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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判斷

  石壯接到陳長平的八百里加急快報的時候,正帶著他的身邊的一幫親衛們出早課。雖然是寒冬臘月,但一幫子昂藏大漢卻是一個個赤著胳膊,整個人都冒著騰騰的白氣,倒恍若是一般天神下凡一般。

  鄭文珺拿著公文走進來的時候,石壯正在玩石鎖,大幾十斤的石鎖在石壯手中就宛如一個玩具一般,上下飛舞,惹得周圍一幫親兵大聲喝彩叫好。

  看到鄭文珺,石壯粗壯的胳膊猛地向上一顛,停在他胳膊上的石鎖便飛了起來,手掌一推,石鎖穩穩地飛向了他身側的石平,石平一聲大喝,扎穩了馬步,兩手順著石鎖飛來的方向一托一拖,已是穩穩地接在了手里。

  十八歲的石平,如今已經比他的父親要高出了一個頭,那一身健壯的肌肉,也是絲毫不遜色于石壯。

  面對著一群的大漢,鄭文珺連眼皮兒都沒有抬一下,徑直走到了石壯的跟前,低聲道:“陳長平將軍的加急公文。”

  石壯接過火漆密封的公文,哧拉一聲撕開,匆匆瀏覽了一遍,臉色卻是嚴峻了起來,將公文還給了鄭文珺,在原地來回走了幾圈,突然停了下來,道:“你去通知錢總督,我隨后過來找他議事。”

  鄭文珺點了點頭,轉身欲行,石壯卻又叫住了她,笑道:“告訴錢總督,我去他哪里吃早飯,上一次他送我的醪糟魚,大大地準備一盤。”

  鄭文珺臉上露出了笑意:“可要準備酒?”

  “那就不了。”石壯搖頭道:“這一次,事兒有點大!”

  鄭文珺先是一愕,接著便略顯緊張地匆匆而去。

  石壯如果說事兒有點兒大,那只怕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石壯轉過身來,拍了拍手,一群還在舞刀弄棒的漢子立時便停了下來,呼喝聲中,在石壯面前站成了整齊的數行隊列。

  “今日到此為止,石平,通知在岳陽的所有將領,從即時起,全軍進入最高級別的備戰狀態。”石壯道。

  “要打仗了嗎?”不僅僅是石平,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都是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石壯拍了拍裸露的胸肌,笑道:“都長胖了,肌肉也有些松馳了,是該活動活動了。”

  等石壯洗漱完畢,帶了數名親衛直奔總督府之后,湖南總督錢彪早已經是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早餐候著了。

  說起來是早餐,但桌上琳瑯滿目的竟然有十好幾樣。石壯點名的醪糟魚更是準備了兩大盤。

  石壯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直接據案大嚼,邊吃邊笑道:“錢督,要是讓長安的那些監察官看到我們兩人的這頓早飯,只怕便要痛心疾首的上折子說我們窮奢極侈了。”

  錢彪亦是大笑:“要是什么都按照這些家伙說得來,那我們還活不活了?咱們又沒有貪瀆,也沒有盤剝,都是自己的薪俸所得,有條件吃得好穿得好,為什么不吃好穿好一點?咱們這些人不吃不用,那些賣糧賣菜的人,又怎么能賺得到錢?難不成我們將錢都藏在家里,然后天天穿麻衣,吃粗糧,就能讓百姓的日子過得好起來?”

  “說得對極了!”石壯笑道:“那些御史言官沒有在地方上為官的經驗,大部人都是讀書讀迂了的那種。不過呢,也正是因為有這些人認死理,倒也能起到一些警醒作用是不是?”

  “那倒是。”錢彪點頭道:“不過吳進此人,可一點兒也不迂,精明得很。”

  “這家伙在放長線釣大魚。”石壯道:“這家伙啊在憋大招,別看他現在執掌下的監察委員會似乎一個勁兒地在最基層動手,但他只要一發力,只怕就會技驚四座的。”

  錢彪哈哈一笑,還別說,吳進這個人上位監察委員會副主席一職之后,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還真是如芒刺在背。

  說起來也是很無奈的事情。做官做到他們這個地步,你硬要說他們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大公無私,這簡直就是天方夜潭。作為地方大員,一舉一動不知牽涉了多少人和事,有時候真真正正的是身不由己。他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往自己兜里揣。可有時候,不往自己兜里揣就沒事了嗎?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而已。

  普通人講黑與白,是與非。

  但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在黑與白,是與非之間,卻還有另外的一塊區域,只不過是不能宣諸于口罷了。

  “今日大將軍過來,是有什么公務吧?”錢彪笑問道。

  “你兒媳婦兒給你透風兒了?”石壯一口氣將碗里的粥喝完,拿著一個饅頭咬了一大口,問道。

  “她只說了陳長平有緊急公文來。”錢彪道。

  “雙江口的盧元突然率五千湖南騎兵跑了。”石壯兩口便將一個饅頭吃完,拍拍手,看著錢彪道:“陳長平一邊發兵占據雙江口,一邊向我發來了緊急公文。”

  錢彪一怔:“這事兒怎么聽著透著一股子詭異啊?盧元是湖南老將,丁太乙的老兄弟,他這一跑,就將益陽防線撕了一個大口子,等于將益陽拱手送給了咱們,所謂何來?說是這老東西背叛丁太乙,我可不敢信。”

  “送我們這份大禮,自然是有所求。”石壯吐出一口氣:“還記得一個月前我跟你說過的任大狗給我寫來的那一封信嗎?”

