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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首戰即終戰

  仍然是北城。

  鄭端來到了這里親自上督戰。

  鄭維克四仰八叉地倒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身邊一名軍醫,正在手忙腳亂地替他處理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十數處傷口,有箭傷,傷傷,槍傷,還有被火灼燒過的焦痕,這家伙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血人,像一頭缺氧的魚一般,張著大嘴不停地吸著氣。

  從太陽從山巔巔上冒出小半個臉,到現在不過一個時辰,丁晟已經連續發起了三次強力突擊,而鄭維克已經連續出擊了三次,對于他來說,整個人已經到了極限。

  城下,丁晟重整旗鼓,再次組織起人馬發起了沖擊。

  這一次,他傾盡了全力。

  他也看出來了,城里差不多也是山窮水盡了。

  最后致命一擊,等這個時候,他已經足足等了一天半了。

  鄭端拄著刀,站在城頭,盔甲之上嘀嘀噠噠往下淌著血,躺在地上的鄭維克很是有些崇拜地看著這位他最開始為的文職官員。殺起人來,似乎比他還要利索。絕不多用一點點力氣,每一刀下去,剛剛好就讓對方失去抵抗力。

  “上炮!”鄭端喝道。

  藏兵洞中,兩門沉重的炮車,被士兵們推了出來。旁觀了一天半的炮車組的士兵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在橡膠正式進入應用階段之后,因為產量的緣故,民間還很少看到這一類的產品,基本上都用在了軍中。而炮車,也適時便出現了。

  炮組士兵們手腳麻利地將炮車固定好,裝藥,裝彈,測距,然后炮長手執火把,拿眼看向鄭端,等待著鄭端下令,而其他的幾個炮組成員立即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你們是行家,自行擇機開炮,我要最大的戰果!”鄭端站在炮身一側,平靜地道。

  炮長大喜,這個長官很合他的胃口。

  毫不猶豫地,他將火把伸向了引線。

  滋啦啦的燃燒聲。

  然后,猶如晴天霹靂,城頭之上,一股濃濃的煙氣升起,大團的火光從炮口噴出。躺在地上的鄭維克,竟然是身不由己地彈動了幾下,只覺得剛剛包扎好的傷口又全都崩裂了開來,疼痛難忍,不由得大聲慘叫了起來。

  而一副胸有成竹的鄭端,只覺得兩個耳朵里嗡嗡作響,瞬息之間,只覺得喧囂的戰場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彌漫的煙霧之中,左右兩邊的人嘴唇一張一合,他卻什么也聽不到了。

  鄭端努力地讓自己崩崩亂跳的心平緩下來,也不再去看周圍那些士卒們驚駭的面孔,盡力地讓自己做到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姿態,向前一步,雙手扶在城垛之上,睜大眼睛向下看去。

  耳邊再一次傳來了炮車吼叫開炮的聲音,這一次鄭端立即向旁邊橫移了數步,并且用雙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又是一聲巨響,城墻再一次地顫抖起來。

  城下,蜂涌而至的丁氏兵馬,在連續的兩枚開花彈的襲擊之下,已經是炸了鍋。炮彈落地的中心點,丈余范圍之內的人被一掃而空。

  殘肢斷臂四處飛舞,而更恐怖的則是那些被彈片波及而受傷的人,哀嚎著,慘叫著,翻滾著,卻又一時不得死。

  鄭維克努力地爬了起來,像一個僵尸一般地移到了火炮的邊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烏黑麻齊的家伙,炮長瞟了他一眼,有些驚訝于這個家伙與自己不同的膚色、毛發,但再看一眼這家伙身上的累累傷痕,反而是肅然起敬了。

  這些炮組的士兵們,都來自長安,對于這些黃毛的,金毛的,白皮膚的,黑皮膚的,早就見怪不怪了,相對于本地人來說,他們是屬于見多識廣的那批人。

  畢竟,首都圈子,現在可是整個世界的核心。

  隨著北城的炮聲響起,東城和西城兩個方向之上,另外兩門炮,也響了起來。

  隨著第一聲火炮聲響起,一直在不遠處督戰的丁晟,眼睛便猛然睜大了。他一躍而起,沖到了前方,看著遠處巍然而立的吉首城。

  經過一天半激戰的吉首城,已經顯得破破爛爛了,城門樓子被城外的簡易投石器早就給砸亂了,城內處處都是青煙裊裊,城墻破損處處可見,似乎隨時,他都能拿下這座城市,獲取他想要的糧食以及其它一些急需的物資。

  但炮聲,卻把丁晟將從即將得手的欣喜之中的震醒了過來。

  吉首為什么會有火炮?

