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文城隸屬于涼州武都郡,位于白龍河下游的彎曲處,是一座周長八里左右、威武漂亮的四方城,周圍布滿了縱橫的河渠,以及一塊塊整齊的良田,是本郡有名的產糧區。
其實十幾年前,這里還是荒草甸子,方圓數百里不見村落,反而常有豺狼虎豹出沒,還有一些游牧部落來此駐扎,利用豐美的水草放牧牲畜。
建安三年,蕭逸統兵西征,一連打敗韓遂、袁尚兩路大軍,又屠滅了氐、羯兩大部落,斬首數十萬之眾,開疆拓土千余里,為了鎮守新得到的土地,于是大量的修筑城池、遷民戍邊!
漢文城就是其中之一,名字還是蕭逸親自取的,也沒啥特殊意義,因為周圍還有漢治城、漢武城、漢功城……以此來證明這些地方,統統都是大漢的領土!
受蕭逸的這種影響,如今漢家軍隊、商旅每到一個陌生地方,都喜歡留下標記,或是立下漢碑,或是刻下文字,最為常見的有:
大漢領土,不容侵犯!
大漢領土,外人禁入,否則留下頭顱!
此地方圓三百里,皆為大漢領土,異族持刀闖入者死!
漢家駐軍是這么寫的,也是這么做的,經常到立碑處巡邏,見到有游牧部落的人越界,或者靠近(有越界的嫌疑了),立刻拔刀砍殺、不死不休!
久而久之,西北各游牧部落的人,識字率直線上升,就是代價慘重了一些,而且只認識幾個字:‘大漢領土,不容侵犯……越界……死!’
漢文城修建以后,人口增加、百業興旺,很快成為了西北重鎮,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漢文城不太平了。
“把羌人的尸體仍下去,自己人的抬到后面,火化后收斂起來,傷員也抬下去醫治!”
“金汁熬好了沒有,好了就抬到城樓上,一會兒讓羌人們嘗嘗滋味,刀槍、箭簇也要補齊了!”
“整整八天了,援兵怎么還沒到,再派人去催促一下!”
漢文城的城墻上下,尸體堆積、殘兵遍地,到處是劈砍的痕跡,原本清澈的護城河水,完全被鮮血給染紅了,有羌人的血、也有漢人的血!
主簿張肅晃動肥胖的身軀,在城墻上來回走動,身上甲胄殘破,手中大刀缺口,原本白皙的臉龐也熏黑了,嘴唇上裂開好幾道血口子……
在他的指揮下,士兵、百姓們來回奔跑,清理戰場上的尸體,修補破損的城墻,還有狼吞虎咽的吃喝、以補充消耗的體力,為下一次廝殺做好準備!
張肅是徐州廣陵郡人氏,良家子弟、自幼好學,十六歲之時,以優異成績考入爭鳴學府,成為一名墨家學子,而且在學府內大大有名,是三項記錄保持者:胖、壞、慢!
第一項是胖:十歲的時候,張肅就有一百五十斤重了,十六歲入學府之時,體重達到了三百斤,加上學府伙食好、又不加限量,很快突破了四百斤大關,被譽為‘爭鳴學府第一胖’,還載入學府史冊中了。
第二項是壞,都說胖子心眼多,這話真是一點不假,在爭鳴學府期間,張肅有名的調皮搗蛋,不是搞個小惡作劇,就是玩些鬼花招,經常弄的人哭笑不得!
不過胖子心眼不壞,在嬉笑怒罵之間,反到交了不少朋友,比如拉著佛家學子偷酒喝,拽著陰陽家學子找古墓……都是他干的好事!
第二項就是慢,爭鳴學府是六年制,學子們各門功課及格,既可申請畢業,自由選擇職業,當官、當兵、經商、務農……只要不危害國家,想做什么都可以。
張肅卻在學府待了九年,遲遲沒領到畢業證,胖子一點也不笨,反而相當聰明,學習成績優異,不過長跑、騎馬、攀爬這幾項考核,他就是累吐血也過不去。
后來‘某人’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后門讓他畢了業,本想分到太倉做個官員,培養成為內政人才,沒想胖子很有骨氣,主動申請到西涼戍邊,做了一名小小的主簿!
張肅清楚的記得,自己的畢業證上有一段評語:‘做一個開心快樂、益國益民的胖子,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自己厚重的身影!’
“師尊大人放心吧,弟子一定盡心竭力,守我疆土、護我百姓!”
“快看,該死的羌人又要進攻了,大家做好戰斗準備!”
“嗚!嗚!”
嘹亮的牛角號聲,把張肅從回憶中驚醒過來,急忙趴到垛口上,觀看外面情況,只見密密麻麻的鐵騎,緩緩的逼近過來了……
羌人們很彪悍,一個個身穿獸皮襖、背負牛角弓、胯下騎著矯健戰馬……高舉五花八門的旗幟,排列成了沖鋒隊形!
今年天氣反常,漢中、巴蜀大雨連綿,很多地方遭了水災,沖毀了大量的田園……西北草原也不太平,不過情況正好相反旱災!
從三月份一直到了十月,西北草原滴雨未下,河流干竭,牧草枯萎,牲畜成群的餓死、渴死,轉眼就到了冬季,羌人各部落缺衣少食,全都陷入了困境中!