  錢彪現在雖然轉成了文職,但也是帶了半輩子兵的人,一聽之下,頓時明白過來了:“他們的目標是任大狗的那一萬右千牛衛。不過僅憑湘潭的那些人馬,再加上盧元這五千騎兵,就能一口將任大狗吞下?任大狗要是這么沒有用,只怕早就變成任死狗了。”

  “是啊,為什么呢?”石壯看著錢彪。

  “除非他們還有別的后手!”錢彪敲著桌子,若有所思地看著錢彪,看了半晌才試探地問道:“劉信達?”

  石壯重重地點了點頭。

  “極有可能是劉信達與他們勾結在一起了。”石壯道:“若非如此,很難解釋敵人的行動。而且我還更擔心的是江西方面。”

  “不是情報顯示江西方面出現了內訌了嗎?他們還有精力管湖南的事情?”錢彪奇道。

  “錢總督,如果只有湘潭兵馬再加上劉信達,有可能吃掉任大狗,但是虞嘯文所部會眼睜睜地看著任大狗被吃掉嗎?所以必然還有一支人馬作為殂擊虞嘯文的援兵存在著,這支兵馬從哪里來?只能是江西。想要擋住虞嘯文的這一萬大軍,需要多少江西兵?起碼翻個倍才有可能。”

  錢彪深以為然。

  “所以說,這一次針對任大狗的行動,實際上是江西,湖南兩方面的聯手之作!”

  “還有嶺南。”石壯道:“別忘了,江西現在還有一支嶺南軍隊,而且江西湖南兩地,都沒有人有能力能完成這一次操作,這需要此人有絕高的地位和人望以及魄力。”

  “以益陽為代價,換消滅任大狗?”錢彪搖頭道:“這不太能理解。”

  “當然不止是任大狗。”石壯瞇起了眼睛,“如果操作這件事情的是我,那么任大狗就只是一個引子而已。我的目標,必然是整個右千牛衛。”

  錢彪頓時坐直了身子。

  “你想想看,右千牛衛一共三萬五千編制,控制著整個鄂岳以及江西九江等地區,現在兵力,已經很分散了。”石壯道:“任曉年現在深入到了湘潭地區,虞嘯文還在九江,而李泌的中軍還在鄂州。”

  以手指蘸了茶水,石壯在桌上隨意地劃出了右千牛衛現在的軍力布署。

  “任大狗跳進了陷阱,虞嘯文肯定要全力救援,李泌必然也會全軍出去,作為虞嘯文的后續部隊。那么,如果我有絕對地把握在一定的時間內拿下任曉年,然后再集結所有的部隊反撲虞嘯文,你說結果如何?”

  “虞嘯文很可能也要遭殃!”錢彪神色鄭重地道。

  “對,虞嘯文也要遭殃,然后整個右千牛衛就只剩下李泌的中軍一萬五千人了。”石壯的指頭重重地一戳,“此時,南方聯軍再全力以赴,猛攻鄂岳,李泌守得住嗎?一旦守不住,鄂守就失掉了。即便我們拿下了益陽又如何?對方重新拿下了鄂岳,還干掉了我們一個衛,從戰略層面之上,他們已經大獲全勝了。我們這一年來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費,一切又回到了一年前的起點。”

  “所以?”

  “所以,我們就準備干一票大的。”石壯道:“益陽我想要,任大狗也不能讓他成為任死狗。必須將他從這閻王殿里撈出來。”

  “你的意思是要全體動員了嗎?”錢彪有些吃驚:“可是我們沒有接到最高委員會的通知,軍事委員會也沒有命令下達。而之前,中樞的意思,并沒有準備在這個時候與南方發生全面沖突。而且,大將軍,所有的這一切,還是基于你的個人判斷。”

  石壯微微一笑道:“我想,皇帝陛下掌握的消息會更全面,現在想必已經知道了對方的意圖,但路途遙遠,想要將命令送到是需要時間的,如果我們坐等命令先到,那只怕一切都來不及了,唯一可做的,就是收拾殘局了。一個益陽,怎么能彌補我們如此大的損失呢?這事兒,錢總督敢不敢跟我一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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