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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猜測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摧。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后花園中,薛平席地而坐在遍地的飛燕草中,被無數藍白色的花朵簇擁著的他,手里的琉璃杯中,殷紅如血的葡萄酒隨著他搖頭晃腦而輕輕地晃動著。

  在成功背手仰望星空的時候,薛平也正在星空之下,不無傷感地舉酒相邀明月。在他的身后,一名老者垂手而立,更后方一點,兩名丫頭俏生生地立于月光之下,一個端著美酒,一個托著一碟點心。

  成功說得不錯,在薛平的眼中,成功這樣的人家,的確只能算是窮家小戶。

  哪怕是來到了西域,薛平這樣的家庭出來的人,永遠也不會缺乏享受。

  做事他是認真的,也是吃得起苦耐得起勞的。

  但閑下來的時候,沒有公事的時候,他的享受也是絕對頂級的。

  “躍叔,當年到西域的時候,我是真沒有想過還能活著回去。”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薛平回過頭來,看著身后的老者。

  老者是薛躍,是薛氏在西域生意的負責人,當然,薛躍也是薛氏多年的老仆。從薛躍的爹開始,他們一家就在為薛氏效力了。他們原本不是姓薛的,進入了薛氏之后,便改了姓,幾代人下來,原本姓什么,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李澤簽署了唐人永不為奴的法令,薛躍自然也不能例外。但幾輩人的經歷,卻是將薛氏奉為主人已經浸入到了他們的骨子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們也算得上薛氏中人了。這道法令其實是有空子可鉆的。因為雇傭的合同,是可以無限制地循環簽下去的。只要被雇傭的人愿意,那就沒有任何的問題。

  “少爺驚才絕艷,不管到了那里,都能大展拳腳,小小西域焉能擋住少爺你的腳步!”薛躍揮了揮手一名丫頭小碎步走了上來,替薛平杯子里倒上美酒另一個屈身半蹲將手里的小托盤舉到了薛平的跟前。

  薛平從盤子里拈了一塊點心,丟進了嘴里搖頭道:“驚才絕艷這話,在自家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頭千萬別說沒得讓人笑話。這天下,真要說驚才絕艷,也就是當今的皇帝陛下了。他那才是雄才大略,我了不起算是一點小聰明罷了。”

  薛躍覺得這話沒法接當下只能沉默不語。

  “如今終于可以回去了,但突然之間,卻又覺得很有些舍不得這片地方了。”從飛燕草之中站了起來,薛平隨手掐了一頭藍白色的小花,別在了自己的發髻之上。

  薛躍不滿地道:“當年西域如此艱難困苦的時候皇帝把您派到了這里,少爺您什么時候遭過這樣的罪啊!現在一切都好了卻又要把您弄回去,這是卸磨殺驢呢!您是薛家的少爺可不是他的大牲口。”

  薛平大笑起來:“我的確像是陛下的大牲口,被驅策著到處干活兒。看起來是有些可憐不過呢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的話能被皇帝驅策著四處干活,又何嘗不是一種肯定呢?現在有多少人期盼著當皇帝的大牲口呢,皇帝理都不理他們呢。”

  “可也不能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吧!”薛躍道:“少爺,咱們回去就回去,但不要去長安了,回老家去。皇帝給你的這個位子,看著顯赫,實際上包藏禍心呢!”

  “這你就不懂了。”薛平搖頭道:“皇帝要殺我啊,很久之前就可以把我宰羅。其實在當年,很多人都認為我,韓琦這些人難逃一死,但皇帝卻偏偏放過了我們。還一個個的委以重任。那個時候不殺,這個時候怎么會殺呢?他給我這個位置,也并沒有你所說的什么禍心,想誘我入鹱,沒有那么復雜的,皇帝的想法其實就在給我的那封信中說得一樣簡單,他需要有一個人回到朝中去唱他的反調,去唱那些一個個躊躇滿志的委員會的頭頭們反調,不時地給他們潑一潑冷水,讓他們清醒清醒。放眼天下,有這個資格的人不多,少數有資格的人敢反對他李澤的人就更少了,反對他還敢大聲說出來的,除了我薛平,還有誰?”

