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能人 商人消息極快,三日后,程文應看著幾方來信,呵呵笑道:“無怪如此,益州府來了能人啊。”
八娘很好奇:“誰呀?”
程文應拂須笑道:“張安道,張方平。”
蘇油就很開心,被蘇軾吊打了這么久,現在能壓過他的人總算來了,不由得笑道:“聽說他是神童。”
史洞修笑道:“神童而已,我眉山還少了嗎?”
程文應擺手說道:“不要這樣說,此公真不一般,少年聰敏絕頂,家境貧寒書都買不起,便從別人那里借讀。三史啊,只用了十來天就歸還了,主家問他為何,他說他已經全部讀完。”
蘇軾在旁邊寫字,便不由得嘟囔:“怎么可能,又是附會……”
程文應笑道:“子瞻你不要不服,張公使契丹回來,任知制誥,代知開封府。府中瑣事繁雜,前任一律用書板記錄,他卻只需要靠默記,而且從沒有出過一點差錯。他的記憶力,真不是附會傳說。”
說完又嘆息一聲:“此公求尚實務,料事極明,小油,他要是見到你,定然會非常開心的,你們一老一小,氣質還真有些相近。”
八娘說到:“阿爺,給我們講講吧。”
這也是江卿世家的傳統項目,對朝中時政眾人進行品評。
大蘇小蘇在年幼時,蘇洵便與他們講解朝中局面,人物性格。蘇東坡還寫了一篇贊頌范仲淹的文章,蘇洵對其中兩句非常喜歡,指出來說道:“這兩句先留著,不給老范,以后我們自己用。”
世家子弟出仕,比寒門弟子有優勢,這也是原因之一。
程文應說到:“當年元昊準備叛亂之前,寫來了一封書信,言辭傲慢,想逼使大宋與他絕交,以便趁機激怒黨項人擁戴他。”
“張公的建議是暫時忍讓,使元昊沒有理由公開叛亂,然后抓緊一年時間精選將士,秣馬厲兵,修筑城池,先形成不可戰勝之勢。”
“他的理由是,小國用兵,只要三年分不出勝負,國內就會不攻自破。屆時大宋再乘機攻擊,是必勝之道。”
“只可惜啊,當時朝廷處于全盛,連老夫都認為張公的建議優柔軟弱,姑息養奸。人人心里想的都是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卻忘了恃己之不可勝,而待敵之可勝這條基本道理,輕敵了……”
“之后政府征調各地的弓箭手,選其健勇者組成宣毅、保捷兩軍。張公也屢次上書反對,還是沒被采納。”
“結果兩軍驕恣不堪,二十多萬人的部隊,如同百姓一樣,根本不能打仗。”
“其后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悉如張公所料。”
眾人想起西夏立國之初宋夏之間幾次大戰,都不由得默然無語。
程文應收拾起心情:“扯遠了,此公之后改任三司使。王拱辰王丞相提議河北鹽政改由官府專營,統一管理,實則是改行傕糶事。張公質問官家所依何據,官家說是新立稅法決定的。”
“張公據理力爭,翻出過去的律令,指出北周世宗時期,河北便已經將鹽稅均入其他稅收之中,即現在的兩稅法中鹽錢項。如再施新法,就是重復征稅。”
“官家方才醒悟過來,張公于是又請官家親行旨文,停收此稅。河朔父老鄉親,在澶州郊外拜迎,并舉行了七天佛老會,以報謝皇恩。”
說完笑道:“如今此公來了益州,二林部雅州鹽鈔一事,大家便知道因何而起了吧?呵呵呵,我川峽四路不榷的舊制,看來轉眼便要恢復了。”
史洞修說到:“張公料事之明,近日此事就是證明。在他以侍講學士身份徙任益州時。儂智高企圖經南詔犯益州之言,朝廷便已經得聞。一邊從陜西征調步騎,開往蜀地。一邊急令張公盡快赴任,允許他相機行事。”
“張公認為必然是謠言。沿途所遇兵士,盡皆遣返,諸多相關輸役,也盡皆停罷。并命雅州善接夷人,示之以安,因此才有了發放鈔引之事。二林部算是因緣際會,討得個頭籌。”
程文應笑道:“小油,子瞻,你們所料與張公其實無差,不過好處嘛,這次都被眉州的長官得了。”
蘇轍開始思考,蘇軾便有些小雀躍,而蘇油卻連連擺手:“姻伯,我們處于實地,因此可以推斷出來,張公卻是明見千里。人在滑州,已經料定益州之局,這是不能比的。”
程文應笑道:“無論如何,此次與二林部交易順利,小油有大功勞,就是錢都被我們掙了,小油一文錢沒賺著,還倒貼了許多好酒。”
阿囤彌也要離開了,因為好東西太多錢沒帶夠,蘇油便與她簽了個契約,一千貫貿易四家產品,然后按每家二百五十貫的交易均數,賒給她永春露,等下次交易時結清即可。
石通沒好氣地說道:“二百五十貫酒水只是小事,那把刀,起碼值八百貫!”