饑寒交迫之下,加上有人故意挑唆,白馬羌、牦牛羌、燒當羌大小十余部,集結了八萬鐵騎,攻入了武都、金城、隴西各郡,瘋狂的劫掠糧食、人口、牲畜,以彌彌補他們在大災中的損失。
老獵人都知道,越是饑餓的猛獸,就越是兇狠殘暴,不到一個月時間,羌人就攻克了十幾座邊城,殺戮漢家軍民數千人,還劫掠了不少物資,卻沒能填飽他們的胃口!
漢文城是西部重鎮,有名的繁榮富庶,又是深入武都郡的必經之路,因此羌人部落云集過來,足有七八萬精銳騎兵,想要打開一個突破口,深入漢境大肆劫掠一番!
守城的只有五千漢軍、一千流習(經過軍事訓練的犯人,平時服苦役,戰時做死士),以及少量的青壯百姓,兵力不及對方十分之一!
而八天的激烈廝殺下來,守軍已經死傷大半了,本城太守、以及幾名校尉也都戰死了,于是張肅這個主簿、成了最高行政官員,這才披掛上陣,手持大刀砍人。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羌人死傷更加慘重,起碼要用三條性命,才能換一個漢家勇士!
“又是狼群戰術,想要聲東擊西嗎,大爺就將計就計,把普通百姓集中到東南,敲鼓打鼓,大聲吶喊,精壯者隨我到西北防守!”
“諾!”
張肅雖是個文官,可在爭鳴學府的九年中,卻接受過系統的軍事訓練,也算略知排兵布陣之法,還聽過很多大將的課程,講解各種經典戰例!
又在西北待了數年,熟知游牧民族的習性,也經歷過幾次小型戰斗,因此一點也不怯陣,而是冷靜的分析戰局,做出正確對策!
“殺呀!草原各部的勇士們,殺進城去,殺光漢人,搶光他們的東西!”
張肅所料一點不差,東南邊率先響起了號角聲,羌人騎兵吶喊著沖過來,距離城墻兩百步左右,突然又四散開了,只是左右馳騁、冷箭射擊,吸引守軍的注意力。
與此同時,西北也沖出一隊人馬,無聲無息、不喊不叫,就是悶頭的快速猛沖,這才是攻城的主力。
憑心而論,羌人的戰術不錯,就像狼群一樣的狡猾,可他們的武器裝備嗎,只能用四個字形容慘不忍睹!
只有部落小頭目們,才有熟鐵打制的鎧甲、兵刃,普通士兵只能使用棍棒、木叉、石鏈,箭簇也大都是牛角磨制的,能有幾支青銅箭簇,那就算是富裕的了。
這也不奇怪,游牧部落文明落后,除了放馬牧羊,別的什么也不會,沒有文字、沒有手工業,更別說技術含量很高的冶煉了。
手中僅有的一點熟鐵、青銅,不是從漢境中劫掠來的,就是不良商人走私過去的,因為有暴利可取,一口生鐵鍋在羌人部落里,能換三頭壯牛、或者四個女奴!
因此游牧騎兵進入漢地,最喜歡搶奪鐵器了,有時為了一把鐵制武器、盔甲,自己人都能互相殘殺,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人命也就不值錢了。
“拋石車準備,仰角三成半,距離兩百步放!”
“弓箭手,壓住敵人沖鋒的隊伍射!”
三四丈寬的護城河,已經被碎石、土袋、尸體給填平了好幾處,羌人騎兵很快沖到城墻下,他們不會打造云梯,直接扔出牛皮繩索、套住城墻的垛口,奮勇攀爬而上……
漢軍在張肅指揮下,也在拼命反抗著,滾木、雷石、土灰……還有密集的箭雨,所到之處人仰馬翻,血肉模糊。
可羌人們悍不畏死,依舊一個勁的猛沖,甚至舉著同胞尸體擋箭,再把箭簇拔下來,回射守城的漢軍,雙方都有極大的傷亡。
“他媽的,出絕活倒金汁!”
張肅也紅眼了,指揮部下士兵,抬出一口口的大鐵鍋,里面都是上下翻滾、臭氣熏天的金汁,向攻城的羌人倒了下去……
所謂的‘金汁’,就是用人、畜糞便熬煮的稀湯,一旦潑到人身上,頓時皮開肉綻,還有很強的毒性呢,這是蕭逸發明出來,用來守城的一種利器,不知殺傷多少人命呢!
爭鳴學府的軍事訓練中,就有熬煮金汁一項,張肅更是其中佼佼者,不但火候掌握的好,還喜歡亂添佐料,熬出的金汁又烈又臭,就算不燙死人,也能惡心死人,曾經在比賽中連奪六任冠軍,被譽為學府的‘金汁之王!’
“啊!……啊!……天神呀!”
“可惡的漢人,就像草原上的狐貍一樣狡猾,誰也不準后退,勇士們沖上去呀!”
一禍禍的金汁傾倒下去,燙的羌人們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痛的是滿地打滾,有人實在忍受不住了,干脆給自己來個了斷,戰場猶如修羅地獄一般……
即便如此,羌人仍不肯后退,在大小酋長帶領下,血肉鋪路、白骨做梯,繼續向漢文城猛攻……他們不是不想退,而是無路可退了!
草原大旱,牲畜死亡,父母妻兒饑餓哭泣,如果他們空手而歸,是無法熬過寒冷的冬季,整個部落的人都會餓死、凍死!
只有沖上城頭,奪取里面的糧食、衣服、牲畜……再帶回部落中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退一步說,就算攻不下城池,士兵們戰死在了沙場上,也能給部落省一份口糧,讓孩子們熬過冬天……羌人就像荒野中獸群,用自我減員的辦法,來抵御大自然的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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