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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隔岸觀火

  伴隨著水手們齊聲的吆喝,一艘嶄新的大型海船滿載著貨物,緩緩地離開了碼頭。

  盛仲懷站在最高一層的甲板之上,有些貪婪地注視著漸漸遠離他的陸地。

  如果沒有什么大的意外,他這一走,終此一生,是再也不可能終歸這片他曾經為之奮斗過的土地了。

  其實能有一個這樣的結局,對于他本人而言,已經算是莫大的幸運了。

  至少,他以后可以不用在暗夜之中輾轉難眠,生怕什么時候大唐的內衛就會敲響自己的房門。

  服氣嗎?

  服氣。

  但終究還是意難平。

  整裝,肅立,雙手抱拳,深深一揖,直起身子,卻已經是滿流滿面。

  轉過身子,卻又看到已經恢復了女裝的代淑站在艙門口,卻是笑顏如花地凝視著他,他擦干凈了眼淚,大步走向了代淑,牽起了對方的手。

  “失態了!”

  海岸邊,公孫長明也經凝視著漸漸遠去的這艘海船。

  “公孫先生,這人還是很有能耐的,為什么不招降呢?”身邊隨侍的一名官員,有些不解地問道。“這個人其實已經沒有了抵抗的意志,再加上有牽絆,如果招降的話,只怕是十拿九穩。”

  公孫長明微笑著搖頭:“沒有了抵抗的意志,不代表著他便會心悅誠服地投降。但凡有大本事的,也是有大傲氣的。他們可以認賭服輸,但卻不會向昔日的對手屈膝投降。”

  “這豈不是放虎歸山?”

  “像盛仲懷這樣的人,一旦服氣認輸,就不會再生事了。這也是他的另一種傲氣吧!”公孫長明呵呵一笑:“而且正如你所言,他的確是一個有本事的,放逐他到海外,以后對于弘揚我大唐文明,也是有很大好處的。這便是陛下的心胸所在了。”

  官員連連點頭。

  “王朝可以是短暫的,國祚也有可能被中斷,但文明卻是可以永久延續的。”公孫長明道:“不怕改朝換代,就怕文明斷裂,只要我大唐文明仍然存在,即便我們的帝國有朝一日衰落了,但假以時日,卻仍然能再度崛起,復興。盛仲懷這種人出到海外,是可以用另外的一種方式來傳播我大唐文明的。陛下這兩年的動作,便是著眼于此。國內的事情,實際上已經不在陛下的重點考慮之列了。”

  “陛下是帝國的壓艙石!”官員鄭重地道。

  公孫長明大笑:“你能看到這一點,就能說明你未來的前程很遠大啊。你說得不錯啊,陛下現在也正在讓自己成為帝國的壓艙石的最后的托底,而一般的俗務,卻是基本上交由各大委員會來完成了。”

  “陳文亮在河北的動作還是太大了一些,我覺得有些激烈了。”官員想了想,道。

  “激烈嗎?”公孫長明微笑著道:“但歷時兩年,陳文亮在河北完成了政改,這個對帝國最為重要的地域,在消沉了兩年之后,今年的國民生產總值只用了區區九個月,就已經趕上了江蘇去年一年的總收入。今年統計司預估,河北恐怕要拿第一。”

  官員沉默了下來。

  “浙江已經開始了,這里是徐想曾經總督過的地方,你們江蘇再不動,只怕排名還得往后挪。”公孫長明微笑著道:“你要想清楚一些,代表大會的名額可是根據一地的經濟,人口來最后確定的,你要不動,往后江蘇的影響力,恐怕就要節節降低了,對于這樣一塊膏腴之地,如果出現了這樣的狀況,你這個總督是交不了差的。”

  官員點了點頭。“我會認真地考慮這件事情,最多在秋收之后,便會做出最后的決斷。”

  “行吧,這一次我受陛下之托,出來走一走,看一看,總之不能負了陛下所托才好。”公孫長明笑了笑道:“歷史的大潮既然已經風起云涌了,那就絕不會停下來的。順應潮流的,自然會涌向浪頭,逆流或者消極的,終將會被巨浪吞沒的。這是開創時代的最佳時機,卻也是埋葬另外一些人的時機。”

  “我明白公孫先生的意思。但江蘇與河北還是有很多不同的,我要通盤考慮,既然總督一地,我便得為陛下負責,至少要在保證不生亂子的前提之下完成這些事情。江蘇諸地,畢竟還是現在帝國最重要的賦稅重地。”

  “你自然也有你的道理。”公孫長明道:“不過戰爭馬上要結束了,向真時日無多,而南詔,嘿嘿,問罪的使者已經出發了。想來用不了多久,那里就將要進行改土歸流,徹底的,真正的納入在大唐的疆域之內。”

  “聽說安南那邊,最近頗不平靜!朝廷會有動兵的想法嗎?”