  這里不該有的。

  小小的吉首,為什么配備了在唐軍陸軍之中極其罕見的火炮?是因為吉首特別重要嗎?肯定不是。

  結論只有一個,唐軍知道他要到這里來,所以在這里特別加強了防范。

  一念及此,丁晟毛骨悚然。

  “傳令全軍,馬上退下來,準備撤軍!”他厲聲道。

  “少帥,再加把勁兒,我們就可以拿下吉首了。”一名渾身戰火氣息的老將,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汗,嘶聲道:“別看他們有火炮,但也就是動靜兒大,嚇人罷了,整整的威脅還不如他們的手雷呢!只要突到火炮死角之中,他們就毫無用處。我們就要得手了。”

  丁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現在我們該考慮的不是得手不得手的問題,而是能不能走脫的問題。就算拿下了吉首,我們帶得走這些物資嗎?而拿不走物資,我們要吉首又有何用,將這里的人殺干凈了泄憤?”

  老將一呆。

  “周圍沒有唐軍援軍!”

  “一天半了,我們已經一天半與外界沒有聯系了。我們不知道唐軍另外有什么部署,別忘了他們的山地特別部隊!”丁晟咽了一口唾沫:“撤退,我們走。”

  太陽西斜的時候,氣勢洶洶而來的丁氏部眾,拋下了他們臨時制作的云梯,樓車,簡易投石機,倉惶而去。

  剛剛還岌岌可危的吉首,瞬息之間轉危為安。

  一隊隊的斥候派出去,在天黑之前確認這些人并沒有搞什么回馬槍而是正在遠離的時候,整個吉首,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短短的一天半,對于吉首人來說,卻像是經歷了一輩子那樣漫長。

  “縣尊,現在對手軍心已潰,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好機會!”鄒楓與王彪熱切地看著鄭端,道。“趁機擴大戰果,要是運氣好的話,指不定還能逮幾個大人物。”

  “這是梁晗梁將軍的事情!”鄭端一口否決:“鄒校尉,雖然你不屬地方管轄,但你是地方駐軍,有責任也有義務以地方安危為重。我希望在這個時候,你不要離開吉首,敵人雖然走了,但接下來我們還有許多的善后事情要做,而這些,離不開軍隊的協助。”

  鄒楓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鄭端說得是正理,而且如果沒有地方上的支持,沒有王彪的靖安軍的協助,單靠他麾下的這幾百人,是很難對對方形成威脅的,搞不安偷雞不成蝕把米。而且這一天半的戰斗,他麾下五百人,死傷超過了百人,靖安軍損失要更重一些,面對著實力仍然強勁的丁氏部眾,也的確沒有什么太大的把握,那怕是去摸魚兒,也是有著相當危險的。鄒楓所仗的,不過是梁晗所部的山地特種部隊肯定會對撤離之中的丁晟所部展開打擊,他可以去混水摸魚。既然鄭端不同意,那也就算了。

  “不過咱們可以鼓勵那些礦工去。”看著鄒楓失望的面孔,鄭端道:“這一次還有不少人沒有撈到足夠的軍功,很是失望,他們可以去,不過這一次我是要活的。抓一個活的,便可以入我吉首戶藉了。”

  王彪點頭道:“好,我馬上去安排!愿意去的,給他們證明,武器,以小隊為單位出發。”

  戰斗結束了,這些礦工又一時還不能返回礦區,需要時間來安置,這個時候,激勵他們出去再奮斗一把,是最為保險的辦法。至于這些人出去之后,能不能立下功勛回來,鄭端并不在意。真拿到了功勛,他保證兌現承諾,要是死了,這些人在大唐無親無故的,連撫恤費都省下了。

  總體上來說,鄭端在內心深處,還并沒有認可這些人就是大唐子民,所以也并不心疼。

  吉首,在忙碌卻又喜悅的心情之中,開始了一系列的善后工作,而在大山深處,丁晟則遭遇到了梁晗所屬山地部隊的不停的打擊。

  士氣潰散的丁晟所部,已經不可遏制地從個人的脫逃,到三五人的溜掉,再最后,已經是成建制地甩開了他們的主帥。

  因為他們突然意識到,此時如果還跟著丁晟這位主帥,只會被唐軍死死地咬著不放。

  這些脫逃的丁氏士卒,最終倒是有不少人便宜了那些滿懷憧憬出來抓俘虜的礦工們,以十人為一個小隊,他們在叢林之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為了一個大唐戶藉而拼搏著。

  而就在丁晟還在叢林之中與梁晗斗智斗勇的時候,花垣戰事,也發生了極大地轉折。石壯調集的主力部隊,從陸路和水路兩地集結,截斷了丁氏主力部隊的后路,將他們圍困在了花垣縣。

  四面八圍,中間開花。

  丁晟的這最終一搏,還是將自己徹底地送上了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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