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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二戰

  代恩措巴在黃昏時分,發動了一次真正意義的猛烈攻擊。

  足足打了大半日,民夫死傷慘重,卻也難逾雷池一步,便是那些夾在其間的小部落的吐蕃武士也死了不少人,但他們連爬上城墻接近對方與對方肉搏的機會也沒有撈到。

  這讓所有人感到失望。

  而太多的失望便成了絕望了。

  以至于最后,即便是督戰隊連接砍倒了數十個逃跑的人,也沒能阻止這些民夫的倒卷潮。

  攻城也是個死,倒不如被督戰隊一刀砍了來一個痛快的。

  看不見那些倒在城墻之下受傷嚴重卻又一時不得死的人了嗎?

  在哪里翻滾著,哀號著,乞求著有人能去拉他們一把,把他們從死亡線上救回來。可這個時候,誰愿意去呢?但凡靠近到城墻,上面呼嘯的羽箭總是能將接近的人射倒在地上,人沒有救著,倒是會添幾個在那里呻吟的人。

  看到那些拖著殘肢的家伙,一些甚至連腸子都露到了外面的家伙在地上往回爬著,血水染了一路,任誰又能不膽寒呢?

  代恩措巴不認為自己損失很重,因為死傷的不過是些民夫而已,在他看來,戰斗從自己派出真正的精銳戰士的時候,才正式開始呢!

  現在,城上的那些人,大概率的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手還拉得弓嗎?臂膀還能舉起刀嗎?便是殺氣,此刻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嗎?

  他稍稍地等了一柱香的時候。

  別小看這一柱香的功夫,這卻是在長期的戰爭之磨礪而出的極為老到的經驗。

  持續的攻擊的確會讓對手感到疲勞,但也會刺激對手的戰斗潛力。打到一定的程度,人就會變成一具麻木的沒有感情的機器,只是機械地聽從上級的命令,不知疲倦了揮動鋼刀,拉動弓弦。

  此時,戰斗突然終止,士兵們得到了寶貴的喘息時間,疲倦立刻便會像深海一般不可阻擋地襲來。這就像我們在進行劇烈運動的時候,當你過了一個極點時候,便不會感到勞累,但當你結束了運動,休息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起床,你會發現,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酸痛的道理是一樣一樣的。

  一柱香的時間過后,代恩措巴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城上的敵人已經喘息得差不多了,而疲勞此刻也正在深刻地侵襲著他們,所以,他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與先前的混亂不動,正規軍隊的進攻,沒有太多的花哨,反正顯得嚴謹無比。慢吞吞的隊伍緩緩向前壓進,但卻帶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一人高的蒙著牛皮的大盾居前,上百面這樣的牛皮大盾頂在最前方,就像是一堵移動著的墻,而后方的士卒,手中的大盾舉在頭頂,使得這一波士兵就像是一塊移動的巖石一般,雖然動作不快,但卻壓力十足。

  在他們的后方,是更多的抬著云梯的吐蕃士兵,與前方持盾著重甲的士兵不前,這些人都是身著皮甲,隊形也要松散許多,他們是準備蟻附攻城的,身著重甲,卻量不便攀爬,在云梯之上,那是要動作極快的。

  投石機呼嘯著,將無數的石彈傾泄了過來,強弩帶著火星飛掠而來,目標卻是城墻頂部的那些網格狀的木頭格子。

  很快,一道火線,就在城墻上端漫延了開來。

  張淼就是在這個時候終于發動了他一直都沒有舍得動用的投石機。他只有區區二十臺,與唐軍那種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標準化配件不同,他們在昌都,可沒有這樣的技術水準,所以,損失一臺,那就少了一臺。這種大型的武器,一旦安裝,就不容易移動,被敵人發現了所在,必然會招來瘋狂的打擊,存活的機率,其實并不大。

  他忍了一天,就是為了多干掉幾個吐蕃正規兵。

  “發射!”張淼厲聲吼道。

  二十臺投石機足以覆蓋現在吐蕃軍展開的所有區域,每一臺投石機投擲的并不是單個的石彈,而是用一個網兜裝著的大小十來斤的碗口大小的石頭,當這些網兜飛到半空,動能便會讓內里的石彈掙脫網兜的束縛,變為漫天石雨落下。

