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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勸降對象

  趙軍大將夏說的確十分刻意討好自己的監軍趙午,在他的親自監督下,趙軍將士在井陘西口修筑的堅固營壘原本已經竣工,可是新上任的監軍趙午只是圍著營墻轉了一圈,卻又提出了把營墻加高八尺和加厚五尺的苛刻要求,結果夏說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馬上就依令而行,又逼著趙軍將士重新拿起各種工具,挑土擔石加厚加高營壘,半點折扣都不敢打的滿足趙午要求。

  對此,辛苦筑墻的趙軍將士當然頗有怨言,好幾個趙軍中級將領都提出反對,都說原本修筑的兩丈六尺高和一丈八尺寬的營墻已經夠用,沒有必要浪費巨大的人力物力繼續加強加厚,夏說卻反過來勸他們理解,說道:“趙監軍也是為了我們好,繼續加高加厚壘墻雖然累一點,可如果漢賊真的打過來,營壘越高越厚,就對我們越有利。”

  除此之外,為了安撫辛苦筑墻的趙軍士卒,夏說還又下令接連幾天都給士卒加菜,好不容易才保證了工程順利完工。

  然而即便如此,趙午對夏說的工作仍然還是不夠滿意,又覺得井陘趙軍的軍紀過于渙散,訓練不夠嚴重,全都必須加強,對趙監軍言聽計從的夏說同樣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馬上就把自己的軍法官叫來臭罵了一頓,逼著他嚴格約束士卒,絕不能因為還沒有處于戰爭狀態就放松了對士卒的監督,又親自抓起了軍隊訓練的重任,不顧春雨連綿,每天都是親自督促士卒嚴格訓練,經常是全身都被雨水淋得精濕都不敢偷懶,以身作則鼓舞趙軍將士勤練體格。

  也還好,趙午也不是一個特別難纏的監軍,見夏說一絲不茍的執行自己命令,軍紀和訓練也確實大有起色,趙午便再沒有雞蛋里挑骨頭,還在親自參觀趙軍將士訓練時,難得開口夸獎忠實聽話的夏說將軍,道:“不愧是夏將軍,親手抓起了訓練士卒的事后,我們軍隊的訓練確實象樣了許多。將軍放心,如果有機會,本官一定會向張相稟報此事,請張相從重嘉獎于你。”

  “末將不敢。”夏說慌忙謙讓,語帶諂媚的說道:“這些都是末將的分內之事,也全都是因為趙監軍督促嚴格,及時替末將發現了軍中隱患,這才給了末將亡羊補牢的機會,末將感激監軍都還來不及,那里還敢貪圖趙監軍稱贊,張相國嘉獎?”

  “夏將軍不用謙讓,這些都是你應得的。”趙午微笑說道:“有功者賞,有過者罰,我們張相一向賞罰分明,豈能是那個背主叛國的陳余匹夫可比?”

  聽趙午提到自己的舊上司,夏說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忙點頭哈腰的說道:“趙監軍所言極是,張相國賞罰分明,的確百倍于陳余匹夫。末將此前糊涂,在陳余匹夫的帳下為虎作倀,幾乎釀成大錯,幸得張相國寬宏大度,給了末將立功贖罪的機會,就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難報張相國的大恩之萬一。”

  “都已經過去的事了,還提他做什么?”趙午笑笑,拍著夏說的肩膀說道:“夏將軍放心,以后只要你實心用命,忠君報國,我們大王和張相就一定不會再計較你之前的事,也一定不會虧待了你。”

  夏說一聽大喜,慌忙向趙午拱手作揖的道謝,賭咒發誓一定對趙歇和張耳忠心不二,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親兵隊長突然快步跑到近處,還極不長眼色的拱手說道:“稟夏將軍,我們派去晉陽探聽敵情的細作回來了,帶來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

  “什么重要消息?”夏說隨口問道。

  “漢賊那邊,突然公布了一道我們大王的詔書。”親兵隊長如實答道:“詔書上說,我們趙國的張相國接連黨伍,欺君弄權,勾結西楚賊軍準備悖逆稱王,我們大王向漢國借兵討伐張相國,還要我們趙國的忠臣義士全力幫助漢賊討伐我們張相國。”

  親兵隊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夏說和趙午就已經一起張大了嘴巴,然后趙午還趕緊問道:“有沒有詔書原文?”

