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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蜀中有大將(四)

  “哈哈,聽聞幾位將軍在此飲宴,老夫特厚顏前來、討上一杯美酒喝,還望莫要見怪呀!”

  “豈敢,不知別駕大人前來,末將們沒有出門迎接,還請大人見諒才是,請上座!”

  “小猴子呢,割肉,上酒!”

  “諾!”

  張松是成都人氏,雖然也是士族出身,卻因為容貌丑陋、性格怪異,而不被其他士族官員接納,反而常受到諷刺、排擠呢!

  同病相憐之下,張松這個倒霉士族,與張任、黃權、劉巴這些可憐寒門,反而走的相對近一些,說不上推心置腹,可也是禮尚往來。

  而寒門將領們有了難題,也經常向張松請教,隱隱的以‘謀主’相待,因此張松登這些人的家門,是不用提前稟報的,可以直入內庭后院。

  如今巴蜀要有劇變了,在坐諸將心中惶恐不安,自然想聽聽張松的高見了,而且他們也都知道,這位先生與北邊的人,關系不是一般的親近!

  “先生請用酒肉,其余的人退出去!”

  “諾!”

  小將杜鵬割了一條羊腿,放到了張松的桌案上,又滿滿的斟了美酒,而后讓周圍的親兵、侍從、丫鬟都退出去了!

  自己手持著嘯月狼頭槍,站在院門口守衛著,張松深夜來訪,必有大事與眾將商議,若是被人偷聽了去,只怕有大禍上身呢!

  “州牧大人不聽良言相勸,反而寵信一幫私利小人,巴蜀恐怕要有劇變發生了,我等皆是廝殺匹夫,有心護衛家鄉父老,卻又不知如何行事!

  今夜在此聚會的,皆是袍澤兄弟、軍中手足,末將可用人頭擔保,一字一句也不會外傳的,還望子喬先生不吝賜教!”

  “我等一心守巴蜀平安,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張任離開座位,手捧著一碗美酒、向張松單膝下跪行禮,誠心誠意請教事情,其余將領也有樣學樣,而他們對劉璋的稱呼,也從原來的主公,變成了州牧大人!

  這是在表明立場,他們這些巴蜀寒門將領,已經跟劉璋離心離德了,未來的路如何走,希望張松指點一下!

  “好,既然諸位將軍誠心相問,老夫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都是為了巴蜀之地,都是為了父老鄉親喝!”

  張松雙手接過酒碗,仰頭一飲而盡,今日在大堂上爭辯,自己輸給了外籍士族,但是在大堂之下,自己要扳回一局來。

  “常言道,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要想看清咱們巴蜀的事情,還要從天下大勢來著眼!

  自從‘十常侍’之亂以來,天下分崩,廝殺割據,關東就有十八路諸侯,還有董卓、張魯、劉表、劉瑤、士燮、公孫度、嚴白虎……各霸一方,各爭雄長,天下蒼生飽受其苦!

  經過二十余年的征戰,大小諸侯互相吞并,如今只剩下曹操、劉備、孫權、張魯、州牧大人五位了,以諸位將軍之間,最后誰能一統天下?”

  “這還用說嗎,天下一十三州,曹家已占其九了,又經過數年休養生息,如今雄兵百萬、戰將千員,軍械、糧草、錢財充足,各方諸侯加在一起,也無法與之抗衡,除非有逆天之事發生,否則曹家早晚一統天下!”

  張任、黃權等人蝸居巴蜀,卻也知道天下大事,剩下的幾路諸侯,張魯馬上就要滅亡了,劉璋也是來日無多,劉備、孫權雖說有些本領,可惜家底太過單薄了,幾乎沒有統一天下的可能。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就想清楚了,如今巴蜀易主已成必然之事,前路無非兩條:投曹、降劉!

  張任等人如果降劉的話,日后曹家一統天下了,他們豈不是跟著劉家,還要再投降一次嗎,投降是一件恥辱的事情,與其受兩次恥辱,還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歸順曹家算了呢!

  而且現在歸順曹家,為了給其他諸侯做個榜樣,曹操、蕭逸肯定出手大方,給巴蜀將領們高官厚祿,若到了天下歸一之時再歸順,那就沒什么價值了,他們的身價也會大跌!