  公孫長明搖了搖頭:“在徹底將容管、桂管、嶺南這些地方消化完成之前,不會對安南用兵,再說了,那些地方,朝廷另有安排,也不見得就非要動兵不可,有些得不償失。”

  諒山,一處軍寨之內,騰建正光著膀子,興高彩烈的與一幫軍將打著麻將。

  “哎呀呀,杠上開花,騰將軍,不好意思了,又和牌了。”一名校尉軍官眉開眼笑地將一張牌拍在桌子上。在他的面前,已經碼起了高高的一摞銀元,桌上另外兩人,卻已經是輸得面如土色了。

  “你今日是走了狗屎運了。”看著對面杠上開化連帶清一色的牌面,騰建連連搖頭,將面前的一摞銀元推了過去,“今日算了,老子要避你的鋒芒,不玩了。”

  “別啊,騰將軍,昨日你可是大勝呢!”校尉叫道。

  “不玩了不玩了。昨天輸,今天還是輸,再輸下去,連老婆本兒都要輸沒了。”另外兩人也趁機叫了起來,把牌一推,先一步便離開了桌子。

  校尉很是遺憾地將大堆的銀元掃入一個口袋之中。

  騰建走出了軍寨,一陣涼風吹來,讓他舒爽地伸了一個懶腰。

  劉信達終于還是死了。

  在病榻之上掙扎了半個月,還是沒有躲開牛頭馬面的索命,帶著滿腔的遺憾和不甘,離開了這個世界。

  騰建沒有去奔喪。派了自己的副將付雷去了。理由就是因為伏擊了南方聯盟的隊伍,現在對方準備報復,所以他要在前線軍寨親自指揮,以防萬一。

  劉諳也沒有去,派去了他的副手譚五,理由卻是他在對付本地部落之中受了傷,眼下臥床不起。

  與付雷只帶了百來名親衛不同,譚五卻是足足帶了數千兵馬,進抵到了升龍府的外圍。

  “升龍府風聲鶴唳啊,將軍!”一名軍將走到了騰建的身邊,面有憂色:“真要打起來了,我們不出兵幫助少將軍嗎?”

  騰建看了一眼對方,這人原本是劉信達的親兵出身,當初也是被劉信達安插到自己身邊來的,原本也是為了制衡自己手段之一。

  不過此人倒也是個豪爽漢子,什么事情都是擺在明面之上,加之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所以騰建在找著借口,變著法門的將很多原本這樣的人一一黜落的時候,此人卻還是穩如泰山。

  “怎么幫?”騰建攤了攤手道:“劉諳也是大將軍的侄子呢,人家鬧家務事,我們這些外姓摻雜進去,反而要顯得我們圖謀不軌一般,萬一人家到時候來一個血濃于水,我們可就尷尬不好收場了,到時候兩邊都不落臉子。”

  軍將嘆了一口氣,蹲在地上拿手指戳著地面,將地面搗出了一個個的小坑。苦惱地道:“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什么事不好說呢?非得這么生分?弄得我們這些人里外不是人。”

  騰建也蹲了下來,哼道:“照我說來,這一次少將軍還真就是刻薄了一點,我們可是給了他整整九百萬貫的財物啊,分一部分給劉諳又怎么啦?人家劉諳也是在努力開疆拓土的,結果他倒好,一毛不拔,你說劉諳能不炸毛嗎?”

  “就是啊,這個時候,分些錢給劉諳,大家不就和和氣氣的了嗎?”軍將也有些惱火:“錢財不過身外之物也。沒有了,咱們再去搶就是了。”

  騰建哈哈笑著點頭。

  這家伙就是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了。此時此刻,劉布武哪里敢給劉諳大量的錢財?給了,劉諳的實力會更上一個臺階,想要取而代之的心思就會更強。不給,劉諳更可以理直氣壯地跟他叫板,而且還能激起所部同仇敵愾之心。

  所謂兩難境地,就是如此了。

  他騰建躲到這里,就是不想被劉布武拖下水,站在岸上看熱鬧,等他們弄一個雞飛狗跳的時候,自己再跳出來收拾殘局豈不快哉?

  劉諳肯定是會動手的。升龍府那邊,有了譚五這個攪屎棍,不出事才怪呢?

  “別想這么多了,明天你帶一隊人馬,往對面那邊探一探,升龍府的事兒我們管不著,但馬祥那邊,咱們可得長點心,別我們才剛剛弄了別人一把,回過頭來,別人來弄我們一把。”

  “是,將軍。”軍將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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