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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章: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江水輕輕地拍打著船壁,船身也跟著微微地晃動,夷陵碼頭之上,大大小小地停了數十條船只,其中一大半,倒是兩邊往來在此歇腳、接受檢查然后上稅的船只。

  高象升便半躺在其中一艘之內,面前擺著一個小茶幾,幾上放著一碟燴香豆,一碟煎魚,小盅里倒滿了酒,捏起來,滋啦一聲,便喝了一個干凈,放下杯子,捻起一顆豆子丟在嘴里,嚼得有滋有味。

  燈光之下,他的那張猙獰的臉龐,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對面,坐著一個人,臉上表情卻是有些鄭重,直勾勾地看著高象升,一言不發。

  “喂,我說你不要板著一張死人臉好不好?就算你是陛下的貼身侍衛,可高某人也是堂堂的情報委員會的副主席呢!”高象升又伸手到碟子里去摸豆子,看著對面那人有些扭曲的臉,半開玩笑地道。

  王超繃著一張臉,沉聲道:“原來高副主席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呢!你悄沒聲的便離開了長安,可知道長安鬧得雞飛狗跳嗎?陛下為此龍顏大怒,直接掀了桌子知道不知道?”

  “我給陛下留了書的。”高象升嘿嘿笑著。

  “是啊,留了書的,三天之后才遞上來,這個時候,便是長了一雙翅膀,也追不上你高副主席的腳步的了。”王超冷冷地道。

  高象升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你還挺高興的啊!”

  “這一次真不是有意要違逆陛下的意思。”高象升道:“委實是這一次的事情,情況太過于復雜,如果出了一絲絲的差錯,不免功虧一簣,為了這件事,我們籌劃了兩年功夫,不知有多少人是冒了大險的,我怎么能讓這些人的心血汗水付之東流呢?”

  王超默然。

  說實話,對地高象升這樣的人,他是滿心佩服的,不過他是代表皇帝陛下來問罪的,也就只能繼續繃著一張臉。

  正如高象升所說,要從益州將田滿堂的家眷絲毫不損地弄出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中間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事情都垮了。

  “更重要的是,田滿堂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我親自出現給他作出保證,他不免還會躊躇的,他可不僅僅是這五萬益州軍的大將軍,他同時還代表著益州相當一部人呢,他一旦宣布歸順朝廷,對于益州的打擊,那才是當胸一拳,保管朱友貞與盛仲懷頭昏眼花。此人一旦歸順,則阻攔我們水師長驅直入的,可就只有這滔滔的江水和沿途的險灘了。”高象升接著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您確定田滿堂一定會投奔我們嗎?”王超終于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高象升得意地看了對方一眼,三言兩語,果然就讓這個家伙忘了來此的目的了。小家伙想跟我斗,嫩著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了這一次的行動,從去年開始,我們就開始了在益州造聲勢。”高象升道:“他們君臣之間,嫌隙已經很深了,只不過因為有一個盛仲懷在中間縫縫補補,守和勉強湊合著過了下去。但是這一次,我們把他們之間維系最后一絲信任的紐帶也給扯斷了,朱友貞,哈哈,那個看似很大度的家伙還能忍?”

  “這么說,田滿堂只有兩條路,要么歸順我們,要們在夷陵獨立!”

  “就夷陵這地界兒,他咋個獨立?喝西北風去啊!”高象升嘲笑道。“你瞧著吧,如果這個田滿堂還真算是一號人物,那今兒個晚上,就一定不太平。”

  話音剛落,船身微微一沉,旋即,一個人推開艙門走了進來。

  “韓川,現在是個什么景況?”高象升坐直了身子,問道。

  韓川,內衛在夷陵的最高頭目。

  “城內開始動起來了。大批軍隊已經出了軍營,而且還發生了交手。”韓川的臉上掩飾不住的歡喜:“田滿堂動手了。”

  “這么說來,他在清理益州一系的官員和將領了,果然是個人物,從他回城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居然一切就布置妥當,勢如霹靂下手了。”高象升鼓掌道。“也是,如果他下手不快,讓他的副將知道了消息,率先動了起來,一個不慎,他就要陰溝里翻船了。”

  “從目前傳來的訊息看,田滿堂控制大局,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韓川坐了下來。

  王超這個時候終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既然如此,高副主席,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后續的事情,韓將軍便能辦好了。”

  “現在走不了啦!”韓川卻是搖頭道:“夷陵水師已經接到了命令,所有船只都不得離開碼頭,此時擅自開船的,全都會被水師拘捕甚至擊沉的。”

  “我本來就沒有準備走,我還得去會會這家伙呢!”高象升干咳了一聲:“王校尉,你來的正好,過兩天田滿堂穩定了局面,咱們就去見他,你是皇帝近衛,到時候便跟著我去,田滿堂一看皇帝陛下的近衛都來了,心里豈不是更加地落實一些?”