  “可那個位置,徒有虛名而已!”薛躍嘆息道。

  薛平大笑起來:“我已經品嘗過了權力的滋味了。而且,躍叔,你以為虛名就當真是虛名嗎?”拍了拍薛躍的肩,薛平將手里的酒杯伸了過去,丫環趕緊上來替他重新倒上。

  “少爺,您離開了西域,我們薛氏在這里的生意,只怕也會大受影響,老奴已經準備收縮了。今天看了新都護的態度,我就更是下定了決心。如果我們不走,只怕新都護會拿我們薛家在這里的生意殺雞駭猴。”薛躍道。

  “怎么做生意,哪是你們的事情,我不懂。”薛平搖頭道:“這也正是陛下把我拿下來的原因。八年了,西域都護府離自給自足還差得太遠,我能穩定局面,卻不能發展經濟。知道嗎?在戶部,皇貴妃夏荷發明過一種統計方法,統計出來的數據被稱為國民生產總值,并以此給各個行省排序,西域都護一直都是倒數第一。這一次朝廷未來的規劃一出來,我的離職,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就這一點,我無話可說。比起那些書院出來的人,在這一方面,我的確是先天不足。”

  “但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成功不會采用你說的那種方法。”薛平看了一眼薛躍道:“成功便是典型的靠抓民生,創造這個國民生產總值迅速爬起來的。他來西域的任務也很明顯,就是發展經濟。但我卻知道,西域是缺錢的。成功到了這里,自然也會為這個問題所困撓,所以對于有錢有實力的人,他肯定不會簡單地粗爆對待。”

  “那他今天的態度?”

  薛平一笑:“欲擒故縱而已。成功年紀不大,官場上的手段,卻很是老到。”

  “您是說,新都護其實是需要我們的?”薛躍眼睛一亮。

  “誰有錢,他就需要誰!”薛平淡淡地道:“朝廷會有一定技援,但恐怕更多的還是政策上的支持,但要驅動這些政策,卻要真金白銀的投入。朝廷拿不出來,或者說拿出來的有限,只能靠成功自己。”

  薛躍長出了一口氣:“少爺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那幾家也可以放心了,今天在大家可都是很有些擔心。新都護的第一棍子已經砸下來了,接下來,應當會與我們接觸了。我們只消有了底氣,便能確保利益不受損失。只要大家聯合起來,新都護也只能在舊有的規則之中來行事。”

  “你小看他了!”薛平搖頭:“雖然我不知道接下來他的招數,但很顯然,今日白天的只不過是一種象征性的警告,真正的棍子,絕對沒有砸下來。”

  “他就不怕砸得狠了,把我們砸跑了?”薛躍有些不滿地道。

  “砸跑?”薛平笑道:“這就要看接下來西域的經濟大開發的利益有多大了?如果這個利益大到你們舍不得跑呢?”

  薛躍一怔,卻又只能點頭:“少爺說得是。現在咱們薛家的生意,也不僅僅是薛氏一家,眾多入股的人,每年都等著分紅呢!如果利益足夠,我們自然不會走。看起來,接下來還有一場很難的較量了。”

  “這是自然。以前你們賺錢賺得太輕松了。依我的估計,成功必然會使你們依然有錢賺,但這個錢,賺得必然沒那么輕松了。指不定,就是一些辛苦錢。”薛平道。

  “少爺覺得我該怎么做?”

  薛平頓了頓,道:“我不管家族內的生意。如果真要我說的話,那就是,只要利益不受損,那自然是要留在這里的。我走了,你們就跟著走,這會讓人說閑話的,也會讓其他很多人就此看衰你們,認為你們離開了我,就再也不會做生意了。認為你們只不過是靠著權力得到的財富。但是躍叔,從現在起,你家的少爺,將不可能再擔任任何實質性的職務了。如果你們不改變別人對你們得看法,接下來,你們就會被那些人群起而攻之。想要保住現有的基業,也是很困難的。西域這里還相對簡單一些,真要是回到了中原,回到了內地,那里的商場,才是虎狼環伺吧?”

  薛躍一怔,想到某些可能,背心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在西域,薛氏的生意自然是無往而不利,資本也算是雄厚,但在中原,薛氏在商場之上還真算不得什么。就拿通達來說,他們在西域雖然也以薛氏為首,但真要論起資本的雄厚,薛氏跟他們是沒得比的。

  “如果我所料不錯。成功的大棍子,絕對會在給我的踐行宴上砸將下來。”薛平道:“你們這幾家,好好地商量一下,該怎么應對吧!”

  薛躍用力地點了點頭:“只要我們幾家團結一起,不管怎么樣,也不可能讓他占了上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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