夷人穿越山林,愛用短兵,蘇油便結合了后世的博伊刀型和苗家尺半尖刀,設計出了一柄兩尺長的砍刀。
砍刀背后還開有一半假刃,可以用來斫骨,打火。
鋼材用了多項新技術,粉末冶煉,多層折疊精鍛,覆土油淬,新型熱處理……造型雖然粗獷,但是鋼質卻絕對是目前石家鐵坊最好的一把。
石通嘴上雖然不滿,其實對這把刀是非常得意的,用他的說法,這才是將門子弟用的實戰兵刃。
刀裝也走實用路線,但是不失精致,刀柄為山櫻根瘤,花紋斑斕,護手為黃銅,呈S狀的柳葉型,刀鞘為多層砑花皮革縫合,邊緣涂上膠漆閉縫,具有一種粗放的美感和異族風情。
最經典的地方,則是刃材尾部為螺栓設計,整把刀通過特殊的改錐,拆掉尾釘即可分解成刀刃,吞口,護手,柄環,手柄,尾蓋,尾釘七個部分,方便更換不同風格的刀裝和保養。
刀刃打磨得異常精準,因此鋒利無倫。阿囤彌來驗刀的時候,石通準備了五根裝滿鐵砂的竹筒,一刀而過,不落劃痕,驚得阿囤彌大呼小叫,才知道弟弟所說以寶刀相送,真不是胡說八道。
蘇油笑道:“那東西就是個釣餌,這種高級刀具的保養,需要諸多設備,不是二林部能夠完成的。以后每次打磨,都得送到石家鐵坊來才行。一來二去,聯系就緊密起來了。人家需要的石墨坩堝,沖壓成型模具,準備好沒有?接下來的,才是大生意。”
史洞修和程文應都連連點頭:“是極是極,這注財源,你石家這里就是泉眼。可抓緊了。”
石通站起身來:“我這便去準備,希望半個月后他們再來,會帶著不一樣的東西。”
諸事議定,程文應才對蘇油說道:“眼看年底,可龍里那邊,小油你也該回去了。回去之后便在家中安分讀書,不要胡亂搞事情。等到春后,我會來接你進城,到時候便算是正式開蒙入學。”
“切記切記,安分讀書,當然如果有些風雅的興趣,不妨也弄弄,但是農事野人,別學仲先公,少接觸少來往的好。”
這番做作是何道理,程文應沒交代,當著這么多人蘇油也不好細問,只好先答應下來:“那我去土地廟交代后,便回可龍里,出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伯爺在身體怎么樣了。”
所有人都笑瞇瞇地看著蘇油,搞得蘇油多疑的性格又起來了:“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程文應呵呵笑道:“沒有沒有,回去好好休息一陣,這段時間可把你能得……”