  王超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成為了高象升手里的一顆棋子,本能地就想反駁一句,說皇帝陛下可沒有這個意思。

  “王校尉,你要是害怕那就算了。”

  “誰害怕了,去就去!”王超沖口而出。

  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倒真不是害怕去見田滿堂,而是如此一來,自己做為皇帝陛下的近衛跟著高象升去辦了這一件事,便等于是皇帝陛下替高象升背了書,等回到長安之后,那些想要彈劾高象升的人便也開不了口了,只怕這才是高象升的真正目的。

  自己巴巴地一路從長安快馬加鞭,不辭辛勞,沒日沒夜地趕到這里來,最后反而成了高象升的護身符。

  瞧這事兒給辦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參與這樣的一件事情,也是一個難得的履歷。回去之后,在同伴們面前,足可以大大吹噓一番,騙上好幾頓酒喝了。

  現在皇帝身邊的親衛,可比不得當年了。至少出去任職升遷不那么便當了。最主要的就是當年皇帝身邊的近衛,都是跟著皇帝上過好多次戰場的。但現在王超他們這一批人,七八成卻都是權貴豪富家中的子弟了。

  “王校尉果然不愧是少年英豪,我就說嘛,陛下親自調教出來的身邊人,哪里有這么慫包的!”高象升敲磚釘腳,算是把這件事給落實了。“來來來,嘗嘗這桂花魚,夷陵這里的做法,才是真正的正宗的吃法,桂花魚,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張皮呢,王校尉,來嘗嘗,喝上幾杯酒,咱們便蒙頭大睡,笑看這夷陵城風起云涌呢!”

  夷陵城中的確是風起云涌。

  朱友貞既然對田滿堂早就起了猜忌之心,那摻沙子的行為,自然也就從來沒有停止過。當田滿堂開始動手的時候,這些人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斃的。一場場的火并,便在夷陵城中展開。

  但這里,終究是田滿堂的老巢,絕大部分的兵馬,也都是田滿堂的嫡系,這些人的反抗,終究也只是困蓋猶斗而已。

  倒是殿前司的那些坐探,給田富堂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一夜之間,他們對田富堂實施了五六次的暗殺行動。

  有的行動顯然是策劃了很久的,大概是很早就得到了命令,所以配合起來很是嫻熟,也讓田滿堂狼狽之極,險些兒便送了性命。

  有的行動卻是倉促之極,很顯然是事發突然,是一種本能的反擊性的行動,這樣的倒是沒有多大威脅,基本上是近不了田滿堂的身的。

  隨著清洗行動的展開,特別是在田滿堂遭遇到了一名自己很信任的部將的突然出手偷襲之后,他也徹底地對朱友貞死了心。這樣的人,短時間內是布置不下去的,而之所以這樣,說明了朱友貞早就存了要弄死自己的心思了。

  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封鎖陸路交通,封鎖水上交通。

  田滿堂大開殺戒。

  整整三天,夷陵城內血流成可,無數人頭落地。

  三天之后,水路交通往荊州方向的禁令被移除。船可以往下游走,但卻不許往上游走。

  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后,高象升一笑而起,對王超道:“這是田滿堂在給我們發出信號呢,走吧,我們去會會這位益州大將軍。”

  高象升就這樣一襲青衫文士服,頂著一張丑臉,施施然地向著夷陵城門方向走去。身邊,就只跟了一個王超。

  城門口,田宇肅然而立。

  大將軍讓他在城門口來等人,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這是他接到的來自大將軍最荒唐的一個命令了,因為大將軍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來的人會是誰。

  但這個謎團很快就解開了。

  當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兩個人便從碼頭方向走了過來。

  “我們就是大將軍正在等的人。”高象升拱了拱手:“煩精帶路。”

  田宇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張臉。

  這是一張傳說中的臉,伴隨著這張傳奇臉的還有他無數傳奇的故事。

  他深深地鞠躬一禮:“田宇為高公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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