  當這些石彈黑壓壓的布滿天空的時候,后方的代恩措巴臉色變得難看之極。對手的狡滑,超出了他的想象。

  “找到他們的投石機,摧毀他們!”他憤怒地下令道。

  但這道命令,并不足以將眼下飛在空中的石彈懟回去。

  石彈落下,擊打在那些舉著的盾牌之上,蒙著牛皮的木盾,并不能承受這樣密集的打擊,牛皮或者還是好的,但內里的包板卻是斷裂了,一起斷裂的還有舉盾的手臂。

  當烏龜殼出現了裂縫,也就露出了內里脆肉的肌體,緊跟而來的石彈,立時便將密集的隊形給打得更加松散了。

  有人被擊中了腦袋,自然是當場斃命,有的人沒有被命中要害,卻也免不了筋斷骨折,也有輕傷的,仍然忍著疼痛繼續向前。

  原本慢吞吞的隊伍,在這一刻,驟然加速向前。

  城墻之上的薛仁孝自然不會浪費這樣好的機會,幾乎就在烏龜殼出現縫隙的一霎那,所有的弓箭手,弩手都站了起來,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對方的打擊之下,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縱然只是這么短短的一點時間,站起來,射擊,然后再蹲下躲藏,仍然有幾十個人倒了下去,當然,城下,倒下去的人更多。

  “發射,快,發射!”張淼如同一個神經病一樣,在投石機前跳著腳大喊著,摧促著士兵們迅速地將發射完的擲臂重新拉了回來,用最快的速度再次裝彈,然后再一次的發射。

  與第一次的整齊劃不同,從第二次開始,便是參差不齊了。

  每發射一輪,張淼都會抬頭看向天空,在心里默默地計著數。按照唐軍的反應速度,他們最多有發射三輪的機會。現在三輪已過,敵人的報復還沒有過來,很顯然,吐蕃兵在這個技術兵種之上的能力,還是比不上大唐軍隊的。

  比不過是正常的。

  在大唐軍隊之中,專門有技術人員根據石彈的大小,飛行的大致速度和軌跡來推算敵人投石機的大致位置,無數的度驗,讓他們已經有了一套運算熟練的公式,在正式的戰斗之中,只需將預估的參數填寫進去,立馬就能得出范圍的所在。

  而吐蕃的這些士兵,只怕九成九是不識字的,怎么可能做到像大唐軍隊那樣呢?據張淼所知,現在大唐征兵,識字已經是必備條件之一了。不識字的話,你連當兵的資格都沒有。

  當第五輪發射完之后,敵人的反擊姍姍來遲。

  “躲避!”張淼大吼著,第一個沖向了附近的那些隱藏點。

  無數的大石自天而降,敵人的數量優勢,在這一刻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頃刻之間,二十臺投石機,便被摧毀了一小半。

  緊跟著,第二輪,第三輪,又接鍾而至。

  連續幾輪過后,再也沒有石彈飛來,而張淼數著還剩下的七八臺投石機,心疼不已。

  “出來,都出來,挪窩,挪窩兒!”張淼招呼著士兵們。因為早就預測到敵人的報復,所以在附近,張淼修建了這些能夠保護士兵的藏身點,東西可以被砸壞,但這些技術兵種,培養起來可不容易,能保全一個便是一個。

  人比東西更重要,這是張淼在學院的時候,學到的第一課。

  士兵們開始將沉重的投石機拆卸,轉場,張淼卻是帶著幾名護衛,摸到了城墻之上。

  薛仁孝已經將城頭之上燃燒著的木頭網格全給扔下了城去,在城墻底下形成了一道火線,而吐蕃兵也已經攻到了城墻之下。一面面的大盾壓在了火線之上,吐蕃兵便從這一面面的盾牌之上越過了火線,搭起了云梯。

  數十步外,一排排的吐蕃兵正在向著城頭傾泄著箭雨,與城頭之上的弓弩兵對射,以求壓制對方為己方攻城的士卒形成掩護。

  吐蕃兵們嘴里咬著刀子,如同猿猴一般地向上攀爬,而城頭之上,一根根的擂木則順著云梯骨碌碌地滾下去,將云梯上的敵人一掃而空。也有人手持推桿,發一聲喊,數人合力,將云梯遠遠的推開。

  “還可以吧?”張淼摸到了薛仁孝的身邊,有些得意地表功道。

  “不錯!”薛仁孝點了點頭:“否則現在敵人便已經攻上城頭,與我們展開肉搏了,不過你看,第二波又已經來了,還能打嗎?”

  “今天不行了。我讓他們換個地方。”張淼搖頭道。

  “那就硬碰硬!”薛仁孝目露兇光。“張淼,戰前就說好了,我們兩個,只能有一個在第一線,現在,你給我滾下去。”

  “好,我滾下去,明天我來。”張淼掃了一眼城上的士卒,或者是已經殺紅了眼睛,便連那些青壯,此時也都是戰意賁張。

  其實他們也明白,如果吐蕃士卒真正破了丁青縣,他們這些人,也別想活。除了拼命,還能怎么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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