會與南方聯盟的這些人發生沖突,最終,必然會水火不相容。他們,準備跟在我們后頭撿便宜呢!”

  “大將軍,既然明白對方的打算,我們該怎么辦呢?”騰建茫然地看著對方,只覺得前途一片灰暗。天下之大,竟然沒有自己這些人的容身之所。

  “怎么辦?當然是要求活。”劉信達的臉色猙獰,“我打不過李泌,打不過石壯,難道還打不過錢文中手下的這些廢物嗎?等到我們在九江搶夠了,積累夠了,等到北唐人認為時機成熟了,想要攆我們的時候,我們拔腿便跑,再去搶錢文中一塊地盤。然后便是補充人手,積累財富,然后再向下一個目標挺進。”

  “可是這樣,我們最終的目標是什么呢?”

  “我當然有最終的目標!”劉信達點頭道:“我們一路向南,打垮沿途所有的想要阻攔我們的人,我們去交趾,去安南,只要我們的拳頭足夠硬,南方聯盟這些廢物就攔不住我們,只要我們跑得足夠快,北唐人也就趕不上我們。我就不相信了,我們跑到了那些地方,北唐人還會巴巴地追著我們打。”

  “要去哪么遠的地方嗎?”

  “只有足夠遠,才能避開李澤這個惡魔!”劉信達搖頭道:“騰建,沒什么可惜的,別人都說交趾,安南這些地方是窮山惡水之地,那是他們不了解這些地方。真到了那塊地方你就會明白,那里的富裕,一點兒也不比我們這里差。”

  “那些地方,只怕也不是那么好立足的。”

  “我們能從李澤的手下逃脫,還能怕那些蠻夷之輩,到時候我們占了那些地方,我也來當一個皇帝,到時候,便封你大大的一塊地方,讓你也來當一個王。”劉信達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在騰建看來,這笑聲卻有些凄厲地讓人膽戰心驚。

  “兄弟,在大唐,我們無路可走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握著手里的這些力量,去為自己找一條生路。”劉信達拍著騰建的肩膀:“你現在明白我為什么如此不擇手段了吧?我還要弄足夠多的錢,集取更多的武器裝備,更多的戰馬,這樣,才能讓我們把所有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只有讓我們的士兵知道,跟著我們,就有數之不盡的錢財,那我們才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路向南,直到我們最終的目地的。”

  聽完了劉信達這一番剖腹之語,騰建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劉信達到了九江之后如此反常了。一切都是不得已。而在這些不得已的后面,卻是某些人,在明里暗里的逼迫。

  他們只是一把任人操弄的刀子,只是一個工具人,可即便是工具人,他們也想求一條活路啊!他們也不想被人在用過之后便肆意丟棄,甚至還背上一系列的罪名弄一個遺臭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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