  再說了,曹營強、劉軍若,如果巴蜀將領歸順了劉備一方,曹軍必然揮師南下,巴蜀之地就會變成戰場了,百姓們死傷無數,大好家園毀于一旦!

  反過來,如果歸順了曹營一方,以劉備那點微末力量,未必敢來搶奪巴蜀吧,就算是真的來了,曹軍也能把他們擋住,如此巴蜀可免受戰亂之苦!

  “子喬先生高見,讓我等茅塞頓開,不過這天下大勢之外,還有別的說法嗎?”

  張松一番深刻講解,聽的張任等人頻頻點頭,就從天下大勢考慮、歸順曹營卻是上上之選,不過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們還要考慮一下,投曹、降劉那個對巴蜀寒門更有利。

  “那就再說說私利,咱們益州沃野千里、民殷國富,就像是一條肥美的羊腿,天下諸侯誰不看著眼紅呢,可惜漢中郡、巴郡北部被張魯占據了!”

  說話之間,張松拿過了烤羊腿,又拔出腰間佩劍,狠狠的割下一塊肥肉,這是漢中集團的!

  “法正、李嚴、董和這些外人,倚仗兩代州牧大人恩寵,占據高官厚祿,修建豪宅大院……”

  張松手中寶劍揮動,又一大塊羊肉削了下來,這是外籍士族官員的!

  “還有本土的士族門閥,倚仗著深厚底蘊,雖沒占據多少官爵,卻壟斷了養蠶、紡織、冶煉、釀酒各種行業,每年獲得大量錢財!”

  張松又削下一塊羊肉,雖不及前兩塊肥美,可也相當的可觀呢,這是巴蜀士族集團的!

  三次分割下來,原本肥美的烤羊腿,只剩下幾節硬骨頭、以及少許的殘肉了,這是巴蜀寒門子弟的利益,不但最少,而且難啃!

  “如今曹軍攻打漢中甚急,州牧大人聽信那些小人之言,要放開巴蜀東部門戶,引劉備的荊州大軍進來,只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最后反受其害了!

  一旦劉備反客為主,益州必然重新洗牌,利益也會重新分配,這對在坐諸位而言嗎……呵呵!”

  張松的話戛然而止,卻把寶劍放了桌案上,后面那些利益上的事情,還是讓諸將領自己參悟吧,而張任、黃權等人憤怒的目光證明,他們已經想明白了。

  按照后來者居上的原則,一旦劉備成為巴蜀之主,必然要割取大塊‘羊肉’,封賞給關羽、張飛、趙云……以及支持自己的荊襄官員們,這塊‘羊肉’又從那來呢?

  北邊張魯那塊羊肉,已經被蕭逸含在嘴中,馬上就要吞下腹去了,劉備集團就算再有本領,也不敢從貪狼嘴里搶食吧,這塊就不用惦記了。

  劉備能夠進入巴蜀,全靠了法正、李嚴這些人引路,事成之后論功行賞,這些外籍士族官員的利益,非但不會減少,反而還要增加,這塊羊肉也不用惦記了。

  那么能夠惦記的,只有巴蜀士族的利益了,劉備會搶過這塊羊肉,分給荊州的文武官員,而失去羊肉的巴蜀士族,又會作何反應呢?

  他們斗不過劉備的,也斗不過外籍士族,又不肯自己餓著肚子,那就只有轉過身來、欺負更弱小的巴蜀寒門子弟,把那塊肉骨頭給搶走了!

  如此一來,荊州官員滿意了、外籍官員也滿意了,巴蜀士族雖然不滿意,可也餓不著肚子,日子還能勉強過下去,至于可憐的巴蜀寒門子弟,恐怕只能喝口剩湯水了?

  “以前還有塊骨頭啃啃,以后只能喝剩湯了,這日子還怎么過?”

  “以那些士族門閥的貪婪性子,只怕剩湯水都不給咱們一口,以后只能喝西北風了!”

  “他媽的,兔子急了還咬人了,誰敢斷老子的活路,老子就跟他拼命,大不了同歸于盡!”

  奪人口中之食,猶如殺人父母,張任、黃權、劉巴等人眼睛全紅了,緊緊握住了腰間寶劍,這些年巴蜀寒門已經夠苦了,再欺壓下去真沒活路了!