  “回稟趙監軍,有。”知道自己的上司在拼命討好趙午,夏說的親兵隊長不敢怠慢,趕緊拿出了一道文書,解釋道:“漢賊用榜文把我們大王的詔書張貼到城門上公諸于眾,我們的細作偷抄了一份,請趙監軍過目。”

  趙午劈手搶過趙軍細作偷抄的詔書,趕緊展開了細看,那邊夏說也趕緊湊了上來同看,卻見趙歇的確以趙王的身份頒布詔書,在詔書上歷數了一通張耳欺君擅權的罪行,又邀請漢軍出兵趙國,討伐張耳幫助自己奪回大權,再有就是要求趙國的忠臣義士起兵相應漢軍,幫著漢軍收拾張耳和他的黨羽,還大政于趙歇。

  所謂的詔書還沒有全部看完,張耳的絕對心腹趙午就已經幾乎氣炸了胸膛,狂吼道:“偽詔!漢賊捏造的無恥偽詔!我們張相怎么可能是那樣的人?我們大王又怎么會頒布這種引狼入室的詔書?!”

  “漢賊厲害,連這么冠冕堂皇的出兵借口都找得出來。”夏說在心里稱贊,嘴上卻跟著附和道:“不錯,絕對是偽詔,我們大王何等圣明,我們張相國又何等賢明,大王怎么可能會頒布這樣的詔書?不用問,這道詔書絕對是漢賊捏造了出來離間我們大王和張相國的!我們絕對不能相信!”

  一把將那道所謂詔書攥緊手里,鐵青著臉盤算了一下后,趙午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問道:“漢賊那邊,有沒有說這道詔書他們是從那里弄來的?!”

  “回稟趙監軍,說了。”夏說的親兵隊長如實答道:“漢賊聲稱,說是我們大王把這道詔書密藏在了一條衣帶之中,交給了我們趙國的一位忠臣,我們趙國的忠臣又乘著漢賊使者叔孫通出使井陘的機會,暗中把這道詔書交給了漢賊使者叔孫通!”

  親兵隊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夏說就已經傻了眼睛,還下意識的悄悄去看趙午,然后也不出夏說所料,趙午的銳利目光,果然已經轉向了曾經是張耳政敵陳余親信的自己!而再接著,頗有頭腦的夏說也馬上明白,暗道:“糟了,肯定是漢賊那邊知道我不是張耳的親信,還曾經是陳余的心腹,所以故意把屎盆子扣到我的頭上,用謠言來離間我和張耳的關系!”

  仍然還算好,趙午還算理智,也同樣想到這很可能是漢軍在故意離間這點,便馬上就對夏說說道:“夏將軍放心,本官熟悉漢賊的無恥手段,知道這肯定是他們在故意離間,絕對不會上他們的當,張相那邊,我也一定會替你解釋的。”

  夏說慌忙點頭道謝,再次賭咒發誓永遠效忠張耳,趙午則稍微盤算了片刻,又飛快說道:“既然漢賊公布這道偽造的無恥詔書,徹底和我們撕破臉皮,說明他們肯定是很快就要出兵井陘了。夏將軍,你抓緊時間組織我們的士卒備戰,本官這就派快馬去向張相國報告這件事,請他盡快給你派來援軍,幫著你抵擋漢賊的進攻!”

