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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章:誘惑

  王彪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奉鄭端的命令調查一件事情。

  從一個月前開始修路到現在,來工地之上干活兒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因為這里的工錢,是一日一結,干一天,便能拿到一天的現錢。如果你今兒有事不能來,那也無所謂。官府也不強迫。

  最開始鄭端手里很窘迫,工價極低,但隨著博通錢莊的五十萬元正式到帳,鄭端手里便顯得寬裕了一些,工錢每天便提高了一文錢,別看這一文錢基本上啥也買不了,但對于老百姓來說,就覺得是極不錯的了,畢竟比以前是漲了一文,來干活兒的人,倒是更多了一些。

  但沒過多久,專門負責每日發錢的倉曹,便發現了一件事情。

  有好幾個來干活的人,在戶藉冊上是沒有的。

  應該說,所有在吉首的正常的老百姓,全都是上了戶藉的,便連剛出生的娃娃,也必須得上戶藉,這是朝廷制度,也是便于朝廷統計人丁,當然,也是為了賦稅。大唐收的農稅是極低的,但人丁稅,卻是一直存在著的。

  戶藉冊上沒有,代表著什么?

  有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鄰縣的人聽到這里有錢賺,跑過來賺錢了。畢竟現在秋收過后,家里也沒有什么事情做,以前還能上山去挖藥材,打獵啥的,但現在山上不太平,極有可能一去就回不來了。倒不是說會被土匪給殺死,但是被綁上山去當土匪,倒是極有可能的。再加上吉首現在在湘西幾個縣之中治安最好的理論上來說吉首的土匪,是已經被肅清了的像這一次吉首來了這么多財主準備投錢辦廠坊其它幾個縣,可是一個也沒有去的。

  第二種可能那就不太好了。

  沒上戶藉冊的人,極有可能是哪里的土匪。

  倉曹是個機靈的人當場并沒有作聲而是給人加上了名字,然后發了錢。連續三天之后,這幾個人消失了,隔了兩天這三個人又回來了這一次,又多出了兩個。

  倉曹這一次不敢再怠慢了,向鄭端匯報了這件事。

  鄭端大吃了一驚。

  如果是第一種狀況,那無所謂,反正他正缺勞動力有人來干活,再好不過。

  但如果是第二種情況?

  吉首的大股山匪的確是被打沒了。但當初打散大股土匪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山匪四散而逃了的他們仗著地頭熟,往山溝溝里一鉆還真沒有地方找兒去就此躲在山上討生活官府自然也沒有這個精力去找他們。而且他們再不犯事,官府也犯不著去找他們了。又不是罪大惡極必須要繩之以法用以殺一儆佰的大匪首。

  當然,還有第一種是鄭端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況,就是外頭的山匪,還有途徑潛入到吉首來,名義上是來干活討生活,暗地里卻是在打探風色,找準機會,便給吉首來一下狠的呢?

  要知道,現在整個湘西的山匪大頭目可是丁氏的丁晟。

  如果是真正的山匪,沒有利益的事情,自然是不肯干的,但如果是丁晟,那就不一樣了。作為政經學院畢業的鄭端,知道有時候政治上的事情,是不能與常理來推斷的。

  現在吉首作為湘西最平安,發展最好的一個縣治,丁晟如果能反吉首打垮了,絕對對于他凝聚整個湘西的土匪是有著巨大幫助的。

  現在,丁晟的日子可不好過。

  孫德斌襲擊石壯,被石壯反過來給算計了。一場大戰之后,孫德斌不但徹底地丟了吉首,還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如果孫德斌是普通的將領倒也罷了,偏生此人卻是丁太乙麾下的老將,在湘西的人脈,比起丁晟還要深厚,他的被俘,對于整個湘西各部族的震動極大,現在這些部族,只怕每一個都把自己的小算盤撥得嘀噠作響。

  再就是官府對于山上的經濟封鎖,愈來愈嚴了。山上所需要的那些必要的物資,從大路之上運進來那是想都不要想,而那些隱秘的小道,也正在一條一條地被唐軍找到。云、貴、益州等地,費心巴拉地往山里偷運物資,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唐軍給端掉。

  由梁晗率領的山地作戰部隊,愈來愈成為山匪們最大的威脅。他們以幾十人上百人為單位活動,四處尋找山匪的蹤跡,遇到小股的,直接就拔了,遇到大的山寨,他們便埋伏四周,一旦山寨有人出去,往往便會栽在他們的手里。

  你要出動大股人馬去找他們,他們跑得被兔子還快,你還不敢追,因為你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把你往陷阱里引,一旦遇到了梁晗的主力,那就是一場災難。