  因此在坐諸將暗下決心,就算拼個血流成河,也絕不能放劉備集團進川,還有一直欺壓他們的外籍、本土士族,早晚讓他們血債血償!

  可以眼前的局勢看,若不引劉備入川,那就只有歸順曹營了,曹軍占據成都之后,難道不分一塊肥肉嗎,巴蜀寒門還不是受壓迫?

  想到這里,諸將的目光又落在張松身上,聽一聽他后面見解,如果巴蜀寒門橫豎沒有出路,他們又何必拒劉迎曹呢?

  “呵呵,這天下大勢嗎,處境不同則胸襟不同,胸襟不同則氣魄不同,所思所想、所作所為自然也不相同了!

  劉備只有荊州南部五郡,以及交州蠻荒煙瘴之地,故而急于攻取巴蜀,狠狠的割一塊肥肉下來,否則就會活活餓死了!

  魏王千歲、大司馬大人占據中原,盡是富庶肥美之地,而他們心中所想的,是盡快一統天下九州,而不是區區巴蜀之地,又豈會與寒門爭食呢?”

  張松上前幾步,將烤好的全羊拎到案上,把寶劍狠狠插了上去,曹操、蕭逸皆是胸懷天下之人,他們要的是這只烤全羊,而不是區區一只羊腿!

  另外嗎,二人不計出身、唯才是舉,一心建立政通人和之政權,非但不會壓迫寒門,反而要帶領天下寒門子弟,從士族門閥手中搶奪羊肉呢,如此巴蜀寒門也大有好處!

  “今夜聽先生一席話,讓我等莽夫茅塞頓開,日后巴蜀寒門子弟有出頭之日,定不忘先生教誨之恩!

  不過大耳賊入川之事,已經迫在眉睫了,大司馬統領著大軍,仍在漢中與張魯激戰,短期內恐怕難以攻克,如此就失了先手之利,我等又該如何呢?”

  張松一番大道理說的好,可畢竟是紙上談兵,巴蜀的未來如何,還要看眼前這場西南大戰,時間上對曹軍可有些不利呢!

  劉備集團一直窺視巴蜀,接到劉璋的邀請之后,立刻就會起兵出發,按照兩地的路程來算,一個月內就會入川了,一個半月可到成都城下!

  而曹營二十幾萬人馬,還在猛攻秦嶺防線,雖然取得了一些進展,卻不是壓倒性的勝利,陽平關易守難攻,乃是有名的險要之地,南鄭城城高池深、糧草充足,又有第一代張天師留下的大陣,就算蕭逸能征善戰,三五個月恐怕也難平定漢中!

  那個時候嗎,劉備已經穩坐成都城,消化掉巴蜀這塊大肥肉了,張任、黃權等寒門將領,就算有心北上投曹,恐怕也無能為力了!

  要知道,沖鋒陷陣的雖是寒門將領,可巴蜀集團的兵馬、大半掌握在士族手中,軍械、糧草、錢財更是如此,以張任等人手中力量,是掀不起大風大浪的,否則何須受制于人呢?

  “諸位將軍所慮極是,就以當前局勢而言,的確對大耳賊有利一些,不過從長遠來看嘛,大司馬才能笑到最后!

  諸位將軍在軍中多年,想來手下也有一些死忠之士,抗拒劉備入川或許不足,可是守住霞萌、劍閣天險,想來不是什么難事吧?

  只要守住了北邊門戶,就攥住了巴蜀的命脈,劉備就算進了成都城,他也休想坐穩位置,待到大司馬平定漢中,必然揮軍攻取巴蜀,諸位將軍開城張迎,可是大功一件呀,又何愁榮華富貴不得呢?”

  “先生言之有理,此事絕無問題!”

  張松不懂兵略,卻很會看人性,以他對蕭逸的了解嗎,膽大包天、善出奇兵,每戰必身先士卒,浴血廝殺從不畏懼!

  可是攻打漢中郡以來,卻遲遲聽不到蕭逸的消息,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以這位殺神的用兵習慣,恐怕又要一鳴驚人了吧?

  或許眾人夜談之時,蕭逸已經潛入漢中腹地了,他的目標是那里呢,陽平關、南鄭城、還是樂城……只怕用不了幾天,就會有大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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