  夏說忙不迭的答應,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又有一匹快馬沖進了趙軍營地,飛奔到他和趙午的面前,大聲稟報說周叔已經在前天親自率領三萬漢軍東進,正沿著秦始皇留下的馳道向井陘殺來!夏說和趙午一聽更是大驚,趕緊各自分頭行事,一邊組織士卒全力備戰,一邊派遣快馬去向張耳求援。

  嘴上倒是說自己絕對信得過夏說,可是趙午也頗通軍事,知道周叔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親自率領部分主力突然出兵東進,肯定不是在進行一場毫無勝算的豪賭,肯定是多少有點把握才敢下這么重的注,所以趙午也沒敢大意,為了預防萬一,才剛回到自己的軍帳,馬上就命令自己的手下暗中盯緊了夏說……

  漢軍的確是在進行一場豪賭,雖說出兵突然,搶在趙軍增兵井陘之前就發起了進攻,但漢軍同樣沒有做好大舉東征的準備,糧草軍需都根本沒有辦法保證,如果不能迅速拿下易守難攻的井陘重地,要不了幾天就肯定得被迫撤軍,這個道理周叔懂,但周叔必須得賭上一把,因為一旦不能抓住無意中發現的惟一機會一舉拿下井陘,那么等趙國軍隊的援軍抵達,漢軍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代價和時間才能拿得下井陘還未必有絕對把握。

  夏說也懂這個道理,才剛探得漢軍是輕裝而來,隨軍糧草支撐不了幾天,夏說就明白漢軍是把賭注押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夏說也不得不考慮這么一個問題是果斷倒戈,乘著這個機會投降漢軍?還是繼續忍氣吞聲,永遠給張耳父子當牛馬奴仆,換取他們賞賜的一點殘羹剩飯?

  “漢賊肯定會派人來和本將軍聯絡!”

  大大出乎夏說的預料,漢軍將士在太行山區艱難的翻山越嶺期間,竟然始終沒有任何使者悄悄跑來與夏說聯系,相反的,漢軍距離井陘還剩下一天多路程的時候,趙午忽然跑來與他見面,興高采烈的說道:“夏將軍,好消息,我們的援軍馬上就要到了,我們張相國的公子張敖少將軍率領著四萬大軍,正日夜兼程的向著井陘趕來,最遲三天之內,就一定能夠趕到井陘增援我們!”

  “這么快?”夏說滿臉喜色,有些不敢相信的驚喜問道:“我們上前天才收到漢賊出兵的消息,算時間我們的告急信使最多才剛剛趕到巨鹿啊?我們的援軍怎么這么快就要到了?”

  “我們的張相國深謀遠慮,知道漢賊拿下了晉陽后,隨時都有可能突然出兵井陘,為了預防萬一,所以早早就組織援軍過來給我們幫忙了。”趙午笑著說道。

  “張相高明,這下子末將就再也不用擔心了。”夏說喜笑顏開,開心笑容絕對是發自肺腑,心里則暗暗贊道:“漢賊果然厲害,他們那怕晚出兵兩天,本將軍就是想倒戈投誠都沒有任何機會!”

  趙午也是開心大笑,又說道:“夏將軍放心,等少將軍到了,本官一定把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向他如實稟報,請他重重嘉獎于你!”

  夏說大喜,趕緊又向趙午道謝,然后又借口內急,主動離開了自己軍帳,讓趙午可以隨意翻看自己的帳中文書,還有向自己的近侍親兵打聽情況。不過在放水的時候,陪同而來的親兵隊長卻十分詫異的問道:“將軍,怎么回事?怎么少將軍親自率軍來增援我們,是趙監軍先收到消息?”

  “問這么多做什么?”夏說面無表情,說道:“念在你跟隨我多年的份上,給你一句忠告,以后不要提起這件事,更不要問為什么,我是為了你好。”

  夏說的親兵隊長也不算太笨,聽出夏說話里有話,趕緊閉上了嘴巴,而夏說放完水系衣帶的時候,又突然想起了衣帶詔的事,不由在心里輕嘆了一句,“張敖到了,我也該交出兵權了,當初跟錯人的下場啊。”

  又是一天多時間很快過去,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周叔親自率領的三萬漢軍也終于抵達了井陘附近,只不過因為夏說選擇了在西關路口立營,當道攔住了漢軍的道路,讓漢軍沒有辦法進入井陘盆地,所以漢軍只能是在距離趙軍營地的十里外立下營地,收到這個消息,夏說也立即明白,決定自己人生未來的關鍵時刻馬上就要到來了。

  趙午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一天從清晨開始,趙午就借口幫著夏說料理軍務,從早到晚都沒有離開夏說一步,一直帶著他的衛士守侯在夏說身邊,笑吟吟的監視著夏說的所有舉動,夏說心里十分清楚原因,可是卻毫無辦法。

  該來的怎么都躲不掉,接近傍晚的時候,趙軍的巡哨官果然親自來到夏說面前報告,說是趙軍斥候在山道上抓到了一個行跡可疑的男子,夏說聽了無奈閉眼,旁邊的趙午卻是象打了雞血一樣,迫不及待的問道:“問出了什么?”