  但如果也出動小股人馬來對抗呢,又完全不是對手。不管是單兵素質還是武器裝備,雙方都沒得比。

  偷襲,也沒有可能。

  這些小股的唐軍,每一隊都帶著一兩條獵犬,你隔著他還老遠呢,獵犬便已經發現了蹤跡,對方有了準備,偷襲也就變成了硬杠,最后吃虧的,還是山匪。

  用途窮日暮來形容此時的丁氏,當真是不為過的。

  但問題是,越是要覆亡的前夕,對方越有可能失去理智發狂。

  所以鄭端派出靖安軍指揮使王彪來調查這一件事情。王彪與軍方關系也好,還可以利用他的這些關系,查一查那些由軍方把守的卡口。

  “縣尊,基本查清楚了。”王彪叉手行了一禮。

  “辛苦了,坐下說!”看著王彪的表情,鄭端也是大致猜到了結果,心下卻是松了一口氣。

  王彪拖過板凳坐在了鄭端的對面,道:“的確是吉首剿匪之中被打散的那些山匪,這些人都是有家屬的,土匪潰散的時候,他們先是逃回了家中,然后帶著家屬鉆了山溝子。最先來的那三人,現在就聚居在一起,而另外兩個,住的地方也離他們不遠。”

  “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了?”鄭端問道。

  王彪點了點頭:“找到了。我派了最好的獵手跟著他們進了山,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然后又趁著他們出來干活的時候,親自去哪里看了看。”

  “過得很慘吧?”鄭端問道。

  “的確很慘!”王彪道:“男人出來干了一段時間活兒,攢了幾個錢,這才買了一點陳米回去,家里還有婦孺,都得出去采果子,我在他們的窩棚里翻了翻,除了松子,榛子,葛根粉這些東西,別的竟是什么也沒有。男人不在家,婦孺也不敢走多遠,畢竟山里猛獸也多。”

  鄭端嘆了一口氣。

  “縣尊,這兩天,這幾個家伙看起來是離開了,其實也就是在距工地不遠的林子里貓著,等著第二天上工呢!您一聲令下,抓捕他們易如反掌,然后再進山去拿了他們家屬,就全齊活兒了。”王彪笑道。

  鄭端想了想,卻是出乎王彪意外的搖了搖頭。

  “縣尊,這些人家里,可還藏著家伙。”王彪低聲道。

  “他們出來干活,并沒有帶著。”王端道:“抓他們容易,但我卻想讓他們自己真心實意地下山。”

  “這些人只怕不敢,說不準這些人手上都沾著血呢!當初我們剿匪,能從我們手里逃脫的,可都不是泛泛之輩。”王彪道。

  “再猛的漢子,有了牽掛,也就不可怕了。要不然,他們當初,就跟著其余的人跑了。”鄭端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現在他們不是下山來干活了嗎?再者了,當初逃散的人,肯定不止他們這些人,必然還有更多的人窩在山里呢,你說他們都住在窩棚里,冬天一來,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如果他們能真心實意地下山,說不定他們就會通知那些藏在大山里的其他藏匿者,一傳十,十傳百,就會有更多的人下山的。”

  “可是怎樣才能讓他們下山呢?”

  “你再去想想辦法,看看有沒有人認識他們的,我想,肯定是有的。只不過這些人或者懼怕他們或者因為講義氣是鄉鄰而不愿意去揭發他們。”鄭端想了想道:“但他們私下里,肯定是有些交流的,找到這樣的人,然后把我們的意思隱諱地傳達給他們。不要太明顯,不然會讓他們猜忌。”

  “既往不咎?即但是手上沾染了我們人的血的人,也不追窮了?”王彪問道。

  “不追究!”鄭端斬釘截鐵的道:“這件事情,我負責。只要他們肯真心實意地下山,入藉造冊,以后規規矩矩的干活掙錢,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王彪想了想,道:“這便去辦。您放心,一定會給您辦好的。”

  “吉首,要成湘西區域的一顆明珠,我們要用他來與那些部族酋長、與丁氏爭奪人心,爭奪人口,不管是誰,只要他是人,總是會向往過上好日子,平靜的日子的,只要越來越多的人肯下山,越來越多的人真心認可我們的官府,那么,甘心當土匪的人就會越來越少,為土匪通風報信的人就會越來越少,而那些被迫留在山上的人,愿意為我們做事得人就會越來越多。我們做好一件事,卻可以達到多個目標,這才是好便宜的事情,也是代價最小的事情。”鄭端道:“王彪,你別看現在梁將軍率部在山中剿匪成績菲然,但其實,代價也不小。上一次去岳陽那邊,聽錢總督說了一句,三千山地兵,消耗極大。不管是培訓還是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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