  和夏說擔心的一樣,也和趙午預料的一樣,趙軍巡哨官果然面露難色,猶豫著不敢立即回答,還是在趙午再次催問后,巡哨官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回稟趙監軍,那名可疑男子自稱是你的朋友,說有重要大事希望與你見面,我們的斥候還……,還從他身上,搜出了一道書信。”

  夏說驚訝睜眼,趙午則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大驚問道:“是來拜見本官的?還從他身上搜出了一道書信?什么書信?”

  “回稟趙監軍,是漢賊大將周叔寫給你的書信。”巡哨官拿出了一道簡牘寫成的密封書信,說道:“上面寫著請你親收的字樣,還有漢賊大將周叔的簽名落款。”

  趙午吃驚得跳了起來,沖到巡哨官的面前就要去搶書信,巡哨官則趕緊后退一步,躲過趙午的搶奪,神情為難的說道:“趙監軍恕罪,依照規矩,這道書信,應該交給夏將軍處置才對。”

  趙午楞住,早就恨他恨得蛋疼的夏說則是在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然后佯裝客氣的問道:“趙監軍,如果不方便的話,要不你先看吧?”

  趙午也是欺負夏說成了習慣,聽了夏說的客氣話后,竟然真的搶過了那道書信,拆開了封泥細看,夏說心中暗怒,可是依然不動聲色,只是仔細觀察著趙午的神情反應,結果讓夏說驚訝而又驚喜的是,飛快看著周叔寫給自己的書信,趙午竟然臉色由青變白,繼而由白轉黑,最后干脆把簡牘扳碎,血紅著眼睛狂吼道:“無恥漢賊!卑鄙鼠輩!”

  “趙監軍,冷靜。”夏說趕緊勸阻,問道:“信上說了什么?”

  “都是些厚顏無恥的胡說八道!”趙午紅著眼睛吼道:“無恥鼠輩,竟然敢污蔑說本官背叛了張相,和漢賊暗中勾結!”

  夏說嘴角邊再次露出了笑意,神情故做為難的盤算了一下,然后向自己的親兵努了努嘴,把目標指向被趙午扳碎的簡牘,夏說的親兵會意,立即上前去揀簡牘,趙午見了大怒,脫口問道:“夏將軍,你連本官都信不過?”

  “趙監軍恕罪。”夏說答道:“漢賊大將周叔有書信給你,末將明明知道情況,如果不看一看書信內容的話,實在沒有辦法向大王和張相交代啊。”

  趙午啞口無言,只能是任由夏說的親兵把板碎的書信揀起,拿到夏說的面前重新拼接成了原樣,夏說強忍心中激動,趕緊仔細去看書信內容,卻見周叔在書信之上大力稱贊趙午的深明大義,順天應人暗中向漢軍請降,并且向漢軍提供了井陘趙軍的重要軍情,又說眼下的形勢急迫,漢軍必須盡快拿下井陘打開進兵趙國腹地的道路,請趙午以監軍的身份污蔑夏說謀反,把夏說拿下接管井陘趙軍,然后率領井陘趙軍投降自己,還說自己會在今天晚上故意派人與夏說聯系,誣稱夏說叛變,讓趙午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夏說拿下。

  最后,周叔當然少不得許下重諾,答應在事成之后封趙午為曲陽侯,食邑千戶,金玉珠寶大大的有。

  看完了書信后,夏說當然是陷入了沉思,趙午卻是急得眼睛更紅,趕緊又說道:“夏將軍,你要相信我,我對張相國何等忠心,怎么可能會做出和漢賊暗中勾結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夏說不吭聲,半晌才突然說道:“我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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